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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翰毛】世界地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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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翰，起床──」

星期六的早晨，吳明翰是被自己的男朋友叫醒的。

仍被睡意籠罩的吳明翰半夢半醒，下意識拉起被子蓋住頭，想繼續遁回夢鄉，但毛邦羽一把扯開被子，跨坐到他身上，雙手貼上他的臉頰搓揉，假意威脅，「再不起來的話，我就要親你囉？」

「……你親啊，我還沒刷牙。」吳明翰總算是清醒過來，打了個哈欠，握住毛邦羽的手腕，阻止他繼續在臉上肆虐，「欸，下來啦，你現在又不是鬼，很重耶。」

「不敢相信，你嫌我重？」毛邦羽提高了聲音，牙癢癢的，正想要改成捏這個臭直男的臉報復，吳明翰卻突然挺起身，讓他頓時失去重心，往後倒去。

「哇啊──」

眼中看見的景象變成天花板，毛邦羽以為自己會摔到床上，緊張地閉起眼，準備迎接後腦勺的撞擊，沒想到後背及時多出了支撐，接著嘴唇被輕輕碰了一下。

毛邦羽困惑地睜開眼，他被吳明翰攬在懷裡，男朋友那張放大的臉就在正前方，笑得一臉欠揍，「是很重啊，在我心裡越來越重。」

毛邦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像看到鬼一樣瞪著吳明翰，「……你去哪裡學這麼噁心的話的？」

「幹，你自己還不是常常在說這些有的沒的？」吳明翰反擊，放開毛邦羽，要去浴室洗漱。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間門口，毛邦羽才回過神，跳下床去追吳明翰。

「吳明翰，你剛剛居然沒刷牙就親我！」

毛邦羽無法忍受，一定得要吳明翰刷完牙後，再去跟他討一個薄荷味的吻才算完。

「你不要忘記今天要去淨灘喔。」

「知啦知啦。」


世界地球日，熱愛拯救地球的環保小尖兵毛邦羽特別重視的日子，七早八早就跟吳明翰預約好要去淨灘愛地球，昨天晚上還拉著他一起整理要帶的東西，不斷耳提面命，要忘記也很難。

