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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的鐘聲響起，屏氣凝神的校園刷地煥上活力充沛的喧鬧聲。教室前方的教師整理著講桌上的講義，邊提高音量再次提醒明天的小考；學生有的三三兩兩聚在某人桌前討論待會去哪消磨時間、有的默默收拾書包、有的鐘聲還沒結束已經不見人影，也許是趕社團活動。

「織織——走吧——」四葉環站在教室前門口呼喚他的團員兼同學，手裡拿著什麼。

正背起書包的和泉一織朝前門邁步，卻在接近門口、看清環手上拿著的東西時驚愕地停下腳步。

「⋯⋯四葉，那是什麼？」

「這個喔，這個是他們剛給我的。」環用拇指比了比幾個在窗邊朝他揮手的同學，「他們說——」

「記得在群組講感想，賭你一定會覺醒！」同學的其中一人喊了這麼一句，一群人就鬧哄哄地離開了，留下門口的一織和環面面相覷——準確來說，是一織覻著環而後者滿臉問號。

「織織生氣了？」「沒有。」「你臉很紅欸。」「沒有！請你快點把東西收起來！」「明明就生氣了！還吼我！⋯⋯啊。」見一織撇頭就走，環把手上的幾盒光碟塞進書包，快步跟了上去。

那幾盒光碟，來自同學們的厚意——封面是裸著身表情放蕩的女子、配上可說有些敗俗的文字標題，是男高中生的夢想和情懷，一般來說，大概。

***

玄關傳來開關門的聲響，伴隨著一聲慵懶的「回來了」和另一個悶悶的「我們回來了」。正在準備晚餐的逢坂壯五聞聲，將爐火轉小後邊拉起圍裙擦著手邊從廚房探出頭。

「歡迎回來，晚餐快好了！三月和大和晚上都有工作，今天是我⋯⋯一織你怎麼了？！」

緊接在藍髮少年之後映入視野，靛髮少年的臉，寫滿了有如目睹穢物般的不悅，彆扭地皺成一團甚至有些漲紅。此狀使得壯五驚訝又慌張，眼神在兩個少年間來回游移，卻沒得到任何解釋。

「啊！環，鞋子！我們說好公共空間要保持整潔的，不要老是要一織提醒你——」

「不是那件事。」一織開口打斷壯五，「鞋子的事我早就放棄了。」

「誒？」

「是四葉太欠缺身為偶像的意識這件事，哪個偶像會在公共場合和別人談論那種話題！說起來根本就不該收下那種東西。」這些話一織說得咬牙切齒，但重點全被帶過的說明讓壯五更加一頭霧水，只好以疑惑的表情和語調再度拋出問句：「那種東西是指⋯⋯？咦！等等，一織！」

「啊，走掉了。」貌似是罪魁禍首的環，望著一織憤而穿過走廊的背影，以極其無辜的口吻敘述眼前的狀況。

眼看環也要朝房間走去，壯五趕緊拉住他，不然這件事就成世紀不解之謎了。「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啊？」「這個。」「⋯⋯欸？」

看著環慢條斯理從書包掏出來的東西，壯五愣了一下，「這⋯⋯」原來環對A片有興趣？！不對、這樣說對他太失禮了⋯⋯等等，會失禮嗎？不過其實好像挺合理的，畢竟已經是這個年紀了，開始對性之類的感到好奇十分尋常；雖然他平時一副對這些完全沒興趣的樣子⋯⋯腦中萬馬奔騰的壯五最後只堆起尷尬的笑容：「呃，是同學給你的嗎？」

「對，他們問我一群男生的宿舍果然會看這個吧，我說我沒看過、也沒看其他人看過，他們就帶來給我了。」對比身旁無措的搭檔，環一派自在地說道。「啊，但我房間電視壞了。小凪！我要用電視——」

