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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起源] 紅藤 (紫白)

*短篇速寫
*方便的話請假設為曹軍線


拉着栗色的馬,走在充斥喧鬧叫賣聲與孩童歡笑聲的市集。

被喜樂包圍的孩子們連群跑過,白鸞瞄了他們一眼,又仰望了眼萬里無雲的大晴天,自己還像這些孩子般嬉鬧的時代跟此刻到底相隔了多久。

「這個就是你選擇之人所締造的太平盛世了嗎?」

——也罷,當世間再度陷入混亂,就是自己該出手之時。

白鸞輕拍馬頸,牽着栗毛馬走往城外。

「又來了嗎…」

輕輕咂舌十足一個尚未長成的少年,或許是白鸞早在孩堤時代就知悉自己肩負的重擔,哪怕他確實是族群之首,說穿了其實也不過是個連立冠之年都未到的小鬼——當看到暫時落腳處外那一竹筐的芋頭就擺出不滿態度就是個明顯的表現。

「你應該還在吧?」

黑髮男子從轉角處走出來,表情難以形容。他並未道出一字一句,那雙青蓮對上了白鸞的冰冷碧藍,就在他往前踏出一步,立刻被白鸞打住。

「冷靜一點,紅藤。」

馬匹身為擁有靈性的動物,栗毛馬紅藤感知到主人的情緒起伏而輕輕顫抖。白鸞安撫着馬兒,四周異常靜謐。不,即使知道他沉默寡言,對方來意倒也早已知曉。

「無論幾次,答案都是一樣的,紫鸞。」

白鸞講得斬鐵截鐵,毫無轉圜餘地。

紫鸞垂下眼簾,面對白鸞的決斷顯得無所適從。靠着在各地結下的緣份去打聽白鸞的行蹤,只要有對方的消息,他會帶着一竹筐的芋頭去拜訪,而白鸞也總是拒他於千里之外。

這種狀況重覆幾次,紫鸞學會了別再與白鸞正面相對,而是在暗處觀察對方。只是,曾經身為「太平之要」,小把戲自然是瞞不過他。起初是無視,再來是乾脆把芋頭放在隔壁農戶人家,總之就是不會收下紫鸞送來的東西。

「為何?」

白鸞思考片刻,關上破爛腐朽的木造門,把自己與紫鸞清楚分隔出來。

——難道就不可以回到以前一樣嗎?

紫鸞明明早已知道答案,仍然希望白鸞會回心轉意。

「看起來這次也失敗了呢,紫鸞閣下。」

剛外出採購回來的元化見到紫鸞意志消沉,推測出事情並不順利。

「他還是不願意回到從前一樣。」

紫鸞從不後悔恢復記憶,但對白鸞而言,可能寧願是自己失憶,甚至是死去也不失為過。

白鸞早就改變,他憎恨一切,更加憎恨輔助漢室臣子的自己。

在失去記憶的期間,白鸞到底經歷過多少?當年渴望走出村子見識大地的少年,矛盾地因為屠村而被逼孤身一人出走,寂寞地等待永遠不會去找他的人。從希望到絕望,他都是獨自承受煎熬,當感情漸漸變得麻木,連帶自己的心都冰封起來。

「畢竟世間變遷,無論是紫鸞閣下還是白鸞閣下都不需要履行太平之要的使命。」元化把藥材搗碎,「所以呢?紫鸞閣下想要繼續嗎?」

紫鸞無法直接回答,隨着每次被拒於千里之外,他開始出現放棄的念頭。白鸞的期待逐漸落空的過程,大概也是這樣吧?差別在於自己身邊聚集着人群,白鸞則是由此至終的孤獨。

「他說無論幾次結果都是一樣。」

元化的視線由藥材混合物中轉移到紫鸞身上。

「喔?他說?難道你們有對話嗎?」

那個算是對話吧,紫鸞微微頷首。

「那麼、紫鸞閣下,你可以再努力一下。」

紫鸞困惑地望向講得如此篤定的元化,只見他嘴角上揚,自己是遺留了甚麼而讓一直的旁觀者看清。

「從戰場上分道揚鏢以後,白鸞閣下見到紫鸞閣下時是視而不見,對吧?」元化把藥包好,「這次白鸞閣下主動跟你搭話,無論內容如何,至少是個願意對話的好開始。」

當事人的紫鸞卻不敢苟同,白鸞果斷拒絕的態度連他的坐騎都被影響而戰慄。紅藤現在是白鸞唯一的家人,紫鸞無意讓牠受驚。若說白鸞始終都希望背負所有去跟自己劃清界線,剩下的願望就只有他們一人一馬可以過上平靜的生活。

「紫鸞閣下面對白鸞閣下顯得有點消極呢…」元化嘆了嘆氣,「剛才我說你可以再努力一下,但情況可能比想像中還要順利!」

事實就擺在眼前,再愚笨的人都了解白鸞對紫鸞的厭惡與憎恨,聰明人如元化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話?紫鸞感激元化的貼心,不過他依然想要尊重白鸞的選擇。

