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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暉范,沉月卷十if線,假如范統沒有離開,而是留下來和阿修周旋
*不小心寫成全員向了,小金前排搖滾區預警

1
「不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經歷那些之後還是如此在乎我,該說你傻,還是你蠢呢?我好像感動一下?」
隨著鋒利的語句傳入耳畔,范統愣了一下──在這句話之前,一切似乎是荒謬的,像一場臨時出演的鬧劇,作為主演的修葉蘭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襟,不再隔著一股朦朧的不確定感,營造出來的脆弱也消失殆盡。

范統手心冒汗,盯著對方下滑的喉結,如同在研究還有哪裡可以發出一模一樣的聲音,事實卻是對方的聲音別無二致,脫口而出的話不能多想。
多想就會當真。

對此,金侍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下一秒,范統察覺到對方將視線投向自己,連忙端正臉色。

「......大金,我們先出去吧。」他生硬說。

金侍當機立斷推開門,動作流暢到不見一絲停滯,剛要邁出步伐,發現只有沉月跟在自己身後,才領悟到哪裡不對勁,他轉過頭,看著仍然站在原地的的人,罕見用遲疑的語氣問道:「前輩,難道您的意思是......叫我們先出去?」

對啊,我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就是,你們先出去吧。
雖然一開始搞錯了,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也算是有慧根?

范統點頭,儘管無關痛癢的想法照常浮現出,他沒辦法放鬆下來,身體像有意識地自我麻痺......思來想去,反倒是金侍不可思議的目光,令人無端感到安心──因為太正常了,直到對方忍不住說:「前輩,您不打算離開嗎?還想要嘗試和梅花劍衛交談?」

不等他開口,金侍迅速補了一句。

「可是現在,梅花劍衛神智不清,還直言不諱加害於您。在這種前提下,您還打算跟他獨處?」

「這遠遠比之前的情形更嚴峻了。」說到這裡,金侍放緩聲道:「前輩,您真的有好好考慮嗎?不要衝動啊。」

無論如何,這番忠告沒有錯。
范統下顎收緊,彷彿有什麼抵著舌尖發澀,徜若堅持己見,就是徹底無視了眼前人的好意──這種事情他還是明白的,然而,范統也明白自己不擅長據理力爭,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任何堅持的理由,所以無法回話。

偏偏,這個房間一點也不缺能說話的人。

「對啊,范統你要考慮清楚啊。」修葉蘭跟著涼涼說:「現在的情形更嚴峻,畢竟,我已經攤牌了。」

這話一出,范統感覺自己空蕩蕩的胃裡,又有什麼紛紛攘攘擠在一起,他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金侍走近一些,近到能夠擋住自己和修葉蘭交會的視線,這個行為彷彿是有溫度的......范統知道自己一定掩飾得很笨拙,說不定根本一覽無遺,而對方低下頭,眼底的端詳一閃而過。

在想什麼?范統不知道。
修葉蘭的話言猶在耳,他無法思考除此之外的問題。

相較臉色蒼白的自己,金侍則是罔若未聞,朝他一笑,像是打起精神的提醒一樣,維持原來的立場,繼續勸說。

「前輩,雖然梅花劍衛和你的交情深厚,現在跟他相處百害而無一利,您恐怕還會得內傷。」
「對啊,雖然我們交情深厚,現在跟我相處百害而無一利,跟我說話,搞不好范統你會難過到生活不能自理哦。」

「前輩,不如我們先離開,整頓休息一下,再思考接下來的對策,不需要擔心,梅花劍衛被關在這裡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很安全。」
「對啊,不如范統你先離開,整頓休息一下,回去好好睡一覺,依你的習慣,肯定會做一個充滿我的惡夢吧?夢不到我也無所謂,反正,你醒來腦袋裡面也會全是我哈哈哈哈。」

「前輩,就算梅花劍衛喜歡斤斤計較又心胸狹窄,還倒楣到無可救藥,自己中了陷阱死得悽慘,那也不是前輩您的責任啊,不需要如此肝膽相照選擇留下來!」
「對啊,就算我喜歡斤──嘖,差點被騙了,你這陰險的家伙!這句話根本不是在勸范統,就是在罵我吧?」
「前輩,梅花劍衛兇我!」果然是斤斤計較的人!

這是在演哪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說之前是無所適從,現在就是始料未及,范統愕然,同時,另外兩個人的爭鋒相對沒有停止,如火如荼展開著。

「梅花劍衛,我在跟前輩說話,請你保持應有的禮貌,不要插嘴。」
「哼,就算我被控制了,范統剛剛也明確選擇我了,你這個被拒絕的才應該給我滾出去。當然,最好是你們兩個都出去,反正也沒什麼用處了。」

面對修葉蘭的惡聲惡氣,金侍眨了眨眼,轉過頭看向范統,語氣無不委屈,「前輩,梅花劍衛嫌棄我。」

看我有用嗎?
你也聽到了,他連我都嫌棄了,我現在心情也很複雜好不好......

范統無奈搖頭,搖到一半,發現不再舉步微艱。
彷彿騰出時間稍稍喘息一般,他抬眼,微妙望著面色依舊的金侍,對方立即開口。

「因為前輩剛剛拒絕我了,梅花劍衛才趁機欺負我的,前輩您怎麼能放著我不管呢?」
「我也有辦法啊,你要我怎麼辦?他現在這個狀態,沒有辦法幫你討回私道啦。」
「倒也不用,我很好搞定的,前輩你只要跟我一起出去,再溫柔耐心地安慰我就好了。」

「......用反話要怎麼數落你?」范統回道,他的腦袋不受控制,浮想連篇,不由得喃喃說:「大概,全部都會變成超級溫柔又可怕的打擊哦?像是叫你立刻上樹吊活之類的......」

「沒關係,只要是前輩的話,我都甘之如飴!真是期待,現在可以開始嗎?」
「才不要,你為什麼可以面不改色吐這種話?太正常了!」

剛說完,范統就對上金侍恰如其分的笑容,對方順勢往門邊一站,莫名地,范統太陽穴一跳,意識到對方每句話都不簡單,關鍵完全被避重就輕了,他趕緊擺手澄清,「等兩下,我、我沒有答應要出去啊。」

「唉,居然被識破了......」 還以為沒有反應過來。
「范統也沒那麼好騙好不好?總是在不該敏銳的地方敏銳。」
「是啊,其實前輩這種類型才是最難哄的。」

為什麼?一個不留神而已,你們為什麼旁若無人地聊起來了?
之前不是還在吵架嗎?

相對於范統的啞口無言,金侍沒有停止發問。
他迅速調整好表情,語調透著潤飾得宜的傷感。

「前輩,您到底為什麼要拒絕我?難道是因為梅花劍衛一個人獨處很可憐嗎?我一個人邁著沒落的腳步走出去也很可憐啊,大家都會知道我被您拒絕了,是我不夠體貼嗎?還是我剛剛表現得不夠正經,您不滿意?」

你到底被我拒絕了什麼,我怎麼都不知道?
還有,你也知道很不正經還在演?雖然你有時候的確不太正經,但和現在這種不正經好像不太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

但是,又不只有小金你一個人會走出去,真是受不了,沉月也會呀。
雖然她不算人......范統腹誹到一半,肩膀一僵,顯然是想到真正難以處理的對象是誰。

等等,這種局面我都受不了,那沉月──

「夠了,所以說人類真是無聊透頂又無可救藥!你們在范統面前扯一堆無關緊要的東西,他根本聽不懂,看吧!都傻住了,完全是浪費時間!」

不,我聽得懂,可是聽得懂也是浪費時間......

