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潔蜂/櫻之子-07. 櫻之子(上)】

*靈感自カンザキイオリ-桜の子
*主潔蜂,國千可能有。顧及劇情節奏又分了上下篇,本篇約5000字
*非監獄世界線的假想設定,大正背景,幼馴染設定
*大概是柏拉圖式的糖,甜中微澀預警
*沒問題start


「你跟蜂樂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連腳步聲都失去,連些許氣味都失去,空氣的溫度冷冰冰的,在這短暫而漫長的沉寂裡頭。千切在靠牆的右側,國神在自己身後,包夾壁壘裡你對上質詢台上的深邃桃色,視線落寞處,沒有櫻花淡粉的溫柔。

在兩人份的注視裡,潔垂下頭去,只是沉默地回到的床鋪邊坐下,沒理會國神喊自己名字。心情還沒法完全平復下來,在事發突然的鬧劇之後,心臟與頭腦發熱都焦躁著,先冷卻下來的卻是動彈不得的身體四肢。

是阿,我不只沒瞞過你們、沒瞞過蜂樂廻。他說,用難得嘲弄的語氣。

到頭來,我也沒能瞞得過潔世一。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根本就什麼也沒做到,神經與毛孔僵寒是自己無力辯解的證明,那種無力感淹沒鼻腔好讓人窒息。他想被摯友們攔下大概才是件好事,如果方才自己真的抓住了對方衣角,真的在邊界上對峙起來……

被我拉扯著回過身的你會是什麼表情,還過於衝動的我又會用多少的質問刺向你的心跳?

他不敢想像。

可現在的自己又能做什麼,除了在審判台上把一切都坦白以外,讓兩位擔心的摯友們插手介入,承擔原先只有一人需要承受的惆悵與窒息;把這段時間憋著沒訴說的都在此刻說明,為自己或許是無心的罪過告解,祈願得到些許寬慰的眼神,然後讓自己至少、輕鬆一些嗎?

來,現在,把一切都說出來吧。

用盡全身力氣把卡在喉嚨的痰嘔出來吧,有人在自己耳邊這麼說,長指甲掐住自己的咽喉,深深地刺痛著神經你卻沒能反抗。把那些藏在心底好一陣子的繁雜、不協調笑容裡緘默不言的秘密,以及自己沒說出口的感情,現在的話、全都說出來也沒關係——

笑臉面具可以拿下來了,像孩子那樣放聲大哭也可以,無論是想要聲嘶力竭地錯怪命運與天氣,又或是向早已消失的背影遠方大喊對方的名字。全都說出來吧,那聲音最終刮破耳膜,把失去平衡的自己從低壓的深海裡撈起,說已經不會有人在看著了。

一直選擇緘默卻其實不安的你,一直也在默默倒數與祈禱春天的你,此時可以放一千萬個心了,這些事都不會被發現的。真實不會在疑問後得到解答,真心也不會在訴出口後被對方察覺,無論是你的思念、擔憂、挫折、疑問,或是積纂了十年份的花瓣與愛……

因為,蜂樂廻已經不在這裡了。



さよなら

春ばかり待っている

僕だけ透明で純粋な青さを

受け入れられないよ

君は桜の子



蜂樂廻的第一次缺席。

前一天晚上他難得失眠,早晨醒來便整個人暈呼呼地,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累得入睡,只記得窗外無盡的重複的雨浸濕了肺泡。可要確切地說是因為什麼失眠呢?他其實也記不太清了,如同空氣裡反覆震響的雨點,節拍裡頭沒有故事。

醒來後,他蜷曲在單人床上,皺巴巴的棉被與皺巴巴的自己。髮絲瀏海也沒有活力地塌下去,遮住琥珀色的眼睛。

當太多複雜的事情打結在一塊時,腦子裡塞滿的卻只剩下空白色,他不知道為什麼。

無盡無盡的空白色。

那是種很難言說的感覺,心上彷彿被開了個洞,有屬於自己的什麼正一點一滴流漏出去,溫熱落入指縫後洩下來。時間也許到了點,身體機能的響鐘催促進食,一直到平時約定的時間也超了時,蜂樂卻一點也沒打算動靜。

