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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S ｜戀後談（下）】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間八點，東京，羽田國際空港。

新年將至，機場大廳特別熱鬧，人來人往都為了不同的目地奔走停留，有的人堅定地知道自己的方向，而剩下的大多數人呢，走一步算一步。

慎吾想自己並不屬於這兩類人的任何一邊。
經歷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他感到有些疲憊，但接下來要去哪，他還是清楚的。

十二月的聖誕假期還沒結束，他本來打算在俄羅斯過了元旦再回日本，但他突然有了新的計劃，所以便趕著最近的一班飛機回來了。

這一切可能要從老家那台舊鋼琴說起，但故事太長，慎吾並不打算花費時間回憶，即使旅途漫漫。

他現在只希望車潮別壅擠，那他還能趕上樂團新年演唱會的謝幕。

＿

準人曾無數次想像和慎吾再次相遇的場合，大多是極為普通而且無趣的。

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迎面而來，對方會和新認識的女孩勾著手一起逛街，而他會尷尬的和對方打招呼，慎吾也會禮貌的問他最近過得如何；或是一兩年後自己突然出了什麼意外事故，而快速撥號的聯絡人還設置著慎吾，或許對方會趕著回來見上最後一面，然後在他的告別式上致詞。

不管是哪個他都真心希望別發生，想想就很狗血。
但除了這些他也不敢放任自己想像溫馨感人的重逢，畢竟夢境越美，醒來越苦。

他想這段感情之所以難忘，不只是因為無所終，還因為半年來養成的各種習慣。
記憶仍像影子一樣隨行，當站在舞台上，準人仍無數次下意識地去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然後在經歷許多預期中的失望後，他決定不能再這麼做了，他可不想讓這些無所謂的事磨光他的喜歡，而要改掉一個習慣最快的方法就是培養一個新的。

於是當慎吾趕上演唱會最後一首歌時，他看見鼓手非常虔誠的親吻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彷彿某種信仰。

他想起準人在海邊和他說過的，那個捧在手裡的珍貴理論。他有些意外自己還記得，不知道準人是否也同樣深刻。

兩個月前，在那個下著雨的十字路口，他拒絕了準人。
並不是毫無感覺，而是不想讓對方傷心。

已經習慣速食愛情太久，慎吾不確定自己這次的喜歡又能持續多少時間，如果承諾了未來，那當愛情消失時肯定又會傷害對方，所以比起到時候兩敗俱傷，不如自己先獨自承擔這些分離的痛苦。
也許這次不同以往，對於準人，他不想再讓他受傷了。

但慎吾低估了對方固執，準人竟然說要等他。
他不置可否，喜不喜歡向來是自己的事。
時間是公平的，會讓傷痕淡去，也會帶走情感。

但，真的是這樣嗎？

當他回到俄羅斯看到那台一直捨不得扔的舊鋼琴，他突然發現自己也曾這麼執著過。
也許幾年前是逼不得已放棄了最喜愛的事物，可是這一次呢？明明有能力，為什麼不把握？


到頭來還是那一句話，還能愛的時候，就不要白白讓時間消磨喜歡。

所以當他在後台看見準人時，對方驚訝、躊躇，還有毫不掩飾的喜悅神情，全都讓慎吾肯定這一趟是值得的。

散場的音樂還在播放，中間隔著的人事物彷彿隱形，他們同時向前，甚至小跑了幾步，然後像所有故事的快樂結局，在逆流的人潮中，擁抱彼此。

最熟悉的氣息，最想念的人，除此之外再無所求。

一直到開始有人停下腳步小聲議論鼓手的身份，他們才緩緩放開對方。因為太多話想傾訴，準人墨色的眼珠在燈光下閃著盈盈的光，他看著眼前風塵僕僕的男人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任何話。

「行程太趕了，來不及買花。」慎吾率先低頭笑道，用指腹抹去對方臉龐的汗珠。「不過我車上有俄羅斯的烈酒。」

「......你人來我就很開心了。」準人誠實回答，他對花和特產都不感興趣。「慎吾什麼時候到的？」
「嗯......大概是最後一首歌的時候。」慎吾思考，腦內的畫面停在鼓手於聚光燈下認真的樣貌，他忍不住調侃：「有點羨慕你的掌心啊。」

「......？」準人一時沒有明白對方的言下之意，愣著攤開自己的手掌來看，除了掌心和指尖的細繭外，上頭只有一個小小的紅色方塊刺青，中間是一個小巧的數字1。

慎吾沈默地望著，然後將自己的手覆上對方的，握成十指交扣的模樣。
原來他羨慕的，就是他自己啊。

「......準人，像我之前說的，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保證......」慎吾緩慢而認真的開口，他的微笑像是一個最艱難的選擇，酒色的眼眸裡有著殷切的盼望。
「這樣的我，你還要嗎？」

「……廢話。」準人愣了一秒，接著佯裝不耐地扯了對方的大衣領口，直到呼吸交錯的距離，停下。
「就算什麼都沒有，我還是要的。」他惡狠狠的說。

就算沒有明天的承諾，只要這一秒還相愛，那便值得了。

然後他們笑著接吻，以戀人的身分，正式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