『如果聽得懂,范統你為什麼不阻止?看別人為了你吵來吵去,難道你很開心嗎?』

當然不是啊,范統立刻在內心否認。
是他們才思太敏捷了,還是默契無比的回合制,我根本找不到機會阻止,另外,你從哪裡看出這兩個人吵來吵去是為了我,根本就是彼此累積已久的私怨吧?嗯......應該是吧?這就叫做激烈的閒聊?
話說回來,阿噗,你難得醒來,就為了講這句話嗎?

見范統低頭望向腰間的佛塵,沉月馬上靠過來,開始問東問西,「哥哥醒了,沒事吧?還有哪裡不舒服?」

「因為太吵了,本佛塵睡不著。」
「......」

拜託,你們不要打擾我家阿噗休息!都把他吵醒了,他現在明明很需要睡覺!
以前不管發生什麼事,包括我水池重生後回去撿,他都能在原地睡得超級安穩,現在居然被吵醒了?你們怎麼賠?還是受傷之後,神經會變敏感了?話說回來,武器有神經嗎?

「......范統,你這個沒神經的笨蛋!」
「哥哥,怎麼了?范統又惹你生氣了?」
「咦──」為什麼是又?

疑惑到一半,范統輕輕「啊」一聲,算是明白過來了。
現在,儘管接觸不是必要行為,他還是照習慣握住了佛塵的握柄,為人處事方面,再怎麼不開竅,仍有一絲端倪可尋,明知道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但聲音更為真實,范統選擇開口,「不客氣,我也不是故意的,剛剛想得太慢,忘記沒有心靈溝通,器化也會傳過去,所以就......」

總之,對不起?
不好意思,剛剛沒有想太多,也沒想到你能聽見......

「本佛塵才不要你的道歉。」噗哈哈哈頓了一下,悶悶說:「你的意思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會那樣想?你覺得我都不管你的死活?」

「有、有啦!」范統趕緊慎重否認,強調道:「什麼時候我都不會那樣想啦,我知道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情,你一定不會在我身邊的!」

「......」

更正更正,我是說──我知道從今以後,你一定在我身邊的!
你也知道我會說反話啊!不要不開心嘛,我們好不容易才重逢。

「......本佛塵才沒有不開心,重逢的時候也是。」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哥哥你怎麼臉色又變好了?」

不是,他現在就是一支佛塵,你是怎麼看出臉色的?從握柄的光澤還是從尾巴的毛色?
怎麼想,都只能聽到語氣吧?

正當范統思考著無意義的問題,另一邊無厘頭的對話又開始了。

「哇,感情真好。梅花劍衛你跟音侍大人也是這樣嗎?」
「你眼瞎了嗎?沒看到我現在腰上還掛著一把裝飾用劍,不過,當初沒武器防身遭殃的──」
「唉,請節哀,還是你現在被控制,不能夠為自己哀悼?」
「......為什麼你每講一句話都讓我想揍你?這是什麼沒用的天賦?」

你們真是夠了──

「范統,他們好吵!」
「你們吵鬧一點啦!是,我是說安靜一點──」
「不管要其他了,范統,哥哥要睡覺了,還是趕快把他帶出去?」 沉月提議。

范統連忙點點頭。
自從他捨命替對方抵擋攻擊後,沉月已經鮮少用命令句了,靈體更是時不時在自己周圍飄來飄去,搞得范統轉身時小心翼翼,就怕撞到,說來就是一種內心受用實則白費功夫的擔憂吧?要論靈巧度的話,肯定是對方更勝一籌。

然而,靈體終究沒辦法觸碰任何東西。
范統知道,但也不是無計可施,躊躇一會,他看向金侍。

「那個,小銀,可以請你幫忙把阿噗拿進來嗎?」

「什麼?」
不等金侍反應,沉月不可置信瞪大眼,「你說什麼?哥哥才剛回來,你居然要把哥哥拱手讓人?」

等等,這是什麼斷章取義的解釋?
你會不會過度解讀了?

「什麼拱腳讓鬼啊?你不要想太多,要是阿噗覺得這裡太靜,就讓他先去吵鬧一點的地方活躍啊。」
「你居然還想待在這裡,這個人類有比哥哥重要嗎?」沉月質問道:「為什麼寧願跟哥哥分開都要留下來?」

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
如果說金侍能體貼地接受自己沉默以對,那沉月涉及到噗哈哈哈就咄咄逼人的態度,就讓范統頭皮發麻。

「總之,大家都一樣,不能這樣比啦!」 他努力擠出一句。

這個闡述相當薄弱,沉月莫名看著他,看得范統力不從心,先別說器物和人類的情感體驗有明顯差異,無法解釋給自己聽的事情,要怎麼解釋給別人聽──說到底,是他無法說服自己嗎?
范統不知道。
即使不知道,他還是忠於直覺做出了選擇。

即使他不確定自己是對的,但是,他就是不想要讓修葉蘭一個人待著。
雖然被控制了,靈魂可能根本不作他想,施加睡眠魔法是最穩妥的做法,可是,被施加魔法的同時,會看見所有人離自己而去,想到這,范統有些遮掩不住。
他真的是在擔心修葉蘭本身嗎?有時候,連自己都會懷疑一下。

不過,現在,顯然是他在胡思亂想吧?


『范統,你想要留下來,那本佛塵就跟你一起。』

聽者一愣,顯然沒反應過來,喃喃說:「阿噗?」

消化對方的話之後,儘管訝異,范統胸口湧出一股純然的驚喜。

「阿噗,你同意了?」他不由得抬起音量。

哦哦哦,難得沒有顛倒,天助我也?
不對,現在不是開心的時候,我得更加確定才行──

『確定什麼?本佛塵是你的武器,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阿噗......」你真好──

你真的好好,沒想到你會無條件願意支持我,我、我都要說不出話了......
正當范統內心澎湃,正值感動之際,噗哈哈哈又嫌棄地表示。

『不過,我還是很討厭那個假黑毛。』

呃,其實沒差?反正你根本沒有一天喜歡過他,我知道哦,你從以前就看暉侍很不爽了。
不過,他的靈魂都已經從我身上脫離那麼久了,現在,不能嘗試和平共處嗎?

『哼,因為他,你老是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搞得本佛塵都不舒服了,果然直接把人劈了比較快?』
「對對對,一定要下手,我很不在乎他啦!」你不也知道嗎?

真是的,你知道還──明明就聽得見我的完整心音,聽得見還......等等!
范統猛然察覺到一件事情,趕緊捧起佛塵,開始在內心提問。

『阿噗,你剛剛是聽到我的心音才同意的吧?』

噗哈哈哈沉默一下,不快地說。

『本佛塵是被吵到受不了才同意的,才不是因為你實在是很......算了,同意就同意了,本佛塵一諾千金,不會收回說出的話,范統你偷著樂吧。』
『不要這麼說嘛,我知道你是因為在乎我,想要對我好一點。』
『......知道還問?』

咦,怎麼承認得這麼快?平常都會直接否認的,哎呀,你別害羞......不是,我是說你別生氣!

