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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雨霖鈴-01】

  一夜好眠,隔日清早,宋懷瑾快速吃完簡單的早飯,立刻出發前往汪縣,為了速度和便利,他堅持騎馬,鄭慎之自當與攝政王同行,一眾二十人馳馬出城。

  見沿路桃枝添嫩青,已至綠肥紅瘦時,偶一陣纖毛細雨,朝霧濛濛,景色如畫。

  若是往昔太平日,怎能不漫步踏春賞景,可惜春光雖好,然天地不仁,災禍就在這片春光之後,催促他們只能一心匆匆急行。

  汪縣臨近汐州城約五十里,不會太遠,難的是道路淹水,來到道路淹水的起始處,大樹夾路的官道成了一條蜿蜒小河,不知水高深淺,水下路況不明,可能使馬兒受傷,不適合直接騎馬涉水而過。

  三名兵丁搭蓬守路,見到他們上前拜禮。

  「人員如何出入傳遞消息?」宋懷瑾問鄭慎之。

  「回殿下,用竹筏。」

  正說著,恰好一艘簡易竹筏從水路另一邊划來,二個人撐著竹篙移動竹筏。

  三名兵丁去接應,兩人跳下竹筏,其中一人雙手遞上一個皮革文書筒。「大人,趙知縣呈報。」

  鄭慎之接過,打開皮筒取出一捲文書,將文書呈給宋懷瑾,展開來看,短短三行字,用白話來看即塌毀的地方已修補基石,阻擋氾濫的河水繼續湧入,築堤工人日以繼夜,多有體力不堪負荷者,需要新的工人來輪換。

  宋懷瑾看完,將文書還給鄭慎之,對一名隨行侍衛道:「回汐州城跟陳郎中說,明日先讓一百人來汪縣修堤,來時要帶足夠渡人的竹筏。」

  河水雖不再湧入,但平地積水尚需時間慢慢消退,使用竹筏渡水比較安全快速。

  「是。」侍衛領令而去。

  眾人下馬,除了划來的那艘竹筏,路邊另有三艘備用竹筏,一艘竹筏頂多能載四個人,只得留四人留守,俞洪白在前開路,侍衛長墊後,宋懷瑾與鄭慎之同乘一艘竹筏進入汪縣。

  竹筏出了官道,放眼一片水鄉澤國似的,大樹和屋舍彷彿半沉浮在水面上,災情確實慘重。

  除了竹筏滑過水面的划水聲,世間萬籟俱寂,眼過處杳無人煙,曾經該是雞犬相聞田月桑時的農村,成為一座座浸泡在水中的荒墟。

  「望殿下恕下官多嘴,往年桃花汛小淹時,倒能說是滋潤田地,今年是下官任職十載以來第一次遭遇如此災況,此乃下官無能,若堤防能早日加固,即使地動也不至於大潰,或許可少些損害,唉。」鄭慎之憂苦長嘆。

  看得出來他是個盡忠職守的好官,宋懷瑾曾令暗衛私下調查他,打聽他在民間的名聲,總的來說算得上正直清廉,雖無大功,小過甚少,百姓對他的評價都不錯,致力於修建青河舊堤,改善每年的氾濫問題。

  「不怪鄭大人,你去年多次上奏催請築堤經費,是朝廷延宕了,本王親至汐州,便是料到河堤新築未固,地動恐怕會震壞,本王會召請精通治水之道的人才,思策解決汐州水患問題。」宋懷瑾說道。

  「下官代汐州百姓謝殿下恩典。」

  「是皇上心繫於此,非是本王恩典。」

  「謝皇上!」

  宋懷瑾不敢居功,功高蓋主可不是什麼好事,儘管確實是他特別關注,當初亦未想到汐州會成為離開皇京最正大光明的理由。

  不知其他災區的情況如何了?