就這樣,緩慢地,時間越過了界線。

要真正地越過邊界之前還會徬徨,可真實地越過邊界線之後卻仿若豁然,他在時間到的前一刻還猶豫,真的第一次違約之後心跳卻沉靜下來。就跟好多好多事情同樣,他翻身換了個姿勢,眼前的天花板伸手也不及,有潮濕烏雲的顏色。

仔細想想,他大概還是第一次失約,至少跟潔的每一個約定,無論渺小、自己踩著壞天氣的步調也會準時抵達對方身側。此刻選擇不面對的自己反而鬆了口氣,顫抖的心跳略為緩和了些,明明腦海裡一件複雜的事都沒有解決,身體反應卻似乎合理化了逃避的正當性。

這樣的我大概是真的……瘋了吧?

蜂樂無力地笑起來,好可恥阿好可恥,深刻地知曉自己當下在做的事多麼可恥,一攤水般身體卻動彈不得。但只要閉上眼便能不去察覺,心臟運作也是需要氧氣的,所以再容許我膽小一會兒吧,至少此刻……

今天是蜂樂廻的第一次缺席。

-

一週過半。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上一秒你還能不後悔地衝破起始的邊界,下一秒要選擇剎車回頭時卻鬆不了手。

等價的意義枷鎖在身上,選擇閉眼沉睡後便貪眠,下一秒下一刻下一個夜,一直到再一個早晨來臨你也沒能回頭。

在好幾天過去後,你終於能確實地體會到這幾句話的意思了。

第一天時他還會不習慣,焦慮地反覆消化那些自己想躲藏的東西,第二天開始他卻吞下了現實與矛盾,然後第三天學會自己消磨春天——剛開始確實會有不協調感,但事實上就跟現實裡自己做的事差不多,怪物比任何人都擅長面對孤寂,只不過是要在這裡重構出另一個自封的空間罷了。

在真的不知道做什麼的時刻,蜂樂廻甚至難得拿起畫筆,久違正經地坐在畫布前,重繪起那幅未完成的灰色。視線落在佈景上,每一個筆觸,筆尖溺入顏料的惆悵裡,沾染一身泥。

而金黃色的視線也沒有像以往一樣,無數次逗留在視線盡頭的——

你本應該在的地方,那個窗口位置。

這個距離,你根本看不見窗口另一側的景色,也不知是否是逃避本能的展現,蜂樂不再總望著窗外;嘗試從腦海裡抹去潔世一,至少不要在任何時刻想起來,作為分別前的預先練習,他想自己也應該提前習慣,這種有些傷感、卻真實的事。

可當空氣安靜下來的時候,筆觸又擱淺的時候,胸腔裡甸甸是帽子裡的積雨雲,盛滿了灰塵與乾不了的濕氣……

他還是會忍不住想起潔世一。

放下拖宕的手勢,未完成的畫仍舊未完成,月光的銀色拖長影子,少年背對著入眠。今夜的夢裡會有你嗎,又會是什麼樣的夢呢,夢裡的你會依舊笑著什麼也不提,還是用更多的疑問讓我在下一秒驚醒?