范統深吸一口氣,不再胡亂思考,誠心向對方求助。

『阿噗,那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
『哼,肯定又跟假黑毛有關係,靈魂的事情去問那面破鏡,她比較清楚,她說沒救就是沒救了。』

什麼叫做沒救就是沒救了?
為什麼要預設你妹救不了?你妹自己都沒這麼說!

『不是啦,我要拜託的是另一件事,沉月沒辦法的,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真的只有你!』

儘管意味不明,這番話對噗哈哈哈很是受用。

『哦?那說來聽聽。』
『就是,阿噗,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剛剛在想什麼?』
『嗯?』

范統想了一想,決定將話說得更明白。

『我們已經器化了,所以你都能聽見,你可以告訴我,我剛剛到底在想什麼嗎?』
『什麼意思?你讓本佛塵有不好的預感。』

這是什麼排斥的語氣?范統疑惑,於是他又在心中重複一次。

『其實,我還是搞不太清楚我現在對暉侍是怎麼想的,阿噗你既然都聽得到,那可不可以......就你聽到的,跟我講個大概,讓我能參考參考?』
『當什麼參考?本佛塵是武器,又不是你的翻譯!也不想當你的腦袋!自己的內心自己想辦法,想不清楚就是不重要,快點放棄!』
『這種事情不能放棄啦!』放棄了,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見對方果斷拒絕,范統繼續央求。

『阿噗......』
『總之,本佛塵反對你們來往,范統你是不會幸福的。』
『咦,為什麼?』
『因為你們不明不白,不知羞恥。』
『什麼話,太過分了吧,等等,你怎麼不理我?詛咒完我罵完我就不理我了?』

阿噗你真的是,到底什麼意思?能不能講明白說清楚?
唉,為什麼武器的想法沒辦法傳到主人心中?我只會算命又不會通靈。

摸不著頭緒的范統發著愁,一回頭就看到沉月一臉震驚,似乎沒有回過神。

「哥哥......同意了?」

是啊,你哥同意了,但我們剛剛不歡而散。
不過,不歡而散的部分你聽不到吧?

「哥哥,怎麼同意了?」沉月顯得非常詫異,不禁呢喃道:「怎麼會呢?不可能啊......」
下一秒,她開始揣測,「不會是穿越通道的時候,連腦袋都傷到了吧?難怪之前會對絳──那個傢伙那麼客氣......嗯,這樣好像就有道理了!」

等一下,你是不是把私人恩怨帶進來了?
說到最後,還自顧自握拳拍在掌心上,是怎麼回事?認為自己大徹大悟了?
為了絳風,就可以說自己哥哥腦袋壞掉嗎?你就不能往好一點的地方想?阿噗是願意接受我的選擇,可是,好像也沒有完全接受?

唉,無論如何,絕對比你擅自想出來的結論好太多了。

不過──

『呼,幸好沉月你有反應過來,晚高的名字要消音,還好還好!』
『當然,我很聰明的!其實本來想要用魔鬼人渣敗類那些詞來代替,但是我怕祭霜聽得出來是絳風!』
『......』

不會吧,祭霜要能聽出來是晚高,我該認為他跟你一樣討厭晚高,還是他太了解你了?
不管原因是哪一種,我的心情都難以言喻......算了算了不要想。

「好啦,沉月,既然阿噗願意跟我一起留下來,你就跟小銀一起出去吧?」

范統一說完,立刻芒刺在背,動都不敢動,同時還有點不解。

怎麼說?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沉月瞪圓了眼睛,難以接受地看著自己。

「現在......換成我被你拱手讓人了?」

等一下,你的腦迴路是怎麼回事?
只是暫時離開而已,暫時而已!

我們又不是情侶,沒有那種跟對方說暫時保持距離,就是默認進入分手冷靜期的意思!

「所以,你不是不要哥哥?」沉月抿著嘴,又低低道:「你......是不要我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還是你在傷心你跟你哥沒有共進退?你們難道是買一送一嗎?
我、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啊,過河拆橋這種事情怎麼做得出來......雖然我有時候會在心裡抱怨你很棘手,但是,你現在之所以棘手,比較像是不理解我說的話才產生的,所以......其實是我的問題嗎?
另外,阿噗在我身邊一直聽我的心聲,會不會吵到無法休息?就像服藥之後不能安穩入睡一樣會無法痊癒,用王血治療也許才是更有效的方法?
等等,阿噗應該都聽得到,對不起,我現在不應該想這些──

「哼,在本佛塵聽來,都是藉口。」
「對不起啦,我又結束亂想了。」
「又不是你,你道什麼歉?」
「咦?」什麼意思?

范統想詢問,沒想到,噗哈哈哈則給出了完全預想之外的答案。

對方突然化成人形,面露不悅,朝沉月說道:「你不要拿我當藉口跟范統撒嬌。」

「哥哥,我、我哪有?」
「你說謊,明明是你從以前就不喜歡一個人,我才不在意。」
「咦,原來你知道嗎?你知道的話,那為什麼從以前就不怎麼理我?」

不會吧,你就這樣承認了?
還有這種事情追問到最後,受傷的應該是你自己?不如就不要問了。

「吵死了,范統,快讓她閉嘴。」

好啦好啦,真的是買一送一,哄完武器,護甲也要關心一下。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范統想,即使一開始是不得不相處,經歷那麼多,他還是不能篤定自己知悉對方,但稍微認知不一樣的情緒還是可以的......偏偏這些情緒並非和自己無關,讓人措手不及的同時,還有些不可思議,有了之前的經驗,范統直奔重點。

「沉月,不要胡思亂想,我當然沒有要你呀。」
「......」

夠了──詛咒,能不能有點創意?不要一直在同一個地方陰我!

「剛剛那是反話啦,你別當假!我是說我沒有不要你!」

沉月委屈道:「可是,范統你都很少跟我用心靈溝通,我又不一定懂你的反話。」

「你比較討厭心靈溝通嗎?」范統驚訝。

他手忙腳亂,小心翼翼捏住流蘇一角,猶豫一下,還是選擇開口,「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跟我貼那麼遠,所以只有說悄悄話的時候才用,另外,不懂反話也沒關係,雖然你領悟的速度很快,都快要到陌生人的程度了。」

「我領悟得很快嗎?很厲害?」

「當然慢呀!」范統用力點點頭,看見對方歪著頭,聚精會神聽自己說話,是一種很新奇的感受,讓他不由得又補上一句,「而且你安心什麼?早低完全不懂我的反話,我也沒有跟他復合啊!」

此話一出,沉月則是像幡然醒悟一般,自信點點頭,顯得十分滿意。

「對啊,我在擔心什麼?至少我贏他,那就沒事了。」

不是,你就這樣釋懷了?
就這樣?我都還沒有說多少話,不過這樣也好。
要不然,我也想不到接下來要說什麼,好像也只能說我知道你很愛你哥,而且你真的很討厭晚高耶,這麼快釋懷,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討厭他的程度完全勝過重視我了?
不對,我到現在都還不能確定你是有把我放在心上,還是欣慰能找到一個正常的主人......

「那、那種事還用說?果然跟哥哥說的一樣,范統你這個沒神經的笨蛋!」

阿噗,你看啦,你妹跟你學壞了!