「等一下！」

環回頭看著用力按住他肩膀的壯五，滿是不解。

「你真的要看？」壯五臉上依舊是尷尬的笑容，語調有些小心翼翼。

「要啊，他們叫我實況感想。」「⋯⋯」「怎樣？」「⋯⋯我的電腦借你，請在自己的房間看。」「哦！小壯謝啦！」「還有，先吃晚餐。」「嗯。」

目送自家搭檔悠哉地晃進自己房間拿筆電的逢坂壯五，二十歲，扶額嘆了口氣。

***

「嗯⋯啊、嗯⋯♡」不斷由筆電音響洩出的，是足以令人害臊得面紅耳赤的粘膩呻吟，尤其對於青春期的男孩而言更是難以招架，一般來說。

而不太一般的四葉環，十七歲，坐在筆電前百無聊賴的盯著螢幕，原本就下垂的眼尾看起來更沒活力了。螢幕那端的人物已經換了好幾個姿勢、各種玩法幾乎都輪過一遍，卻只換來觀者的哈欠連連。

此時手機螢幕亮起，聽到訊息通知聲的環拿起手機確認。新訊息來自和班上那群同學的群組：

［四葉看了嗎w如何］
［他們在幹嘛］
［不是吧？！這個進了抱榜的傢伙！！］
［真的看不懂 那樣好玩嗎］
［⋯］
［⋯⋯］
［為什麼會不懂！這是動物的本能吧］
［和尚嗎你！］
［你就沒想幹的人嗎］

想幹的人⋯⋯想幹⋯⋯？

在學校，有些男學生會湊在一起對女同學品頭論足，說誰胸很大、誰皮膚很好、誰很騷什麼的。而被男生們認定肯定很能玩的環，這種時候通常會被拉著加入對話，即使他從不表態。他是認真對那些內容無法共鳴。

為什麼會對別人有那樣的慾望？那個興奮地描述喜歡的人身上有多香的朋友、那個在和自己拍完動作親密的雜誌照後扭捏臉紅的女演員⋯⋯大家都經歷過那樣的感覺嗎？

啊！說起來，好像有那麼一次、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某人產生了類似的想法——

在一個天氣晴朗、日程無奇、沒什麼特別的夜晚，僅因錯過了夜班車而差錯的陰陽。

那個本應沒什麼特別的夜晚，在他們一同下榻的飯店房間，他醉了酒的搭檔整個人罩在他身上過份地踰矩著；「你硬了欸。」這句話的濕氣至今仍鮮明得足以憶起，「要幫你嗎？」

老實說，當時真的差點沒理智斷線，說有多想推倒對方大做特做都難以說明當下心中的躁動——好想要這個人，想侵入他的身體、想聽他享受快感的叫喊、想把他弄得亂七八糟，好想和他結合——啊，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噢噢噢！好像可以理解了欸！

「什麼嘛，」豁然開朗的少年舒展眉頭，拍了一下手愉快地自言自語，「我也懂啊，只要把這個人換成小壯我也會想做這些事——」

咦？

小壯？

⋯⋯咦咦咦咦咦？！

***

晚飯後，距離環進房間約莫過了半個多鐘頭，一句音量大得好似要震破門的「小壯嗎？！」從房間內撞入走廊，語氣飽含十足的訝異和慌亂，嚇得拿著可可娜馬克杯經過門前的六彌凪「Oh」了一聲，杯子裏的飲料差點沒灑出來。

聽見喊叫的壯五則急忙走到房間外對內詢問「怎麼了」，得到了更加緊繃的回覆：「沒事、沒事！你不要進來！什麼事都沒有！」堵得門前伸手打算開門的人停下動作，回頭以疑惑的眼神看向凪；凪聳了聳肩，表情彷彿在說，別問我相信我我比你還問號⋯⋯

至於房間的主人——剛領悟了些什麼、某方面來說成長了的青春期男孩，此時弓著背將紅透的臉埋進臂彎，似乎一時之間沒辦法消化方才的領悟。

「以後要用什麼表情面對小壯啊⋯⋯」

說到底那天是小壯不好吧？！我可是被怎麼了的人欸！可是對著搭檔起反應是不是也不太正常⋯⋯而且對其他的任何人都從沒這樣過，怎麼偏偏對他就⋯⋯啊啊啊啊到底是怎樣啦！

電腦上的影片仍在播放，環早就無暇顧及那本就沒什麼興趣的內容了，一明一滅的螢幕只是映著前方一下抱頭一下跺腳的動靜——

心弦蕩漾、情愫旖旎，懷春少年的煩惱悄悄萌芽。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