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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待女性的情緒稍微穩定之後，我便送她離開休息室。
　　「怎麼樣？」重新關上門的同時，我聽見身後的方綺瑄這麼說。
　　「比前面兩組正常多了。不過，我越來越搞不懂你老公是什麼人了。」
　　疑似幫派的人相當尊敬他，卻也有人將它當成婚姻詐欺的慣犯，而剛剛的女性，則是相當地感謝他。
　　「我老公就是我老公啊。」
　　「不然還會是別的嗎？」
　　收拾著茶具，我一邊在心裡感嘆。這麼短的時間內，就來了三組人馬。
　　「你的客人還真多，接下來還有嗎？」
　　「下一個應該馬上就來了。」
　　「這次是什麼人？」
　　「這個嘛，算是壓軸？」
　　「還壓軸咧，該不會是對方父母吧？」
　　方綺瑄搖了搖頭：「是前妻。」
　　……………………………嗯？
　　或許是因為時差的關係，我的思考不是很流暢。而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
　　
　　叩叩叩。
　　
　　下一個客人來了。
　　在我應門之前，一個棕色的身影便伴隨著充滿活力的嗓音衝了進來。
　　「哈囉綺瑄，我來了！」
　　女性留著微微燙捲的棕色長髮，步履輕盈地走到方綺瑄面前。兩人默契十足地互相擊掌。
　　不是那種普通的擊掌。而是左手相擊、右手相擊、雙手上擊、雙手下擊、雙手平擊、左手碰拳、右手碰拳的多流程複雜擊掌。我想，就算是方綺瑄和她老公也沒有這種哥兒們的默契。
　　「結婚恭喜！」
　　「謝謝。什麼時候輪到你啊？」
　　「嘿嘿，正在努力。」
　　「剛剛她的表情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喔？」方綺瑄難得開口挖苦別人。
　　「唉，還在秘密籌畫中嘛。被知道了就不叫驚喜了。」
　　「那你得付我一些封口費，不然，我可能會洩密給你女朋友喔。」
　　「你想要多少？」棕髮女性突然換成了裝模作樣的浮誇語氣。
　　「我的價碼可是很貴的喔。」就連方綺瑄也進入了浮誇模式。
　　「別廢話，說吧。」
　　「我要一場不輸給我們的婚禮，你們兩個的。」
　　棕髮女性笑出聲來：「這個到底算貴還是便宜啊？」
　　「就看你怎麼籌備囉。」方綺瑄聳聳肩。
　　趁著女性坐下的空檔，我思考著剛才聽到的情報，一面把茶水送上。
　　也就是說，棕髮女性和剛才那位黑髮女性是情侶，而且關係已經發展到可以步入婚姻了。
　　但是，方綺瑄又說，眼前這個開朗女子是她老公的前妻？
　　越來越搞不懂了。
　　唯一搞懂的，大概就只有剛才黑髮女性支吾其詞的理由。換作是我，也會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啊，你該不會就是『小仙女』吧？綺瑄有跟我說過你的事。」
　　我回頭瞪了方綺瑄一眼。如果視線有重量，她可能已經被我瞪到沒辦法舉行婚禮了。
　　「呃……是沒錯啦。」我有些艱難地回答。
　　女性一臉感嘆：「原來本人實際上是這種感覺啊。真的是百聞不如一見呢。」
　　「如果可以，希望你不要這樣叫我……真是的，方綺瑄都跟你說了什麼啊？」
　　「主要就說了讓你被稱作『小仙女』的那件事，還有，她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還真是謝謝喔。」
　　我無力地瞥了方綺瑄一眼，她臉上仍舊掛著泰然自若的笑容。
　　「所以綺瑄，這位是？」
　　方綺瑄眨了眨眼：「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老公的前妻。」
　　我轉頭看向女性，她也肯定地點了點頭。
　　「原來不是開玩笑啊……不過，我看你們兩個，感覺不太像……」
　　不是說前妻跟現任之間就一定得互相交惡，但關係這麼好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怪怪的。
　　「對了，你剛剛到底跟我老婆說了什麼啊？讓她哭成那樣。」
　　「你怎麼不去問她呢？」
　　「算了，應該是她自己感動到哭了吧。她那麼愛哭嘛。」
　　「她好點了嗎？」
　　「好多了，現在應該在補妝。」
　　女性喝了口茶，放鬆似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真的發生了好多事情呢。」
　　「幹嘛突然這麼感慨。」方綺瑄笑了出來。
　　「我當初真的認為，如果不是因為我的選擇，他可能一輩子都是一個人。可是，在我們離婚之後，他遇到了你。」
　　女性似乎有些羞赧。
　　「雖然由我來說好像怪怪的……作為一個和他共同生活過的人，怎麼講，那個笨蛋就拜託你了。」