『哼,本佛塵的意思是讓你用命令叫她閉嘴,不是安慰她。』

呃,我該說什麼?
幸好你這句話是私下說的,不然我還要再哄一次。
唉,對自己妹妹溫柔一點,又不會怎麼樣?

然而,無可奈何之時,就會有更加無可奈何的事發生。

「嗯,前輩您跟誰復合了?那就不用管梅花劍衛了吧?」
「那句話是絕交、絕交!你是不是故意聽反的?我從以前就開始懷疑了,不過,那位同學名字挺耳熟的,讓我想想,但是以八竿子打不著也沒有什麼競爭力的關係為前提,想起來也沒什麼用......」

對對對,一點用都沒有,你現在搞不好是祭霜的眼線,不要給我想東想西!
天機不可洩漏──

說到天機,命運向來難以捉摸。
范統知道,無論是自己經歷了如同玩笑一般的死劫,還是之後陰錯陽差重生歸來──身為迴沙的王族之首,毫無疑問,絳風一向是友善的,所以揭曉身分時,范統覺得不可思議,可要是告訴一個月前的自己,之後能和維持幻世運轉的神器和睦相處,恐怕會嚇破膽吧?

偏偏現在成為了事實,越是了解就越......那種感覺無法用言語搪塞過去,范統看著悶悶不樂的沉月,有些無奈,也許還有一點柔軟,所以他開口了。

「好啦,沉月,我其實也覺得,這段時間有你在身邊,隨時催促我、提醒我不該要做什麼,雖然都不太凶狠,還對我坦承,但是還是謝謝你,沒有你,我恐怕還要自怨自艾一段時間才能振作起來,也沒辦法這麼慢......」他搔搔頭,不太好意思說:「總之,這時有你在身邊,我、我很慶幸。」

嗯,雖然找到阿噗好像也不是我和你的功勞,是阿噗自己回來的?
總之,謝謝你?不然我擬態有不知道要怎麼使用,恐怕見到祭霜不到十分鐘就被劈了,雖然最後還是被劈了。

「范統......」沉月一愣,有些動容。

這時,噗哈哈哈斜眼看過來。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感情變得很好嘛。』

哄完了那個,這個又不高興了?
到底該怎麼辦?

『本佛塵才沒有不高興,不過,你以後要是敢幫她買洗髮香精不給本佛塵買,就試試看。』
『為什麼幫忙沉月買洗髮香精,她應該用不到吧?本體是鏡子,要買也是選可以清潔鏡面的用品吧?不知道在幻世貴不貴就是了。』

話說回來,幻世有那種類似鏡面清潔液的商品嗎?還是什麼除垢海綿?我不太確定......我會知道有這些,也是因為在現世生活時,某個人當初動不動吵著要買,每次還要挑不同品牌比比看,好像不用這些擦鏡子他照起來就不帥一樣,等等,現在回想起來,不也還是我的臉?

『哦,你已經想好要幫她買什麼了,范統你真大方。』

天、天啊,阿噗你居然不爽到對我使用嘲諷語氣?
怎麼會?你明明是直來直往完全不迂迴的性格啊......還是跟祭霜接觸一下就學壞了?那傢伙一看就是喜歡說一堆似真似假的話,把別人蒙在鼓裡,事後還狠狠嘲笑一番,超級惡劣的,你不要變成那個樣子啊!

感受到范統內心的波動,噗哈哈哈看向他,目光有些複雜。

『你竟然在這方面看人蠻準的......那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蛤?』什麼意思?

我只是把我心中對祭霜的偏見一鼓作氣說出來而已呀,有什麼奇怪嗎?
還是你其實是在說──

「你要直來直往是吧?」
不等范統反應,噗哈哈哈轉向沉月說道:「雖然你才認主沒多久,也不是正式的,但是范統要買禮物給你。」

「什麼,范統要送我禮物?」
沉月睜大眼睛,明顯嚇了一跳,過一會才楞楞說:「我當然不會嫌棄啊,只是......居然對我這麼好,是真的嗎?」

等一下,為什麼你的反應這麼不尋常?難道沒收過禮物吧?
先不論祭霜,隱約記得你說過,你的前主人是東方城女王,難道在讓你認主以前,都沒有人禮遇你、照顧你或是幫忙整理你的外觀,做一些增加好感度的事情嗎?不過,送神器生活用品好像很挺奇怪的,應該說,送器物東西都挺奇怪的。

真是的,想那麼多,不如直接問。

「沉月,聽到我要送你禮物,你為什麼那麼鎮定?」
「當然是因為送的人是你呀!」

聽到這話,范統一時間愣住了。
怎麼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眨了眨眼,難以形容從自己心裡泛起的情緒,不禁沉默以對,直到聽見沉月無比坦率地說出下一句。

「當然啊,范統你那麼愛錢,沒有錢就會死,居然還願意花錢幫我買東西?我真的好驚訝!」
「......」

等一下,你這麼驚訝的原因是出在我身上?
因為你認為我很沒出息,老是缺錢,所以我做一點小小的事情,在你看來,就非常不可思議嗎?
可惡,把我的感動還回來!

正當范統義憤填膺,下一秒,沉月就低下頭小聲嘀咕。

「你會對我那麼好,是不是......代表你一定很喜歡我?」

......
救命,你真的是......怎麼卸下心房之後,就完全是另一個樣子?
這是叫人怎麼應對?說到底,我其實也沒做什麼?比起為你擋了致死的一擊,更像是白白浪費一次蘇打餅乾,然後晚高動動手指就讓一切迎刃而解了,在這個期間,你就突然態度大轉彎,實在是讓人很不習慣耶,也讓人不由得懷疑,你以前到底都接觸什麼樣的傢伙?

范統無所適從,不料,對方又給了致命一擊。

「尤其,你現在又沒有薪水了。」還花錢?
「......」

啊啊啊啊,差點忘了,接下來我整整一千年都沒有薪水,這是叫人怎麼活啊!
為什麼要讓我想起來?好不容易才不去在意的,唉,還有,現在上升到喜不喜歡這種高度,我根本就是騎虎難下,但我還是想說,人一旦沒有錢是真的會死啊,你們這些不吃不喝的物種是不會懂的!

見范統抱頭,欲言又止,完全接收到對方混亂心境的噗哈哈哈沉默。

『本佛塵看不下去了,你自己想辦法吧。』

等等,不要走啊!這件事情不是你引起的嗎?
當初是你先說出口的,還是你其實是在試圖牽線?那也至少給我付一部份的責任啊,你不知道你妹很難哄嗎?

『那你就好好跟她解釋啊,她又不是聽不懂人話。』

什麼好好跟她解釋?不要說得那麼簡單,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從頭到尾,她能全盤接受的人只有你好不好!只有你!

『就算范統你這樣說,本佛塵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為什麼你一副沒有被討好的的語氣,不,與其說是沒有被討好,不如說......

『難道,你以後都不打算靠自己跟她好好相處嗎?』

等一下,你說的以後是什麼意思?是我認知的那個意思嗎?雖然現在是暫時契約,但是你已經默認了?在我默認之前?

不管你是什麼意思,眼前的難關比較要緊吧──拜託救救我!