一想到這些,便睡不著了。



收起來,收起來,

被大雨淋濕的人只要一個就夠了。

所以那些骯髒的、脆弱的、懦弱的……連同鼻酸時皺起的怪哭臉、逞強著支起的笑顏,全部。

我會把它們偷偷地藏起來,一點也不希望被你看見。



一直到春天的末尾。

蜂樂後來還是沒有去找潔。

總覺得就這樣了,違約變得理所當然,猶豫越是被拖長,去那扇窗前的理由也漸漸變得薄弱。他也明白自己在浪費時間,把原先可以創造回憶的時刻變為廢紙,無法好好珍惜沙漏裡些許細沙,而回程車票的期限就近在眼前。

這完全不是自己來最後一趟的目的,會變成現在這樣卻全是自己親手埋下的伏筆。

比無奈更甚可笑的是,天氣正在好轉。

烏雲來得突然,雨停得也突然,他在某一天下午望向窗外,發現許久不見不是灰黑色的黃昏。久違的露臉陽光,淡紫色漸層雲彩,悶氣漸淡去的的空氣尚微涼,天空的橙色卻許久澄澈——

人還坐在畫布前,視線卻逗留於外,畫筆又擱置了,蜂樂就這麼望著天空。

夕陽碎片斑斕的鏡面光,薄紗裡未散去的煙霧氣,不小心墜入溪水的第一點混濁色,筆畫拖長後便是雲彩;許久後,夜色也悄悄入幕,月光圓是唯一的一盞聚光燈,漫天裡有許久不見的星砂,在越深暗的背景絨布裡成為珠明。

這麼沉謐且絢爛的景色,此刻卻讓人有些悵然。

他的視線沒有聚焦在一處,或者是刻意避開那一角,風起的時刻裡恍若靜止,從掀起的紗裙裡發現難得的甜味。

他想,要是現在的話,肯定能看見櫻花。

景色就在牆外,由方框擷取成窗花,只要舉步跨出門框就能盡收色彩,只要自己願意。要是現在的話,也肯定能看見櫻花,沒有水氣飄渺的遮掩,羞澀的粉肯定是嬌豔得可人。

順著窗縫流瀉下來,風偷走小空間裡的濕氣沉悶,身邊的氣味變得輕盈起來,雨點只留在坐在原位置傢伙的衣皺摺。風現在做的事,就與好久好久以前自己做過的事同樣,那時弱小的幼稚與天真——你從回憶相簿裡翻出花瓣,掌心只剩下枯萎乾癟的拼圖。

無數次無數次,你又想起潔。

-

身邊就此餘下了一個位置,空氣裡三人面面相覷,在一個人的缺席之後,連呼吸也不協調。潔一人依坐在窗邊,視線落在窗外,另外兩位摯友也沉默,沉默著消化過多的蠟味苦澀。

鬧劇的隔一天過去,確實沒有人預料到蜂樂的缺席,實際發生時卻沒人作聲,你們很自然地體認並接受改變。第一天過去,接著第二天也過去,除了你之外的另外兩人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在自己把一切都說明之後。

所以呢,現在要怎麼辦?

這麼問你的不只有眼前的人,你也反覆反覆地捫心自問,該以何種方式打破僵局?步伐最後被困在句點圓圈裡。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變成這樣確實不能歸咎於任何人,可在無盡不止的陰天裡,你還是會自責——

鬆手之後,那些離去的事物便一個也無法回頭。風,花瓣,春天……

與即將離去的你。

問題發生了,得證結果也明晰,解法排列組合,卻沒有一塊拼圖被撿拾起來。這種事情只有你們可以解決,我們就算插手又有何用呢,我明白啊,這些事,你扯起嘴角,笑著說我全都明白。

可有些話總是,越貼近心底越是說不出口。

話題就這麼收束,你後來也任憑時間流逝,不上不下的是心理作用僵持,連感冒的痰都早已消化完全;只有壓抑不住的脈搏於水漥裡激起漣漪,看著嘲笑般漸漸好轉的天氣,你再見到櫻花盛放的景色了——

月下的枝椏邊緣承載著銀粉,瓣葉的翅也如鱗彩。

你想春天終於願意來了,你們殷殷倒數著指頭的春天終於來了,要是蜂樂現在在的話,肯定會迫不及待地拉自己翻過這面牆。可是現在已是深夜,夜幕裡只有月亮是唯一的路標,我如果不小心因此猶豫了的話你會說什麼呢?你們甚至還沒一起指著星空許過願呢!

