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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裡的錄音＞


夜幕低垂，沉溺於研究的R直至快要跨日的時候才驚覺時間的流逝。

稍早之前他剛離開學生的家，見天色還早又回實驗室一趟，原本想著完成追加的進度就好，沒想到回過神就已經是這個時間。

R嘆了口氣，往後靠在椅背上，深色的長髮隨著他的動作揚起，關起的玻璃窗猶如一片明亮的鏡子，他在當中看見自己面露疲倦的倒影。


目光淡淡地掃過一眼散落在桌上的紙張，電腦冷光落在上頭密密麻麻的數據和紀錄。

雖然藉著優異的學業成績和研究成果申請到不少獎學金，稍微減輕負擔，但光是這樣還不夠。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萬萬不能。

研究和上課以外的時間他全部用來工作，接了幾分家教和打工，偶爾去幫忙教授做研究和助教。

假日打工的薪水會比平日高，若想把兩天都空下來就得在週末提前完成預定要做的事，R一面收拾桌上的東西，一面想著接下來要看的文本還有待回覆的信件。


上次進食是上午的時候，跟教授討論專題前匆匆吃了個三明治，他太忙了，一整天下來幾乎什麼都沒吃是常有的事。

R不太餓，思索一陣後還是抓起手機錢包走出實驗室覓食。

早就超過宿舍的宵禁時間，今晚注定要在實驗室過夜了，R漫不經心的想道，邊走邊拿出手機想重新安排這週的時程，卻注意到通知欄上出現那人的名字。


S。


R沒有點開聊天室，只能看見最新一條訊息，手指動了動，最後還是直接退出頁面，摁熄螢幕後將手機塞回口袋。

說也奇怪，他們之間的關係有好到會關心彼此的生活嗎？

記憶成了散落的拼圖，R找不到他想找的那塊、關於他們如何變得熟悉，倒是記得初次相遇時的情景，完全和浪漫搭不上邊，甚至可說是荒謬的可笑。


早在實際見過面前他就已經知道這個人存在。

是校內的風雲人物，比自己小一屆，就讀的科系也不同，外貌出眾，成績傑出又多才多藝，在劍道比賽中多次取得佳績，同時還是某個知名企業的富二代，畢業後會直接繼承公司，是令人稱羨的人生勝利組，和他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

這些都是在打工時聽見客人們聊天時提及的，因為次數實在太多，就算不想也還是記下。


那一日他在值班的時候，店裡有位客人正在鬧事，通常只要任由對方罵夠了就行，沒什麼大不了。

R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有錢人家的少爺會出現在這種廉價的小店，更不明白他為什麼跳出來阻止，旁人眼中英雄救美的行徑只讓他覺得莫名其妙。

以此為契機，S出現在他視線的次數明顯攀升，見他不領情也毫不介意，繼續在自己身旁打轉。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他竟然也就這麼習慣對方待在一旁。


R問過S為什麼要一直來找他，接在一連串各種不同說法的「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之後，那句「你相信一見鍾情嗎？」讓R啞然。

這是什麼狗血的八點檔情節，R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回了一句不信。

「我也是。」S笑了笑，而後補上一句：「我正在證實這點。」

出乎意料的發展讓R一怔，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將那些困惑與難以知曉名稱的複雜感受組織成語言，以至於錯過回話的機會。

那個瞬間稍縱即逝，卻是在此後每個難眠的夜裡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夢境迎來尾聲時陽光下的那人總是笑得很好看。


再後來，某次他在課堂因為低血壓暈倒時，S不知道從哪得知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趕過來帶他離開。

那陣子因為某些微不足道但解釋起來太複雜的麻煩事，上課時R會默默把手機開啟錄音，當時混亂的場面以聲音的形式被保留下來。

背景很吵雜，很多人說話的聲音混在一起，一片混沌中只有S的聲音是清晰的。

疏散周遭圍觀的人，那句「我送他去醫院」的語氣很冷靜，R偏偏聽出一絲大概可以稱作著急的情緒，腦海自動浮現出他皺起眉的模樣。

他一直沒把這段錄音刪掉。


等R慢吞吞走到校門口，果然看到S等在那裡。

「資優生終於捨得離開實驗室了？」

R挑眉，「我才想問，劍道天才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逗留？」

和自己為了省錢住在學校宿舍不同，S不顧家人反對自己出來租屋，這也是之前某次交談（基本上是S自言自語）中得知的。

「天才也是要吃飯的，也需要找飯友，就來找其他同樣還沒吃飯的人。」


R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拿出手機解開螢幕鎖，S起初不以為意，沒有拒絕的意思就好。

直到他眼尖注意到螢幕上顯示的畫面。

「你幹嘛錄音？」S一臉莫名其妙，不禁思考剛剛的對話哪裡有問題。

「不小心按到快捷鍵。」

「騙人。」

「你沒資格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