然而,不管范統如何呼喚,噗哈哈哈都一語不發,似乎打定主意坐視不管。

見自家兄長重新變成佛塵,掛在范統腰間一動也不動,沉月也不是傻瓜,馬上質疑道,「難道,范統你後悔了?」

范統還來不及否認,就聽見對方倒抽一口氣,用十分受傷的語氣說:「你不喜歡我了?」

......
我承認我罪大惡極了,還不行嗎?你不要這樣看我啦!我、我──

「我沒有啊,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沒有錢!
「你居然說你沒有喜歡我?」
「下一句沒有顛倒啦!我好不容易沒有被詛咒,你居然還翻正了!」
「難道是我的錯嗎?還不是因為你都不跟我用心靈溝通──果然,我說的話你都沒有放在心上!」

又是我的錯了?
范統快崩潰了,他怎麼也想不到,無論是親近自己還是厭惡自己的沉月,惹人頭痛的程度始終如一,措手不及的同時,因為實在忍受不了,他終於吼出來。

「你不要老是想南想北啦!正常來說,感情都是互相的,你有多在意我,我就有多在意你!」

不料,對方的反應讓他始料未及。

「咦?」沉月驚呼,眼神慌亂起來,「怎麼可能?你不可能像我一樣的啦!」

這什麼反應?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你非常在意我?』
『我、我才沒有!我只是......總之,神器在意主人也是理所當然的!有什麼好奇怪的?』

雖然你說得理直氣壯,但是你之前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啊!

『既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為什麼要否認?』范統不解。
『我、我......討厭!你為什麼這時候就用精神溝通,不講反話出來?根本就是存心不給我反應的時間,范統你這個大壞蛋!』

嗯,我哪有?
另外,精神溝通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嗎?你為什麼這麼善變?

「果然人類都很糟糕,太糟糕了!只要騙到我們心之後就開始為所欲為了,虧我還這麼擔心你──不管了,我要去找大姐,讓大姐幫我討回公道,然後......」
彷彿想到什麼,沉月蒼白地搖搖頭,「不行,你會被大姐揍死的,還是叫大姐戳破那個人類的謊言好了!范統你一定是因為那個人類才會變成這樣的,說話奇奇怪怪,哥哥也說你是因為他才沒有錢的!」

怎麼又變成錢的問題了?你真的有那麼在意錢嗎?不會是因為我,才變得在意的吧?
哎,這就走了?還是其實是你被戳穿之後害羞到跑掉了,應該說是飄走......我裝沒聽見還不行嗎?為什麼神器都那麼我行我素?

『范統你沒救了,我是叫你好好跟她解釋,沒想到你這麼油嘴滑舌,本佛塵對你無話可說,先去睡覺了。』

阿噗, 怎麼連你也?
我剛剛是有什麼奇怪的話嗎?感情本來就是互相的吧,難道神器不一樣?你們比較喜歡單方面付出......不可能吧?
不能回答一下我嗎?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什麼!我真的有做錯嗎?

儘管范統不斷呼喚,回應他的卻是毫不相干的人。

「前輩,不只是武器,您和護甲的感情也很好呢,似乎比我當時所知的距離更近了?真是可喜可賀!」金侍毫不吝嗇尊崇著,語氣一轉道:「哦,梅花劍衛你的表情似乎不太恰當,要不然乾脆別發言了如何?」
「哼,難道你認為我會驚訝嗎?反正,范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跟別人感情變好,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如說已經發生過千千萬萬次──」

哪、哪有這麼多次?
這種事情不需要用誇飾法好不好?而且你是在不爽什麼?你跟音侍大人簽訂契約後馬上一拍即合的器化,才令人膽顫心驚好不好!想破頭都覺得你不正常!
不正常到極點了──搞不好,我反而是你興趣嗜好裡面最普通的那個?

話說,我真的要這樣定義自己嗎?
比起執念,被當成興趣嗜好其實還算可以接受,但是......當初為什麼要這樣選擇呢?當初這樣選擇時,你到底在想什麼?

儘管范統疑惑,要他當著修葉蘭的面直接問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未曾預料到,有一天,對方笑容的含意會截然不同,像是再次戴上過去的面具,或者說,整個人回到了過去,不是回到那段他們慢慢磨合的恣意時光,而是對方被長老團所擺布的冰冷人生,嚴刑拷問如同家常便飯一樣發生著,范統沒有刻意去翻閱那些記憶。
而是一旦看過就忘不掉。

其實,他不想知道修葉蘭是被如何對待的。
所以在金侍提及時,才會使用尋常的字眼問出尋常的問題,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即使他明白在珞侍和那爾西主政的情形下,對方不會真的做出什麼事......想到這,范統抿著嘴,悄悄抬頭的同時,眼皮輕跳──而被注視的人若有所感,似乎嫌他還不夠侷促,修葉蘭挑起眉,隔著魔法結界牆,玩味地回望過來。
彷彿在打量他能撐多久。

范統突然意識到,其實他也不想知道修葉蘭會如何對待自己。

與其說是不想知道,不如說是──

「前輩。」金侍呼喚一聲。

對方沒有後語,范統卻覺得,更像是自己接不上話。

他楞了一下,呆呆轉過頭。
如果,這時候向他投來的目光是審視,范統恐怕還會鬆一口氣,偏偏金侍不會那麼做,如同對所有欲蓋彌彰的東西視若無睹,對方將頭偏向一邊,眨了眨眼,疑惑道:「前輩,如果您只是打算跟梅花劍衛深情對望的話,平常多的是機會,真的差這個時候嗎?」

蛤,什麼叫做平常多的是機會?
還有,剛剛那個,哪裡算是深情對望了?

「唉,就算梅花劍衛之後恢復了,他也不會認為自己是如願以償吧?」

嗯,你說話好奇怪,我怎麼聽不懂?

察覺到范統不解的目光,金侍瞥了修葉蘭一眼,悠悠然開口。

「前輩,您不知道嗎?梅花劍衛常常趁您不注意時盯著您看,我還以為是您心地善良默許他的行為,原來是他一直都不守規矩嗎?」
「咦?」真的假的?

「范統,不要聽他亂講話!」修葉蘭急忙吼了一聲,停頓幾秒,眼睛轉了轉,再出聲,就變成一副大言不慚的樣子,「我盯著看又怎麼了?」

咦,你就這麼承認了?
你就這樣輕鬆地承認了?

雖然你承認了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心情好複雜哦。
因為現在的你表現得跟平時的你好像差不多?可是,你明明就被控制了?

等等,平時的你如果承認了,後面應該會有一堆正當到不行的理由吧?
你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盯著我看吧,應該是擔心我會滑倒之類──

「反正,范統身上又沒什麼地方是我不能看的!」
「......」

你果然被控制了,百分百被控制了沒錯!
我認識的暉侍才不會說這種話!等等,有時候莫名其妙的氣氛上來,例如一起泡溫泉和回憶現世生活的時候,好像也會開類似的玩笑,等等......應該是玩笑沒錯吧?

如果是在認真爭取自己的權益,我會很崩潰,這又不是什麼可以外放的權益──

「梅花劍衛,適可而止吧,前輩都羞恥到把臉摀起來了。」
「哼,那又如何?你以為我在乎他的想法嗎?倒是你金侍,用這種小事來挑撥離間,會不會太有勇無謀了?」

面對修葉蘭的回擊,金侍痛快地承認了,「的確,這是我的過失,我會好好懺悔的。」

下一秒,他回過頭,驟然問:「不過,前輩,您真的認為繼續待下去好嗎?」

咦?什麼意思?