「要不我們現在就,偷偷溜出去玩吧?」

月光背面的牆面是冰涼的,把額頭輕輕貼上後就能想起好多事,你們在這裡按下過多少指印,又有多少指紋被時間悄悄磨平?想像掀起鬢髮的風裡有花瓣粉色,想起踮著腳尖時小腿的酸澀,想念對方的聲音被風送至耳畔,然後把平時溫順的自己也變得貪心。

你也閉上眼睛,只有過多的思緒被風帶走,可要是如果、如果一直到最後,我都沒能在再見你一面的話……

這樣的故事結局,肯定會很讓人難過吧?

牆面的冰涼觸感就要消亡,由加速激昂的脈搏替代,跨越邁出的步伐自猶豫至吶喊,手裡倒數著的時間也就只剩下不到一根指頭的寬限了。沒有什麼問題被解決,你想大概也不會有解決的好方法了,但要是再什麼都不做的話,要是不能在一切結束之前再見到你的話……

我肯定會後悔至極。

思慮的梗結未能解明,心裡埋藏的東西仍然羞掩難言,也許遲鈍的我畢生也無法完全學會,如何對重要的人坦承;顫抖著害怕著,我想你也是如此吧,選擇卻步的我們都同樣膽小怯弱,只想讓手心裡最標誌的那片花瓣被裱框留下紀念。

但那些你曾給予我的勇氣,那些我們一起做過的夢境,那些現在還未能說明的話,那些總是不願意說出口的心意;無論仍是握在手中的東西,又或是那些就要溜出掌心的東西,無論記憶是多麼瑣碎的拼圖角落,又或是現在若即若離想念你的呼吸頻率。

看著它們與花瓣一同飛散而去,輪迴的揮手笑顏與明天再見,我知道就算怎麼祈願都無法暫停時間,世界也總是不會寬恕我們的寂寞。說再見前一刻我回憶起你的笑容,記憶相冊裡你對我笑過無數次,只有籤頁末尾裡收納著一點點的苦澀——

我品嘗、吞下那樣的苦澀,在花了幾天之後,最後與玻璃罐裡枯萎的花瓣同樣,珍惜著收入口袋……

此刻貪心的我,一個也不想失去。

在時間留滯的邊界線,確實有肌膚貼近肌膚的溫度傳來,有心跳熱切乘風越過窗框,與如煙花般一瞬的揭幕式。夜空的深藍色裡,你朝遠處伸出的手吹起花瓣,試著再靠近一些些吧,在脆弱的露珠透明墜下前……

指尖覆上郵票,輕輕撫拭傷口。

-

無數次無數次,你會想起潔。

幾天下來,眼前的畫作其實只剩下收尾,但這時候已經沒有收尾的興致了,傾倒的思念覆水難收;彩筆被扔回混濁不見底的池子面,震盪混濁而笨重的漣漪,未完成就是未完成,未完成的也不差這一幅畫。

可現在膽小的我,現在不敢去見你的我,任所有的機會溜出指尖,躲在透明色界線之後捂起雙眼。把知覺封閉起來,身邊便只剩耳側徐徐的風吻,如果啊,他想如果……

「不能在結束之前再見到你的話。」

此刻順著月光銀流瀉,溪流裡有被送行的拼貼畫,草葉交錯細語的接耳故事,靛色深影裡有人躡足而行。返回去記憶裡,用布帽兜滿花瓣甜味,你們把回憶染成櫻花同樣的粉色,最後填滿了整個青春。

風起時你倏忽睜開眼,投眸望向閃爍的星辰,再次揭幕的舞台上,明燈卻墜入熟悉的深海藍。輕飄飄的花瓣如羽毛,牽著手前來的雨點也如淚,涼意掠過耳後捧著臉頰,溫柔地親吻眼角紅。

——這次就換我,闖入你的世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