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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ameless Offe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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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說我很「乖」,會吃飯、會睡覺、不哭不鬧,像件耐用的小玩具。

因為我不喜歡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與其浪費精力抵抗,或是尖叫質問「為什麼是我?」這種沒有答案的疑問,還不如閉上眼睛試圖多休息一下。

……但我還是感到累了。

現在,我正雙膝跪在冷得要死的大理石地板上,努力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

今天那些人久違地給我洗了澡,還把全身都塗抹上某種甜膩的香油,我感覺自己聞起來就像一塊塗滿蜂蜜的肋排(雖然沒剩多少肉了)。最後他們為我披上絲滑的白袍與黑色斗篷,留長的頭髮被壓進兜帽裡,髮尾搔得後頸有些癢,但我還是忍著沒抱怨。

我被那些人帶到了這座裝飾奢華的地下殿堂,牆壁是拋光的黑曜石,天花板上掛有華麗的燭光吊燈,空氣裡則瀰漫著與我身上的香油類似的黏膩甜香,像腐壞的糖漿直接灌進鼻腔,讓人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聽見有人興奮的讚嘆「天國之門將會開啟」——若這就是天堂的味道,我寧願自己墜入地獄,至少硫磺的味道還沒讓我這麼噁心。

我低著頭讓視線停留在自己消瘦又佈滿傷疤的手腕上,不去看周圍那些蜷曲跪拜的身影。那些人圍繞著祭壇前的我一邊跪拜一邊念誦未曾聽過的怪異語言,似乎是什麼「深淵聖母」的神祕咒語?……

他們說我會成為讓「她」降臨人世的「鑰匙」,是無上光榮的使命。不過我根本不在乎,也沒興趣去了解。

今天大概就是我人生的結局了……這樣也好。我總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 ◇ ◇


儘管我自認對這個世界沒甚麼好留戀的,但硬要說的話我還是有一個小遺憾。

我最後一次見到那個咖啡廳老闆,是在那一天的早晨。

他總是在那家裝潢典雅的咖啡廳裡忙進忙出,卻絲毫不凌亂,言行舉止永遠都像是從童話裡跑出來的貴族那樣優雅得要命。一頭漆黑的長髮束得整整齊齊,金色的眼眸讓人聯想到漂亮的琥珀;每當他笑起來時,左嘴角下的小痣總是特別引人注目。

那家咖啡廳有我吃過最好吃的可頌,蓬鬆香軟、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就連最普通的黑咖啡也很美味,因此只要身上的零錢還算充裕,我就會去那兒光顧。

我知道自己和其他穿著光鮮亮麗的客人截然不同,所以我每次都是壓低帽沿、點了最便宜的套餐然後就快步離開。我從沒主動跟老闆攀談,連眼神也太不敢對上,但他還是記住了我,每一次都會親切地打招呼。

那一天,他額外塞了個別緻的小紙包到我手裡,俏皮一笑:「這些小餅乾外型不太好看,但味道可是完美的——就免費送你吧。」

他的笑容是那樣的耀眼,讓我難以直視。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道了謝,然後逃也似地跑走了。

那包餅乾我沒捨得馬上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背包裡,想著等晚上打工結束後回家再慢慢享用……

然而我根本就沒有這種機會。


◇ ◇ ◇


那天深夜我回到公寓,卻發現玄關的門沒關,一推開門就看見滿地的碎玻璃和翻倒的傢俱。這樣的景象其實並不陌生,可這次和往常並不一樣——屋子裡有陌生人。

我看見父親倒在地上,那平時打我從不手軟的粗莽男人被幾個穿黑衣的壯漢揍得爬不起來,血從他鼻子和嘴裡湧出,把那張看不出原樣的臉染成一片怵目驚心的鮮紅。我那懦弱的母親則是雙手抱頭蜷縮在角落,一邊顫抖一邊尖聲求饒:「拜託請饒了我們!」

我呆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這血腥又荒唐的畫面,好像在看無聊的綜藝節目那樣抽離。然後那群黑衣人看向了我。其中一個男人咧開嘴,露出一口難看的黃牙。

「這孩子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起來還值點錢啊?」

……我先前就已經知道遲早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沒有多做抵抗,任由那些黑衣人將自己拉走。踏出家門時我聽見母親喊了我的名字,於是回頭看了一眼,那也是我最後一次看見父母。

他們之後會怎麼樣呢?恐怕還是很艱難吧?畢竟我的身價大概也抵不了多少債……當然,這件事以後也輪不到我操心了。


◇ ◇ ◇


……早知道那天就應該先把那包餅乾吃掉才對。


◇ ◇ ◇


在那之後沒多久,我就被一個自稱信仰「深淵聖母」的教團給買下,成了他們口中的「鑰匙」候補……聽起來似乎很厲害,其實就是待宰的羔羊罷了。

在那個監牢一樣的地方我被剝奪了身份和名字,右肩胛骨的位置還被烙印了教團的印記。那可真是太疼了,害我忍不住爆了粗口,結果因此多挨了一頓更痛的鞭打……事後想想,在一個崇拜「聖母」的邪教組織裡罵人「狗娘養的(son of bitch)」確實相當不明智,早知道就罵別的了。

那時候除了我之外,還有不少年齡相近的男孩。他們人種不盡相同,我不知道他們來自哪裡,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是被買來的,還是遭到綁架……因為教團的人嚴格禁止我們私下交流,連比手畫腳也不行。除此之外的規矩還有很多,像是不能吃肉,不能擅自外出,不能反抗任何要求……那些人經常會抽取我們的血液,或是定期做一些所謂的「淨化」儀式,甚至還有更糟的事……到最後我都已經搞不清身體上的傷究竟是甚麼時候留下的。