「哎呀呀…雖然只是我的猜測,若果紫鸞閣下知道紅藤的意思,可能會變得稍微積極一點了吧?」

元化笑意加深,看着紫鸞放大了彷彿被蒙蔽的靈鳥之眼,他那難以置信的表情會是成為夥伴以來最稀有的表現。

「既然紫鸞閣下認為無法信服,何不親自從白鸞閣下的口中問出答案?」

紅藤此刻站在巨樹旁邊,照看着主人的睡臉。少年席地而坐、背靠着粗壯樹幹,涼風撥動下花瓣肆意飄落,不知自己的灰銀髮上夾了幾片粉白。

「果然在這裡。」

少年或許只是假寐,他隨即就察覺紫鸞的到訪而睜眼。

「像這樣一起坐着聊天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白鸞。」

紫鸞坐在白鸞的旁邊,跟隨他的視線看過去,放眼都是被火吞噬過、一個個曾經是民宅的木樑柱。

「在白鸞這個人尚未死去之前。」

聲音顯得扁平,他認為自己早就在那段失去所有的時間裡枯竭殆盡。

「現在還是好好的坐在我旁邊不是嗎?只要有你在,我們就能回到像從前那般。」

白鸞撇了他一眼,感覺冷若冰霜,用態度全盤否定紫鸞。

「不要再無視我,其實你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在我面前就別偽裝了好嗎?」

靈鳥之眼能看穿的,還有白鸞的心意,說穿了,元化佔了大部份的功勞。

「這段漫長的時間,惜字如金的你也變得能言善道。」白鸞深呼吸,「看看被燒毁的這條村子,豈能說回到從前就能回去?」

他決定撐到最後,全因是自己的選擇,深信過去的白鸞已經在孤單中逝去,此刻存在於對方眼前的白鸞跟一具有意識的行屍走肉無異。

「不,你還是那個白鸞。」紫鸞毫不忌諱盯住白鸞,「不然你為何把唯一的家人取名紅藤?」

機關算盡也算不出紫鸞居然知道紅藤的意思——紅與紫的融合再混入一絲白,也許是低估了圍繞在他身邊的文人雅士、知識淵博之才。

「並無任何意義。」

白鸞堅決否認,認為沒必要與紫鸞周旋下去,逕自騎上紅藤欲意離開。

然而,紅藤卻拒絕回應主人。

「紅藤?怎麼了嗎?」

栗毛馬發出嘶叫聲,似是哭泣,又像惱怒,即便白鸞輕掃馬頸安撫,紅藤依然拒卻離開。狀況顯得有點狼狽,馬雖被譽為最有性格的動物,紅藤也不曾鬧過脾氣,對白鸞來說現在可謂束手無策。

「紅藤。」

紫鸞輕碰栗毛馬的臉,順着線條手執韁繩,一躍就騎在馬上、白鸞的背後,紅藤立即往前邁步。

「給我下馬。」

白鸞感覺氣炸了,綁好的單馬尾隨紅藤的行進而晃動,幾根沒被固定好而竪起的髮絲撩着紫鸞的鼻尖。

「做不到。」

握住韁繩的手被紫鸞的手覆蓋,整個人幾乎是被他抱住坐在馬背上。要是紫鸞維持姿勢,白鸞也是無法自行下馬。

「為何這麼執着?」白鸞放棄掙扎,「我和你早就各走各路了。」

紫鸞包裹白鸞的手拉了拉韁繩,讓紅藤的步伐變得更加緩慢。

「我只是不想你孤伶伶一個人。」

少年的手蒼白冰冷,紫鸞希望溫暖這雙一直為族人而揮劍的手,告訴他已經足夠努力。

白鸞盯住那雙佈滿戰蹟、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大手,雖然粗糙卻能傳遞暖意。

「村子被滅絕全都是我的責任。」白鸞把抑壓良久的話全盤托出,「就算要我重來,依然會是當時相同的選擇。」

紫鸞安靜地聆聽,那個時候支持自己的人只有朱和與白鸞,他甚至動用尊貴身份勸退持相反意見的族人。遺憾地,保護孩子最終卻成為漢室屠村的導火線。

「太平之要是匡扶漢室的存在,但並非殘害無辜孩子的冷血組織。」

白鸞終究沒法成為一族之首,甚麼地位都如煙般消散,僅餘的一絲希望,最後也漸漸變成絕望。

「…抱歉。」

紫鸞本有千言萬語,講出來的只有道歉。

「不就說了全是我的責任嗎?就算失憶並非藉口,現實你也是甚麼都無法做到。」白鸞心知肚明,「你要說我是遷怒也沒所謂。」

真是難得白鸞會這麼坦白。

「那證明你的內心沒想像中那麼冰冷,你只是…」

紫鸞小心翼翼選擇措辭,可能是空白時間有點過長,還是由白鸞來結束話題。

「茫然失措?也是,我不知該做些甚麼。」

就算想要前進,連個去向也摸索不到。

「那麼…我們去找?兩個人一起的話,總比一個人好。」

栗毛馬突然躍動嘶叫,大概是表示同意。

「紅藤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白鸞矯正歪斜的姿勢,同時感到自己的坐騎今天特別奇怪,先是拒聽指令,然後情緒又有意外起伏。

「主公說過馬是最有靈性的動物,可能一直陪住你的紅藤都看不下去了?」

紫鸞純粹描述,實際一矢中的。

「何以見得?」

閉上嘴,保持沉默,面對白鸞的故意提問他毋須解釋。

隨着破瓦頹垣的景色消逝,兩人已經步出村口,紅藤仰天嘶鳴。白鸞細心輕拍着搭檔的頸項,享受迎面而來的涼風。

——對,就是這樣。就這樣往前邁進吧,白鸞大人。

風中捎來溫柔如出谷黃鶯般的聲音,白鸞赫然回首,映入眼簾的那襲黑衣紅腰帶,乃是藏於塵封記憶中的故人之影。

「原來是你啊…」

紫鸞驚覺白鸞囈語,回頭一瞥,唯獨只見漫天飛花。


Fin.
18/3-2025 1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