反正不是第一次淨灘，做幾次就習慣了，老實說，撿滿一袋垃圾，看見沙灘變乾淨後還是挺有成就感的，吳明翰漸漸不再排斥這項活動。

──最主要的是，有人會陪著他一起撿。

吳明翰夾起埋在沙裡的便當盒，偏頭望向不遠處的毛邦羽。

海風吹亂那頭捲髮，毛邦羽抬臂抹過額上的汗水，繼續認真地尋找垃圾。

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只有自己能看見的鬼魂，是活著的毛邦羽。

像是奇蹟。

吳明翰淺淺地揚起笑，低下頭，同樣搜尋起下一個垃圾，沒多久，他聽見了毛邦羽的驚呼。

「欸，吳明翰，你看這隻螃蟹！」

在海邊，偶爾會遇到一些海洋裡的小動物，應該沒什麼好驚奇的，但毛邦羽小心地捧著螃蟹過來，讓吳明翰看牠的腳。

「腳被線纏住了，好可憐喔……」毛邦羽心疼地檢查著螃蟹的狀態，一邊嘟囔著在海邊亂丟垃圾的人，一邊問吳明翰，「小剪刀有帶嗎？」

「有。」吳明翰拉開背包，翻出一把剪刀，毛邦羽手指輕輕夾著螃蟹，固定住使牠不亂動，吳明翰彎腰靠近螃蟹，瞇起眼，專心盯著被線纏住的腳，用剪刀挑斷了線。

螃蟹恢復自由，八條腿動來動去掙扎著，吳明翰順手將線扔進垃圾袋，再回頭，就看到毛邦羽溫柔凝望著螃蟹，露出喜悅的笑容，頰邊漾起酒窩。

「沒事了，下次小心別再被綁住囉。」

毛邦羽輕聲安撫著螃蟹，蹲下來，把牠放回沙灘上，螃蟹揮了兩下螯，彷彿在說再見一樣，轉身就在沙子裡挖出一個洞鑽進去，回到牠的家。

毛邦羽目送螃蟹離開，而吳明翰望著毛邦羽。

在家跟小毛玩時，也都是這副表情，真心愛護、尊重每一個生命，真心希望地球能夠變好。

吳明翰忽然揉了一下毛邦羽的頭，毛邦羽莫名其妙地轉過頭來看他，吳明翰只是笑著對他伸出手。

毛邦羽跟著笑了，抓著吳明翰的手站起來，拍拍褲子上沾到的沙，「吳明翰，我請你喝飲料吧，謝謝你今天陪我來。」

還是那間清心，還是梅子綠，不過這次有環保杯，沒有故意變成嚇人模樣的鬼。

裝滿的垃圾袋交給海邊的垃圾集中處處理，兩個人在海邊並肩坐著，稍作休息。

海浪一波一波湧來，拍上沙灘，在浪潮聲中，毛邦羽的頭靠上吳明翰的肩，吳明翰喝了一口手中的梅子綠。

酸酸甜甜的。

就像毛邦羽的吻。

輕輕柔柔覆了上來，梅子的酸甜和綠茶的清新在唇齒間交織，吳明翰知道附近有其他遊客，說不定會被看見，但他沒有推開毛邦羽，側過頭，配合地回應他。

等到兩人分開，吳明翰才在梅子味的吐息間挑眉，「你不怕被人看到喔？」

毛邦羽驕傲地揚起下巴，「怎麼，吳大警官，在戶外親我老公犯法嗎？你要逮捕我？」

「你說的喔。」吳明翰放下環保杯，拉過毛邦羽的手，十指交握，「早上十點三十分，以襲警罪逮捕現行犯。」

現行犯綻開燦爛的笑容。


吳明翰總覺得，這次的人生，毛邦羽勇敢了很多。

重活一次，毛邦羽避開了曾經導致他死亡的車禍，果斷地去找前男友分手，然後拉著同樣擁有記憶的吳明翰回阿嬤家，宣布兩個人要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毛陳阿蘭總是無條件支持孫子，馬上就把吳明翰當親孫子一樣招待；毛正國蹙著眉打量這來路不明的傢伙，沒立刻同意，毛邦羽也不急，平緩而堅定，一點一點和爸爸解開從前的誤會，並讓吳明翰逐漸融入生活當中。

畢竟在前一次人生和兩老打過幾十年的交道，急躁的性格亦收斂許多，吳明翰掌握好適當的距離和他們相處，一步一步拉近關係，最終順利得到認可。

或許對他們兩個人都一樣，體會過失去的遺憾，才更懂得珍惜，把握當下，沒必要躲躲藏藏，沒必要在意他人的目光。

吳明翰收緊手，和毛邦羽一起遙望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望無際，寬廣蔚藍。


＃


「阿嬤，阮轉來啊！」

每週六下午，毛邦羽和吳明翰都會固定去探望阿嬤。

於是淨灘結束後，兩人在公共淋浴間簡單沖了澡，換下沾滿沙子的衣服，就開車返程，不忘順道去買蚵仔煎和梅子綠。

「來來來，緊入來！」毛陳阿蘭見到孫子們回來，興高采烈地招呼他們進屋，並回頭朝屋內大喊，「臭面仔，毛毛佮明翰轉來啊！」

毛正國慢慢地從房間裡走出來，威嚴的面容上透著一絲和藹，嗓音沉穩地開口，「回來啦。」

毛邦羽和吳明翰同時笑著問好。

「爸。」

「伯父。」

「唉唷，恁兩個真正有翁仔某面餒。」毛陳阿蘭欣賞著孫子和男朋友相似的笑臉，毛邦羽一點都不害臊，還得意地湊近吳明翰，和他臉貼臉，逗得毛陳阿蘭更開心，叫他們趕緊坐下休息，自己就要去切水果。

兩名大男生讓阿嬤別忙，請她跟毛正國坐著等，兩人熟門熟路去廚房拿碗盤跟餐具，毛邦羽削水果，吳明翰分裝環保餐具裡的蚵仔煎跟飲料，擺出一桌豐盛的下午茶。

四人圍著餐桌坐成一圈，毛陳阿蘭關心著兩人的近況，毛正國看似認真在吃東西，實則豎起耳朵，在聽兒子的分享。毛邦羽說著生活中發生的大小事，眼睛一轉，把話題帶向了毛正國，讓爸爸也說一些自己的事。