提出疑惑後,金侍眼角彎起,順理成章隱去了原先的愧色,他眸光微閃,轉以擔憂的口吻開頭。

「唉,我真擔心,梅花劍衛接下來會講出更驚世駭俗的話,讓您無地自容。」
「......」
「怎麼樣,現在是不是非常想離開房間?」或挖個洞把頭埋下去?

下意識地,范統想用力點頭。
剛要點下去,不知怎麼,隱隱不對勁──卻怎麼也想不通,直到他抬頭,見對方若無其事微笑著,不禁呼吸一滯。

奇怪,是、是我的錯覺嗎?
我剛剛被欺負了,小金你嘴上關心,似乎無動於衷,甚至在看好戲,我、我怎麼有一種你突然另闢蹊徑,利用不正常的暉侍來算計我的感覺?

可、可是......

范統還沒理出頭緒,但他的表情足夠明顯,金侍自然沒有錯過,略一停頓,他話鋒突轉,興致盎然地提議。

「前輩,其實我對現在的梅花劍衛也很感興趣哦,可以留下來跟您一起研究研究嗎?」
「咦,假的真的?」你也想留下來?

見范統異常驚訝,金侍又問:「前輩不希望我留下來嗎?」

「也是那樣說啦......」

呃,怎麼說?
你就算留下來,也只會跟暉侍繼續吵架吧?
跟被控制的人據理力爭,真的有意義嗎?不對,那些慘不忍睹的對話套用在日常行為中,其實也沒什麼意義,光是在旁邊聽都心累,那我現在是......我現在好像也在做沒有意義的事,卻認為別人沒有意義就不需要做?
這不就雙重標準?有點糟糕。

想著想著,范統不由得懊惱起來,突然,他靈光一閃道:「小銀,要不然輪流,今天我先,你明年再來?」

什麼明年?我是說明天啦!
詛咒,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哦,哪有可能等到明年暉侍都沒辦法擺脫控制?

當他說完,金侍眨了眨眼,接著,不著痕跡地露出如出一轍的笑容,說出口的話卻猛然改變。

「仔細想想,和梅花劍衛單獨相處這種事,好像有點膩了。」 他意興闌珊說。

「咦?」會膩嗎?

見范統錯愕,金侍鄭重其事點點頭,遺憾道:「是啊,人和人相處久了,不免會失去新鮮感。」

「咦,是這樣聽的嗎?」

有這種事情?
等等,你們才相處多久而已?我跟暉侍相處好幾年都沒這種感覺,他那個人別出心裁的想法和天馬行空的的花樣都太多了,面面俱到的同時又有點煩,嗯......難不成是因為你們一直在吵架?把對方祖宗十八代罵完之後,就找不到新的話題了?
還有,你剛剛不是才說對暉侍感興趣,怎麼直接推翻自己的話了?

想到這,范統不禁混亂,「小銀,你......」

你是認真的嗎?還是在開玩笑?
但現在開玩笑做什麼?也可能是我多慮,還是不要擅自斷定好了。

隨即,他改口道:「大金,應該沒有失去陳舊感那種事情吧?會不會你想太少了?」

「前輩的話,的確沒有呢,是例外哦。」
「唔?」什麼例外?

金侍燦爛一笑,理所當然說。

「不管是跟您說話、盡後輩的職責協助您辦公、身體抱恙被您打包帶走,還是身負重傷依然咬牙為您做牛做馬,只要跟前輩待在一起,就無時無刻充滿各種新鮮感呢,我永遠都不會膩!」
「......」

不行,我雞皮疙瘩要出來了,與其說是新鮮感,不如說是瑣碎的麻煩感和危機感混雜在一起,危機還都是危及性命的大危機,你根本只是故意把話說得很肉麻,讓人分不清楚是抱怨還是感慨吧?綁架過你非常非常對不起,但現在能不能正經一點?
總之,我確定你是在胡說八道了!

「前輩,您為什麼一臉敗興?是我的措辭過於平淡嗎?容我稍微調整一下──」
「才不需要調整,我超級想再聽一次的!」
「前輩,您的反話果然永遠不會讓人失望。」隨時充滿了新鮮感。
「......」

短短幾分鐘內,范統再度啞口無言,金侍絲毫不介意,欣然提問。

「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前輩跟梅花劍衛的相處模式,似乎一直都很愉快呢,可以留下來觀摩嗎?」

嗯,所以,可以這麼解釋......你是覺得跟暉侍相處太久膩了,但又不想要真的膩,試著來取經?
我都不知道你是一個這麼追求新鮮感的人,還是你是為了維持暉侍會對你有新鮮感? 不行,越想越詭異,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我處在想要搞清楚又好麻煩的狀態,可以暫時當作沒聽到嗎?現在煩惱已經夠多了。

「前輩,您的眼神似乎不太自然,有什麼想要問的嗎?」
「有、有啊,你別在意。」

為了避免誤會,范統立刻搖搖頭,轉念又想──

可是,真的好奇怪,觀摩是什麼說法?小金你到底是想看到什麼?
我是確定要留下來,但我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暉侍打擊到懷疑人生呀......設想一下,也許最慘的地步是被罵到哭?等一下,我應該不至於那麼沒出息吧?不會的、不會的,可、可是......

不行,那真的太丟臉了!

「還是不要啦。」
難得說出沒被顛倒的正常語句,范統鬆了一口氣,碎碎念道:「太正常了吧,哪有什麼需要觀摩的?」

──是呀,你也太奇怪了吧,哪有什麼需要觀摩的?

不料,金侍聽聞後,反應卻有些微妙,「很正常?」

「前輩,您是覺得您和梅花劍衛的相處模式很正常很普通,所以沒什麼好看的?」他推測一番,最後豁然開朗,點頭欽佩稱道:「不愧是前輩,思考不同於常人,格外豁達,容我惶恐,都不知道要如何瞻仰您了!」

......你怎麼自己誤會成別的意思了? 主語不一樣、主語不一樣啦!
還有,哪有人一臉藏不住驚訝,又信手拈來一堆浮誇語調的!讓人很火大耶!

你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懷疑,我跟暉侍的相處模式是不是真的不正常了!

「前輩......」
「很奇怪沒錯啦,你一定不要留下來!」
「......」

不知是不是范統的錯覺,這次金侍的沉默好像久了一些,目光也略有深意。
在他釐清之前,對方從善如流提出另一個建議。

「那麼,需要我提供之前相關和梅花劍衛洽談時的文件紀錄嗎?」金侍問,「我可以先回去,整理完再送進來。」
「咦,也不需要那麼方便吧?」

現在,已經確定暉侍被控制了,再找到解決方法之前,其實做什麼都沒有用,還是你是想要我展示你敬業的工作態度?那、那我是不是不應該拒絕?可是,我又不是珞侍,就算我認同你的認真,那也沒辦法收回扣薪一年的命令啊。
話說回來,你跟暉侍的對談紀錄了,不就是一堆意猶未盡的吵架嗎?