　　方綺瑄頷首：「嗯，放心交給我吧。」
　　突然，女性拿起茶杯一口氣喝光，大聲地說道：「好，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剛才那些奇怪的氣氛就到此為止。老實說，我今天來這裡來有另一個目的，那就是你。」
　　女性非常沒禮貌地伸手指著我。
　　「……我？」
　　「我一直很想見見傳說中的『小仙女』。」
　　「給我等一下，我什麼時候變成傳說了？」
　　方綺瑄補充：「她跟我們念同一所國中喔，小我們兩屆。」
　　「可以跟我講講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你應該都聽過了吧？」
　　「從本人口中說出來的感覺不一樣啊！」
　　閃躲女性熱切目光的同時，我轉頭質問方綺瑄：「喂，今天把我叫來的目的是不是反了？不是要讓我認識你老公嗎？」
　　「在你面前的，是我老公的前妻。大概是僅次於我最熟悉他的人喔。」
　　「沒錯，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就對了。除了性癖以外的各種方面我都能解答喔。」女性挺起胸膛，說出了好像哪裡不太對的話。
　　「我才沒有要問那種東西——」
　　
　　「那、那個……」
　　
　　休息室內趨於混亂之際，一個微弱的聲音飄了進來。只見剛才的新娘秘書膽怯地從門縫中探出臉龐。
　　「差不多要做最後的整裝了，所以……」
　　方綺瑄看向牆上的時鐘：「哎呀，都這個時間了嗎？」
　　「那我們兩個就先退散了。」
　　「欸，等一下……」
　　棕髮女性突然拉著我往門外走去。還來不及掙脫，我就被帶到外頭了。
　　我們兩人站在休息室外的牆邊，前方就是這次的會場。參加者陸陸續續地就座，位置也坐滿了七八成，距離正式開始應該沒剩多少時間了。
　　我半放棄地垂下肩膀，嘆了口氣。
　　「好啦，你想知道什麼？」
　　「你能放心嗎？」
　　對於預料之外的問題，我不禁又是一愣。
　　「什麼意思？」
　　「綺瑄是你最要好的朋友，然而你卻對她即將要成婚的對象一無所知——這樣，你能放心嗎？」
　　我想了一會。
　　「……我不知道。」
　　「就算見過了我們這些人？」
　　我幾乎是嘲諷般地笑了出來：「光憑這些能知道什麼。」
　　「說得也是呢。就算我說那個人有多好，你也沒辦法相信吧。更何況我還是前妻，哈哈。」
　　女性自嘲道。
　　「不過啊，你沒有說『不能放心』耶。」
　　我扁了扁嘴。眼角餘光似乎能看見她有些壞心眼的笑容。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呢？
　　我知道方綺瑄沒有那麼笨，沒有那麼莽撞。就算時間很短，她也一定是竭盡所能地去認識、去瞭解這個人之後，才決定和他結婚的。
　　「可能是因為我相信方綺瑄吧。」
　　或者說，是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而且說到底，要是她早點告訴我這件事，我就不用在完全不認識新郎的情況下參加婚禮了。」
　　「不就是因為相信你，才會最後一個告訴你嗎？」
　　「啊？什麼邏輯？」
　　「這只是我的猜測啦——」
　　
　　女性淡淡地，說出了她的猜測。
　　聽完那段話，我默默不語。
　　
　　「不過，如果是我，被瞞到最後還是會有點生氣吧。」她補充道。
　　「對吧？」
　　「對了，你見過新郎了嗎？」
　　我搖頭：「沒有。是不是我沒注意到？」
　　「他那個人很顯眼，不太可能沒注意到。大概是時間上錯過了吧。」
　　「待會再來拜見尊容吧。」
　　「是個好男人喔。由我來說可能沒什麼說服力就是了。」
　　我挑了挑眉：「喔？有多好？」
　　「好到——會讓你想橫刀奪愛？」
　　「喂，等一下。」
　　我用最嚴厲的語氣制止了女性。
　　「方綺瑄到底都跟你說了什麼？」
　　女性一愣：「咦？難道不是嗎？」
　　「不是。」
　　「……是我誤會了？」
　　我點頭。
　　「那為什麼……？」女性開始上下打量我的穿著。
　　有些難以啟齒，但我還是決定在這裡解開誤會。
　　「我並沒有特別喜歡……可是，這是我跟方綺瑄約好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啊。」
　　我姑且進行確認：「這樣，誤會應該都解開了？」
　　女性回以一個ＯＫ手勢：「沒有問題。」
　　「那就好……」
　　不只方綺瑄，跟她身邊的人相處意外地消耗精神。我能撐到婚禮結束嗎……
　　「那個，那邊那位小姐……」
　　新娘秘書又從門縫中探出頭來。
　　「方小姐想請你進來一下。」
　　「在叫你了。」我說。
　　「不對，是在叫你。」
　　「不，我就說我不是……」
　　雖然被誤會也是無可奈何啦……
　　「不是巫小姐，她要找的是另一位……」新娘秘書的補充驗證了棕髮女性的說法。