  他同樣掛記其他地方,大殷荒政有所謂三日策的基本方針,一日救,二日賑,三日建,一日不是指一天,而是指步驟,救民為先,再行撫賑,然後重建,實行修建和減稅等濟民政策,安定百姓生活,恢復社會秩序,希望災區官府都能妥善執行,別讓人民遭了天災又遇人禍,苦上加苦。

  竹筏緩緩划行,直到近午終於來到臨時搭建在積水上的棧板平台,十數座平台連排而建,每座間隔一丈,以木板為橋走動,台上再搭簡易帳篷供人休息。

  宋懷瑾踏上平台觀望青河大堤,長長的堤防多處嚴重坍塌,幾處崩頹的堤石尚未清理,蔟亂成堆,潰斷處的基石已砌上,阻擋滾滾河水奔湧而入。

  幾個人匆匆走來,鄭慎之上前對穿著官服的領頭者說了聲,領頭者激動的伏跪磕頭:「下、下官趙豐叩見攝政王⋯⋯」

  「不必行大禮,快起來吧。」宋懷瑾打斷他的話,不想引起太大的注意。「趙知縣,說說目前情況。」

  宋懷瑾背手站在河堤上,聽趙知縣戰戰兢兢的報告修堤進度,但見河面水光粼粼,十里煙波,雲靄沉沉楚天闊。

  無論江河多壯麗,終究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啊。

  「石材用什麼堆砌固定?」他問,建築工法影響牢固程度,改良這點或許對以後的防洪會有幫助。

  「石灰、黏土和細砂混合的砂漿。」

  這種砂漿的黏固性一般河堤應該沒問題,但像青河這種必須承接上游兩條河交匯流量的大河,加上融雪春潮,難以抵擋洪水沖刷的力量,難怪每年都會這邊破洞那裡崩塌的。

  宋懷瑾努力挖掘記憶中關於古代建築的知識,拜電腦網絡發達所賜,偶爾間會看到一些冷知識,他因為要替開發遊戲的朋友試玩一款建設古代城市的遊戲,特地搜索相關資料,古代沒有水泥,石塊或磚頭的黏著劑除了石灰和黏土,有時好像會再加什麼東西⋯⋯對了,糖和米漿!

  他想起來了,糖是昂貴的奢侈品,用來建河堤不太實際,米漿可能比較適合。

  宋懷瑾問:「鄭知府,那些不能吃的米糧銷毀了嗎?」

  「因積水之故,無法挖坑燒灰掩埋,需等積水退去方能處置。」

  「有大米嗎?」

  「甚多。」

  「在原本的砂漿中加入米漿,可讓石材堆砌得更牢固。」

  「啟稟殿下,草民造橋建堤三十多年,曾聽祖輩說過皇陵混合仙漿建造,可保千百年不壞,仙漿是否就是米漿?」一名髮鬢灰白的糙黑老漢子上前行禮問道,應是負責修築河堤的總匠師。

  「我不知仙漿是否就是米漿,但熬煮大米成糊狀,再混進砂漿拌勻,確實可增強黏固性。」

  「那豈不是在砂漿中加入糨糊的意思?」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你找一處試試,鄭知府,安排那些廢棄大米運過來,洗淨後架鍋熬漿。」

  「下官遵命。」鄭慎之作揖領命,再由衷稱讚道:「聽聞殿下博學多聞,才識過人,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下官佩服萬分。」

  突然一通馬屁拍得宋懷瑾有點心虛,雖然諂媚的話早聽麻木了,此時卻感到不好意思,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提出模糊概念,對這些知識略知皮毛的半瓶水,實務仍需專業人士來執行和試驗,例如霍三娘子和這位建築匠師。

  他和他們討論了好一會兒,包括引水渠道清除淤泥的問題,希望積水盡早瀉去,趙知縣領他視察河堤修建的情況,運石和砌堤的工人們確實都顯出疲態,他下令先讓他們休息,等明日新的工人來輪替。

  午后,天氣忽放晴,雲開霧散,陽光由雲層隙縫間灑下,形成一束束光梯。

  一束陽光恰恰好落在宋懷瑾身上,他微瞇起眼仰頭眺望天空,身上的暖意使他露出一抹微笑,輕輕道:「撥雲見日,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懷瑾享受著這道暖光,殊不知身邊眾人看他都看呆了眼,世上所有的溢美詞彙皆無法比擬此人此刻的美。

  遠山含黛,比不過他的眉眼,桃花芳菲,比不過他的顏色,這畫面成為他們此生最美麗的記憶。

  春日暖好,天光乍透,灰僕僕的世界在他的微笑中鮮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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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醉生夢死中烏龜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