我、我是有點好奇沒有錯啦,可是,內心又有一個聲音勸說不要知道比較好,到底──

正當范統猶豫之時,另一道聲音冷不防響起。


「范統,你真的好遲鈍哦。」修葉蘭說。

語畢,說者搖搖頭,無所謂地笑了幾聲。
像個沒事的人,修葉蘭雙手交叉胸前,側過身倚在牆邊,范統難以將注意力集中在對方身上,他呆呆盯著牆面上方被臨時砌開的小窗口,方形的、平整的,窗口是平整的,牆面也是平整的,平整得像是找不出邊緣的缺口,陽光照進來,明亮而慘白,范統這才注意到,這個房間說得上空無一物又格外精緻,好像什麼都有,又好像什麼都光禿禿的,魔法結界牆不會產生陰影,透過結界看向對方,儘管是同樣俊美的一張臉,卻徒增一股陰森之感。

光是修葉蘭的神情就足以證實。
不需要轉換情緒的空檔,對方自然而然開口。

「我在旁邊都聽得不耐煩了。」他問:「你怎麼到現在,還是什麼都搞不清楚?」

聞言,范統全身僵硬。

「文件紀錄什麼的一聽就是藉口。」
一語道破後,修葉蘭掃了金侍一眼,語帶輕蔑,「這個狡猾的傢伙就是不放心,想找個機會再進來罷了。」

「沒辦法,畢竟你的武器和護甲都默許了,以他的身分,哪有立場多說什麼?只能旁敲側擊,千方百計也沒能把你請出去,想要一起跟著留下來監督也被拒絕了,剩下來唯一能做的,只剩找機會進來了呀。」

什、什麼?

范統睜大眼,儘管什麼都來不及說,他的表情一目了然。

「你不會還想問進來做什麼吧?」修葉蘭失笑,「當然是進來確認啊。」

「進來確認你的安危呀,確認你有沒有被騙啊,要是真出事,還得想盡辦法安慰你,沒辦法啊,你總是讓人很操心。」修葉蘭漫不經意,熟捻地把話吐露出來,如同暗自思量過無數次一樣,他說得越清楚,越像是把弄著什麼而得心應手,不一會,修葉蘭又帶著揶揄啟口,「話說回來,范統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完全就是羊入虎口嗎?」

羊入虎口?
我要是羊,那、那你就是──不是,有你這麼形容自己的嗎?

儘管心中五味雜陳,范統知道,糾結這句話沒有意義,這個疑惑卻是難得能問出口的,他不確定自己想要什麼答案,也許......他只是想聽到對方說出無傷大牙的內容,然而,這種情緒彷彿和修葉蘭毫不相干,對方逕自看向房間中的另一人,如同沒有任何芥蒂一般,以輕松的口吻問道。

「如何,我有說錯嗎?金侍。」

「大致上沒錯。」金侍應道,他若有所思,加了一句不痛不癢的感慨,「梅花劍衛真是觀察入微呀。」

真、真的是這樣?原來......
見金侍乾脆承認了,范統有些驚訝,下一秒,對方眨眨眼,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了重量,范統不禁低頭,他很難一語概括自己的感受,要說渾然未覺是假的......他的確有察覺到這個人時不時勸誘自己離開房間的行為,就算如此,也微不足道,因為范統不曾深思金侍的動機。

小金,你會做那麼多,是因為我讓你非常不放心嗎?
之所以不放心是因為我一點也不可靠嗎?我的不可靠會導致你繼續擔心,像是惡性循環一樣......想不下去了,所以,真的是我太遲鈍,聽不懂言下之意也聽不懂循循善誘,那、那我剛剛都做了什麼?

想到這,他不禁抬起頭。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小金,你真正想要說的是──

「不過,前輩,我必須澄清一下,羊入虎口那段是梅花劍衛瞎編的,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哦。」

你真正想要說的是這個嗎?
居然是這個?

「為什麼是先說明這個啦?這個怎麼看都是最重要的!」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我認為前輩一定很在意,所以就先說明了。」

為什麼順著反話說下去了?不要將錯就錯啊!什麼叫做你認為我會很在意?
我、我是有點在意沒錯,可是,你說的完全不是那個意思吧?
好像有哪裡怪怪的?為什麼......你到現在還給我一種很不正經的感覺?

這是讓人怎麼──

「羊入虎口啊......」金侍佯裝思考。

他將頭微微偏向一側,聲音也跟著起伏,毫無停頓,鮮活得不可思議。

「比起猛獸,梅花劍衛這個人怎麼形容比較貼切呢?嗯,之前刻意沉默一陣子,其實都一字不漏在聽著對話吧?現在一鼓作氣爆發,本質上還是一樣。實在是斤斤計較又愛記仇──」
「同樣的招數你到底要用幾次?」修葉蘭冷聲打斷。

他目光一沉,毫不客氣說:「別來礙事,你也知道,現在做什麼都沒有用了吧?」

「我有做什麼嗎?」金侍問。
「你做的可多了,老是故意找我吵架,還時不時制止我說話。」

修葉蘭嘴角微揚,眼底卻是一片冷然。
一開口,比起揭露,更像審判。

「一開始就有違和感了,依據我的了解,你這種人就算隨意起來,也不會到刻意惹人厭的程度吧?無關緊要的行為也可能基於某種目的......」說到這,修葉蘭搖搖頭,更正道:「應該說,對於你而言,范統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所以,有所行動是理所當然的吧?」他流暢說。

什麼意思?
隱約不安,范統轉頭望向金侍。

「緩和氣氛和轉移話題一直都是你的拿手好戲,說到底,故意找我吵架,還時不時制止我說話,是在避免讓我有機會說出傷害范統的話,想要快點讓范統出去也是同理吧?」

是、是這樣嗎?

范統瞪大眼睛,而被注視的金侍思忖一下,朝他輕輕點頭,不一會,那種神情就無影無蹤,金侍什麼也沒說,舉手投足卻流淌著敞亮的沉默,也許是敞亮的溫柔,僅僅提醒他是時候發現了,范統意識到,那是一種通情達理的不忍心,如同人之常情一樣,一直發生在自己身上,至始至終,在許許多多的時刻裡,令他百感交集。
而縱容他最多次的人卻沒有停下來。

修葉蘭說得篤定,顯然確信自己一字不差。
事已至此,心知肚明的周旋一向無趣,他知道,對方也知道──本該是這樣的,但是,修葉蘭盯著金侍,不知怎麼,他的語調變得非常古怪,忽然評道:「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聞言,金侍一愣。

「承蒙梅花劍衛的誇獎,我倍感榮幸?」他心平氣和地回了一句。

對此,修葉蘭冷笑一聲,「也恭喜你功虧一簣啊。」

「沒辦法,誰叫范統不領情呢?」一直沒有發覺呢。

這句話的攻擊性顯然足夠。
被提及的人猝不及防,范統的臉色有些蒼白,而相較於不知如何是好的身旁人,金侍依然鎮定,他甚至有餘裕在對方茫然看向自己時,露出一個安撫性質的笑容。
儘管他毫無想法。

毫無想法,心裏卻已經明白得差不多,有些事在明白之後也無能為力,沒辦法啊,金侍平靜無比地想,甚至有些不可思義的冷血......沒辦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能歸咎於自己的部分實在太少,在對峙中維持住表情不是難事,若要自我檢討,他的腦袋頂多浮現出一些粗暴卻異常有效率的想法──

唉,當初是不是把前輩打暈,直接拖出去更簡單?
不過,前輩的武器和護甲不可能坐視不管的,解釋不好我恐怕就要回水池重生了,也許,回水池重生都比現在這個情形好,畢竟,前輩萎頓的精神狀態又不能重生,嗯,要不然換個對象?當初在梅花劍衛攤牌後,應該直接轟一個催眠魔法過去,讓他閉嘴三天三夜,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反正理由正當,就算是代理皇帝陛下也不能嚴加追究吧?
早點做什麼都好,也不會到現在還功虧一簣──

嗯,功虧一簣什麼?金侍下意識思索。
被拆穿而已,哪裡說得上是功虧一簣?

