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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玖】鏡華水月《案陸之二》


　　事情是發生在崑西抵達小鎮的第三天早晨，天氣晴朗，藍天白雲，沒有降雨的跡象，規模並不大的小鎮在早市時的商業區依然熱鬧，麵包店裡傳來剛烤好的麵包香味，路上有商店有攤商，還有趕著早上來買東西的鎮民們，那時他站在肉攤的前面，正準備掏錢購買要餵給托帕的肉乾，然後被一個全身黑色裝束的男人叫住。

　　他打量著來者，是個沒什麼特徵的中年男子，蓄著短短的鬍鬚，除了那身黑衣以外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不過男人的背後站了另一個身高修長且帶著白玉面具的男子，也是一身黑服，恭敬乖巧地跟在男人的背後。

　　事情再明顯不過，男人是一個鬼師，後面帶著白玉面具的男子是他的式神，從那個眼睛位置沒有挖洞的白玉面具下，可以感覺到被壓抑住的鬼氣。

　　「你也是鬼師吧？我看見了你的小式神。」男人客氣地說著，並刻意壓低了聲音，不讓旁邊過往的人們注意到他們的對話。「我手上有件委託想請你一起幫忙。」

　　據男人所說，他是長期住在這個小鎮的鬼師，主要處理這個小鎮以及鄰近幾個城鎮的委託，偶爾也會到最近的都市出差看看有沒有鬼的跡象，長久下來日子也算是過得安穩。

　　但是好景不常，最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突然冒出了許多關於鬼出沒的跡象，在沒人察覺的狀況下，鎮上的鬼的數量正在默默的增加，而在他試圖應付這個異相時，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小鎮又出現了一個外來的異常食慾的鬼。

　　一般的鬼在進食後都會安靜上一段時間，就算是靠吃人維生的鬼在進食之後，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需要再捕食，而乖乖蟄伏著。所謂的異常食慾者即是指這個生存機制像是壞掉一般，不斷進行必要以上的捕食行為，通常這種異常食慾者也會伴隨著狂暴化，是很難應付的鬼，某種層面來說比鬼王更難應付。

　　只憑男人一己之力，無法處理這個異常食慾者的案件，因此寫信聯絡了好幾個外地的鬼師前來相助，只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在那些鬼師抵達之前，恐怕小鎮就會在異常食慾者的攻擊之下陷入混亂與恐慌之中，為了長久居住的小鎮，男人想在狀況演變到最糟糕的境界前就想辦法解決這個威脅。

　　「現在正是集結鬼師之力，對付人類威脅的時候。」

　　男人語到末處，情緒有些亢奮，顯得慷慨激昂。

　　不過現代的鬼師通常還是各自為政居多，鮮少聚在一起同為一個案件同心協力，就算是遇上鬼王，通常也會選擇避開，而不是集結其他鬼師共同圍剿。

　　謠傳古早的年代，也曾經有統帥鬼師的勢力存在，由鬼師形成的聚落又被稱為鬼村，統一接收來自各地的委託，再將村內的鬼師派遣出去解決問題，為了村子的繁盛，村長一族還有祖傳製作強力式神的祕法。不過盛久必衰，傳說的最後，鬼村的祕法出了問題，誕生出強大的雙子鬼王，將鬼村徹底毀滅，大部分的鬼師死於雙子鬼王之手，僥倖逃過一劫的鬼師也就此鳥獸散。

　　在那之後，鬼師就各自另立山頭，不再結伴同行，有一說是如此一來，也不會有過於強大的力量失控，再次造成毀滅。

　　從男人的話聽起來，這個城鎮的鬼有增加的趨勢，因此休伊潛伏在這個小鎮的可能性也大幅增加，正是即將達成目標最關鍵的時刻，崑西並不想節外生枝，雖然考慮到可能會在小鎮多停留上一段時間，藉機再多賺一點旅費也並無不可。

　　休伊帶著的鬼群雖然是很好尋找的目標，但休伊本人並不會散發出鬼氣，也很擅長替隨行的鬼隱跡匿蹤，所以追蹤的難度非常高，抵達這個小鎮後，崑西用了老鷹的式神以及和托帕走遍了整個小鎮也沒有發現半點蛛絲馬跡，目標明明就在眼前觸手可及了，卻遲遲無法再靠近一步的焦慮讓他失去一開始的信心。