　　「看吧。接下來輪到你了。」她這麼說道。
　　我回想稍早發生過的事情。
　　其中一組除外，方綺瑄向到訪休息室的親友們一一表達感謝。所以——
　　我嘆了口氣：「好啦，我知道了。」
　　我再次走進休息室。新娘秘書暫時離開的現在，整個空間只剩我和方綺瑄兩人。
　　穿著婚紗的方綺瑄站起身來，倒了一杯茶。
　　她笑了笑：「坐吧。」
　　「穿著婚紗就不要弄這個，我自己倒就好了。」
　　「哪有讓客人自己倒茶的道理。」
　　我在已經接待過多組客人的位置上坐下：「好啦，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為什麼到最後才通知我結婚的事？」
　　「我怕你看到我老公會想要橫刀奪愛呀。」
　　「我說過多少次了，我是異性戀！」
　　我差點沒踢翻茶几。反倒是方綺瑄笑得開懷。
　　「哈哈，開玩笑的啦。」
　　「這句玩笑是跟前妻小姐學的嗎？」
　　「是她學我的。」
　　「那就更惡質了。」
　　「有什麼關係，很適合你啊。」
　　「一點也不想要這種評價……」不管身材也好聲音也罷，我才不是自願這麼適合的。
　　突然收起玩笑胡鬧的表情，方綺瑄的語調變得沉穩許多。
　　「謝謝你，還記得那麼久以前的約定。」
　　「喔……也沒什麼啦，就剛好記得而已。而且也不是同一件。」
　　「這件看起來也挺像的啊。好懷念喔。」
　　「是有什麼好懷念的……」
　　「當然懷念啊。你是怎麼穿著戲服痛扁那些不良學生的，我還記得很清楚喔。」
　　「誰叫他們要挑表演結束的時間來鬧事……」
　　不然我可以換好制服再去揍他們的。
　　「從此『小仙女』之名不脛而走。」
　　「都過多久了，會記得這些事的也就只有你了。」
　　我想起另一個記得這件事情的人。
　　「所以，那兩個女生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是你老公的前妻，一個是前妻的女朋友……」
　　「跟以前的我們很像，他們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喔。雖然理由不太一樣就是了。」
　　我和方綺瑄之間。
　　新郎和前妻之間。
　　類似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嗎……」
　　「沒錯，就是這樣。只要想通了就不奇怪了，對吧？」
　　「那時候的方綺瑄，現在也找到可以結婚的對象啦。」
　　說到這裡，我才想到自己還欠她一句話。
　　從我來到這裡之後，就一直欠著的一句話。
　　「……恭喜啦。」
　　「太慢了啦。謝謝。」
　　「少囉嗦。」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出去了。」
　　方綺瑄拖著長長的裙襬走去，而我只是坐在原地，看著那純白的背影。
　　她走在自己的路上，也選擇了一個，在這條路上共同前行的對象。
　　我不知道她選擇了什麼樣的人，但我相信她的選擇。
　　這個當下，我突然想起棕髮女子剛才說過的猜測。
　　
　　「就算沒有事前通知或溝通，她還是認為你會支持她的選擇——我覺得，這可能也是一種『相信』的形式吧？」
　　
　　最後，方綺瑄回過頭。
　　白色頭紗下的笑容有些縹緲，但話語卻是相當真切。
　　「謝謝你趕回來參加我的婚禮，張志豪先生。」
　　「幹，下次不要再叫我穿女裝了啦。」
　　我毫不客氣地豎起中指。
　　
　　※
　　
　　「你當我男朋友吧。」
　　當時在喝可樂的我差點沒嗆死，險些成了得年十六歲的張志豪。
　　「咳咳……！你在說什麼啊？」
　　身穿高中制服的方綺瑄說：「一天到晚都有人來亂，煩都煩死了。」
　　我這才聽懂方綺瑄話中的意思。
　　只要我假裝當她的男朋友，其他潛在追求者就會自動退散。
　　「要假裝的話，找別人不是比較有用嗎？找個子矮聲音尖的娘娘腔張志豪？馬上就會被看穿是煙霧彈吧？」
　　「也不見得啊。讓他們以為我就是喜歡『這一型』的，知道自己不符合條件的也會放棄吧。」
　　「這一型」是什麼意思啊……
　　「而且，比起那些男生，我更喜歡那個挺身保護同學的『小仙女』喔。」
　　「別再提那個了！」
　　「要我不提這件事，你就得答應我。」
　　我皺了皺眉頭：「為什麼啊？」
　　「因為我想要自己一個人。」
　　「要是哪一天你反悔了呢？」
　　反悔。
　　變得不再想要自己一個人。
　　而是身旁有誰，有個不同分量的他人。
　　「如果我反悔，那就代表，你知道的那個彆扭方綺瑄已經消失了。」
　　她臉上戲謔的笑容，似乎只存在於此時此刻。
　　「到時候，你就穿著小仙女的衣服來向我祝賀吧。」
　　
　　《真．頭子他老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