只是做好事沒成功,沒功勞也有苦勞吧,也算是一種加分?裝個可憐,搞不好能讓前輩良心發現有所觸動?要不然良心別全部用在梅花劍衛身上,稍微收回來也好,心動不如行動,等一下就試試看?

事到如今,金侍不認為自己是樂觀的,然而,轉念一想──

不過啊,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是梅花劍衛,絕對不會為了拆穿別人,就說出這種會讓對方加分的話──難堪只是一時的,尤其發生在我身上,其實什麼也感覺不到。
所以無關緊要。

正當他這麼想時,修葉蘭笑了。

金侍心一沉,暗叫不妙。
他立刻收起之前的散漫狀態,定定打量對方,瞬間,一個自然不過的想法閃顧過他的腦海。

......眼前這個人,難道會做無關緊要的事嗎?

在金侍察覺到蹊蹺時,修葉蘭已經開口了。
對著他身旁的人開口。

「范統你啊,老是這樣,一點都不明白別人的心思,就算在事情明朗之後檢討自己,下次又會重蹈覆轍。」修葉蘭數落道,接著又說:「明明不怎麼敏感,又喜歡在小事情上想太多,搞得自己進退兩難,也可以說──只要是你想不通的事情,就會走到作繭自縛那一步吧?不管別人怎麼勸都沒有用,因為你發問,只是希望尋求到一個自己願意接受的答案而已。」

修葉蘭語氣不大不小,十分冷靜,卻帶著一股足以划開聽者心口的奇異力道。

「不覺得自己很任性嗎?」他凝視著范統,輕聲問。

「你喜歡猶豫,猶豫之後就會固執己見,什麼都聽不進去,太過直白的批評又承受不起,好像總得逼著所有人小心翼翼對待你。」說到這,修葉蘭見眼前人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他嘆了一口氣,無奈道:「即使再小心翼翼,看到你一點戒心也沒有的樣子......唉,為什麼范統你總是讓人這麼不放心啊?真是應該檢討一下。」

「可是,你又那麼好。」

語畢,不管金侍的眼神如何變化,修葉蘭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峰迴路轉,彷彿被什麼觸動到一般,他的語調難得柔軟下來,看向范統的目光散發著光彩,近似平常的模樣,似乎又比平常還要多。

「你不是不計較得失,而是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吧?
「因為,你總是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吃虧了也不要緊,儘管自己有私心卻容易妥協,卻完全無法接受自己在乎的人輕易放棄......被你在乎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呢,到底為什麼?你明明拯救了很多、爭取了很多,甚至給予了別人活下去的勇氣,卻認為自己什麼都沒有付出,只是機緣巧合,被命運逼著向前走,認為換做其他人也會那麼做,所以自己不是特別的。為什麼要用這些當藉口來遮掩自己的不自信呢?」

「你身邊的人,看到的都是你本身啊。」修葉蘭眨了眨眼。

聞言,范統不禁恍惚。
聽著對方溫柔的話語,甚至時不時浮現對自己瞭若指掌的親暱,彷彿又回到了過去,讓他飄飄然,同時還有些迷茫,范統記得,過去的他接受過修葉蘭無數次安撫,因為兩人邀約吃飯後常常小酌幾杯,處於不清醒的狀態,他總認為對方真摯描述的形象像自己又不像自己。
可是,這一次修葉蘭是清清楚楚對著自己說出來的。

「因為你很好,真的很好,所以你的朋友、你的武器,甚至是你身邊這個難以顯露真心的傢伙,都被你吸引了不是嗎?大家有事沒事聚在你身邊,總是熱熱鬧鬧的,祈禱著永遠不會結束......老實說,只要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做什麼事、說什麼話一點都不重要。」修葉蘭欣然說,下一秒,情不自禁呢喃,「只要是你說出的話,哪怕只是脫口而出的一瞬間,都像是願望已經實現了一樣,光是能聽見,就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了──如同命中注定一般,遇見你就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說是奇蹟也不為過。」

......什麼?

范統一愣,哪、哪有那麼誇張?
他下意識想反駁,可是這個修葉蘭讓他開不了口,對方湛藍的眼睛中有著他從未見過的柔情。

他甚至產生一種想法,這樣下去好像也沒關係?
即使這個人被控制了,說出來的話恐怕跟心中盤算的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嗎?會不會──不行,他在想什麼?
真是太荒唐了,還是因為執念?

對,也對,還有可是執念,也許是執念讓他這樣說的......
范統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又聽見對方感慨。

「要是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只要和你說話和你聊天,即使沒有什麼也沒做,只要可以看到你的笑容,我就可以感受到快樂,范統,我是為你而活的,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接著,修葉蘭唇角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說的話卻截然相反。

「可是,對你來說,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吧?」
他問出口,卻不期待回應,繼續說下去,「就算沒有我,也有很多人關心你,願意待在你身邊,試圖為你排憂解難,不是嗎?真是太好了。」

一點都不好,范統想。
他很難形容這句話對自己的衝擊性,剎那間,對方之前難聽刺耳的發言似乎都不值一提。
范統設想過最糟的情形,修葉蘭不正常,他有可能被這個最了解自己的人戳中痛處、謾罵為難,甚至是恐嚇威脅,然而,范統沒想過,對方簡短的一句話,就讓他所有心理準備變得毫無意義。

范統以為修葉蘭會用言語來傷害他,卻沒想到修葉蘭用言語傷害了修葉蘭自己。

「原來,范統你現在已經不需要我了啊。」

說完,彷彿有一瞬間失神,不一會,修葉蘭恢復鎮靜,以極為輕快的語調宣布,「不過,仔細想想我做的事,利用你的信任哄騙你、還差點害死你,真是罪該萬死啊,你不需要我,和我保持距離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就算沒有我,你也一定還是你,你一定還是可以好好過每一天。畢竟──現在你之所以還有勇氣站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證明了,是因為你身邊的人願意支持你吧?不管是用什麼方式。」

可惜,似乎已經與我無關了。

修葉蘭沒有說出口,沒說出口的話後勁卻更強。

......

這根本稱不上是對峙吧?金侍想。
硬要說的話,完全是束手無策的狀態,他眉頭一蹙,撤底拋開了先前覺得無所謂的想法──這不是一場鬧劇,而是一場包裝成鬧劇的恐怖攻擊,罕見地,金侍佇在原地,沒有轉頭去看范統,因為他不忍心看對方現在的表情。

幫別人加分又怎麼樣?......梅花劍衛根本不可能在這方面輸掉嘛。

同時,一個不明所以的想法突然從金侍的腦袋冒出來。

真是糟糕,恐怕──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怵目驚心的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