　　看見崑西保持沉默，害怕他會出口拒絕似的，鬼師又急忙補上了一句：「我聽說你在找人，如果你肯幫我這個忙，除了報酬對半分以外，我也可以提供任何你想知道的情報給你。我在這個小鎮待很久了，肯定能幫上你的忙。」

　　男人後方的式神像是感應到主人的命令，也跟著恭敬地向崑西的方向鞠躬，這兩人醒目的動作開始引起過路人的注意，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無不偏過視線多瞥了一眼。

　　若是就此拒絕，男人或許會鍥而不捨地一路跟到旅店，這已經夠麻煩了，要是遇上正留在旅店安養的那隻狐妖，還不知道會激出怎樣的麻煩碰撞，這才是崑西極力想要避免的。

　　因此在心中權衡麻煩程度之後，崑西還是接下了這個委託。

　　和鬼師聯手解決那個異常食慾者，從鬼師那裡得到必要的情報，在這個小鎮裡找出休伊，將當年他沒問出口的問題問清楚，然後把莫名封進黃寶石裡跟了他這麼多年的力量還有聯繫都還給狐妖。解決這些紛擾，結束一切後，再找個地方，平穩地過生活。

　　其他的事情，都不是他應該考慮的，只是如此罷了。

　　「那個異常食慾者的鬼在別的地方鬧得很厲害，雖然已經用式神先將他引導到山裡，目前還在山上以獵捕動物為主，但畢竟是吃過人類的鬼，什麼時候下山跑進小鎮裡都不奇怪。沒有餘裕等其他鬼師抵達再出手了，你來得正是時機，真的是幫了大忙！」

　　離開的小鎮的範圍，開始踏上山路的路上，男人滔滔不絕地說著。

　　雖然鬼的活動時機並不限於晚上，但由於鬼在夜間也能視物，用夜色隱藏自身蹤影動作也更敏捷，因此大部分的鬼會喜歡在入夜後才開始獵食行為，這是對人類的肉身之軀而言非常不利的時機，當鬼師要對付難以處理的鬼的時候，通常會趁著天還亮著的時候出手。

　　由於今天的天氣非常好，晴天高掛，對退治鬼來說是很有利的條件，擇日不如撞日，鬼師便約了崑西在正午後就上山討伐異常食慾者。

　　為了不暴露自己身為鬼王的身分，崑西召來了自己支配下具有攻擊能力的虎和鷹的鬼，並替牠們戴上備用的木製面具，以將鬼偽裝成式神的樣式，準備好之後，到了和男人約好的地方合流，一同入山踏上討伐鬼的道路。

　　「就在這附近，小心點，那隻鬼可能聞到人類的氣味，隨時都會攻過來。」進到山林之後，男人低聲向他示警，並揮了揮手示意兩人散開。「從這裡開始分開行動吧，如果找到那隻鬼，就用式神打個招呼通知對方。」

　　崑西點了點頭，和男人暫時分道揚鑣，他像往常一樣讓托帕追蹤鬼氣，隨意在樹林裡走動著，地上時不時可以看見一些動物走過的足跡，卻沒有像是人類型態的物體經過的跡象。

　　而且還有一點不可思議的是，若是真如男人所說，異常食慾者的鬼這幾天都在這片山林肆虐的話，應該會留下更明顯的痕跡才對，至少也會有許多地方都有鬼氣沾黏，即使不靠托帕也能夠追蹤的地步才是正常的狀況。

　　總覺得整件事情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不過在想清楚那道違和感來由何處之前，更快殺到的是從他身後逼近的風還有鬼氣──

　　對方的速度異常迅速，且悄聲無息，攻擊完全瞄準了他而來，安靜而致命。

　　在緊要關頭，崑西憑藉著鬼王的反應還有速度閃避過了襲擊，本以為回頭會見到那隻狂暴化的異常食慾者，但映入眼簾的是那個帶著白玉面具的式神，手上持著一把短刀，在陽光下反射出森冷而銳利的光芒。

　　為什麼鬼師帶著的式神會朝他攻擊？

　　控制式神的面具正在發揮作用，箝制式神的舉止，所以這個式神並沒有失控，那麼反過來說，向他發起攻擊，就是這個式神的主人的意志了──

　　崑西凝神一看，發現樹叢後陸續走出幾個戴著面具的人影，面具的形式各式各樣，每個式神臉上的面具風格和材質都不盡相同，顯見各自隸屬於不同的鬼師所控制，粗略估算一下，現場也有將近十個式神，將他團團包圍住。

　　事情一瞬間明朗了起來。

　　根本就沒有什麼異常食慾者的鬼，這些鬼師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