吳明翰適時搭腔參與，促進話題的發展，在熱絡的餐桌上，他看向坐在對面的毛邦羽。

雖然過了很久，但吳明翰仍清楚記得他第一次來毛家吃飯時的劍拔弩張。毛陳阿蘭對兒子不滿，毛正國對陌生兒婿有敵意，毛邦羽不是坐在對面，是坐在他身後的陰影處，為了毛正國的每一句話而緊張不安。

他更喜歡現在和樂融融的氣氛，更喜歡現在這樣能和家人輕鬆自在聊天，笑彎雙眼的毛邦羽。

吳明翰悄悄伸長腳，碰碰毛邦羽的腳，毛邦羽朝他瞥來一眼，快速扮了個鬼臉。

這個互動沒逃過毛正國的眼睛。


吃完下午茶，毛陳阿蘭說要煮剝皮辣椒雞湯，毛邦羽興致勃勃地進廚房學，吳明翰則幫忙清洗下午茶的碗盤，剛洗完，就被毛正國叫到了一旁。

「怎麼了，伯父？」

毛正國沉默地打量著吳明翰，半晌，才緩緩開口，「說實話，一開始，我以為你也是來騙毛毛感情的。否則怎麼會前一天還在說要跟那個姓陳的結婚，後一天就突然拉了一個不認識的人來家裡，說要和他結婚呢？」

吳明翰愣了一下，尷尬地撓撓頭，「聽起來真的不太妙，伯父會這麼想也不奇怪。」

他跟毛邦羽當時都太沉浸於失而復得的喜悅裡，縱使有注意步調，努力和家人重新建立起關係，對此生未經歷過喪子之痛的毛正國來說，一切還是發生得有點突兀。

吳明翰吸了口氣，端正表情，挺直身體，正視毛正國，發自肺腑地宣告。

「但請您相信，我是很認真想跟毛毛交往，陪他一輩子的。」

「我看得出來，你對他很好。」毛正國佈滿皺紋的臉上泛起微笑，拍拍吳明翰的手臂，「毛毛認識你以後，改變很多，像小時候一樣愛笑，我們也不再吵架了。謝謝你，明翰。」

「如果是跟你在一起，毛毛一定會很幸福的。」

第二次聽見這句話，吳明翰的眼眶忽然有點酸，他抹了下眼睛，從微哽的喉嚨間發出聲音，笑著問，「那伯父，你要來坐主婚人的位置嗎？」


＃


「吳明翰，剛剛在阿嬤家，爸找你去說什麼？」

晚上回到家，整理完淨灘用的背包，毛邦羽終於按捺不住，跑去問吳明翰，吳明翰抬起眉，意味深長地吊胃口，「想知道？」

毛邦羽撇撇嘴，推了一下吳明翰，「快點說啦。」

「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吳明翰伸出雙手，一隻掌心朝上，一隻掌心朝下，毛邦羽不明所以，疑惑地歪頭，下一秒，就聽到吳明翰問。

「毛邦羽，我是你的未婚夫吳明翰，你滿意這門親事嗎？」

毛邦羽睜大眼，瞪著吳明翰的手，反應過來這是代表什麼之後，忍不住笑出聲，跟著伸手，同樣一手朝上，一手朝下，和吳明翰擊掌。

「聖筊啦。」

「這次不是失誤？」

「愛計較耶，我要悔婚囉！」

毛邦羽捏住吳明翰的手，吳明翰學著毛邦羽平時耍賴的模樣，無辜地眨眼。

「可是伯父答應要當我們的主婚人了。」

「……不敢相信！」

毛邦羽驚喜地大叫，拉住吳明翰的手，藉著這股力道傾身，撲抱到他懷裡，「老公好棒──！」

「拜託，我誰。」

吳明翰接住毛邦羽，緊緊地摟著自己的老公，語氣裡都是笑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