在這無法確認時間流逝的牢籠裡,其他男孩一個接著一個倒下了,有人熬不過虐待衰弱致死,有人精神崩潰,用盡各種方式自殺……結果最後就只剩我還活著。

教團的人們看見我還保持著理智時似乎相當高興,說我是「她」親選的孩子,一定能為人類開啟通往「幸福」的大門……


◇ ◇ ◇


殿堂中的詠唱聲越來越響亮,震得我的腦袋發暈,就連薰香的氣味似乎也變得更加黏稠,我感覺自己快要因缺氧而昏厥過去。

恍恍惚惚之間我胡亂想著:「神也好,惡魔也罷,誰來趕快把這一場鬧劇結束吧……」

——碰!!!

一道驚雷驟然響徹整座地下殿堂。

那聲巨響讓我瞬間清醒了過來,過了兩秒我才意識到那是槍聲。周圍轟鳴的詠唱像是被人攥住喉嚨般戛然而止,一瞬間只有空洞的回音在空氣裡迴盪。隨後一聲淒厲的尖叫徹底點燃了眾人的恐懼,教徒們慌亂地往槍聲的反方向逃竄,他們互相推擠、踩踏彼此的身軀,原本井然有序的聖所眨眼間變得一團混亂。

「快攔住他!!」那個嗓音沙啞的老祭司歇斯底里地嘶吼道,原本沉穩莊重的形象完全崩塌。

下一秒暴雨般的槍聲傾瀉而出,華美的石牆與地板剎那間已變得千瘡百孔。一名摔倒在我左前方的教徒驚恐地爬起身,可他才剛抬頭一顆子彈就精準地射穿了他的眉心,鮮血和乳白腦漿濺在我面前的地板上,還有一些濺到了我的斗篷。

我有點驚訝自己竟然沒有被嚇到,甚至心跳都沒有變快。當腦中浮現出:「原來我已經這麼習慣看見死人了嗎?」的念頭時,我竟然差點啞然失笑。

槍聲還在持續,彷彿一場不會停歇的死亡風暴。可如此密集的火力掃射下,除了幾名被射中的倒楣教徒之外,我竟沒有聽見任何一名入侵者被擊倒的聲響。相反地,我聽見有一道「風」在槍林彈雨中呼嘯而過,就像是某種巨型野獸正在殿堂中飛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一撕裂持槍的守衛。

我突然理解到並沒有所謂的一「群」入侵者,因為所有攻擊都來自同一個方向、同一種節奏、同一雙腳——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入侵者。

降臨此地的不是信徒們殷殷期盼的「神」,而是殺戮的「惡魔」……

十幾秒後,槍雨停止了,陷入死寂的殿堂中只剩下那個老祭司狂亂的喘息聲,他拖著長袍跌跌撞撞地朝我的方向跑來,嘴中還在不斷祈求:「聖母垂憐——」

砰!

一聲乾淨俐落的槍響後,老祭司的腦門炸開了一朵血花、直挺挺地倒在了祭壇的台階上。

我依舊像個雕像般跪著不動,聽著那雙沉重的腳步踩過浸滿鮮血的石板,一步步朝我逼近。

那個「惡魔」來了——一雙沾染著濃稠血跡的黑革長靴踏進了我的視野,他身上的氣味也一併撲面而來:硝煙、舊皮革、還有新鮮的血腥味,濃烈得彷彿可以直接嚐到……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覺得這味道比儀式上的薰香好聞多了。

「……抱歉了,小鬼。」

「惡魔」的聲音相當低沉,冷硬的像一塊鐵。

「儀式的核心人員都必須死。」

我聽見他給槍上了膛。片刻後,那尚留餘溫的槍口抵上我的額頭,落在皮膚上的觸感卻意外的輕柔。

面對即將來臨的死亡我並未感到恐懼,反而是對「惡魔」的樣貌萌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心,於是我不假思索地抬起頭看向對方。

眼前的「惡魔」身形相當高大,穿著一件漆黑如夜的長風衣,周身還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黑霧;他有一張黝黑且帶著野性氣息的面孔,五官凌厲如同雕刻;一道醒目的十字疤痕橫跨過他的左臉頰,而那雙燃燒著血紅光芒的銳利眼眸正緊盯著我。

……嗯?其實還蠻普通的嘛。我還以為會長著犄角或翅膀,或至少該有條尾巴……

就在這一瞬間,「惡魔」的神情忽然變了。

「──怎麼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很輕卻清楚地傳進我的耳裡。

接著,他喊出了一個名字:

「……Buck?」

甚麼?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從來沒聽過那個名字,也沒有人這樣叫過我。我不知道那是誰,更不知道那對他意味著什麼。

當那個「惡魔」看見我一臉茫然時,那雙血紅的瞳孔微微晃動了一下,像是裡面有什麼碎掉了……不是驚慌,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很深、很深的失落。

也就是那個眼神,讓我忽然覺得眼前的「惡魔」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了……他有點像是那種外表兇惡,其實內心溫柔的大狗。

我歪了歪頭,忍不住還是問出了那句老掉牙的搭訕台詞:

「請問,我們曾在哪裡見過嗎?」


❖ ❖ ❖


我本以為那個「惡魔」會就地把我解決掉,然而他卻把我扛到了肩上。真的不誇張,他就像是拎一袋麵包般隨手把我抓了起來,彷彿我對他來說根本沒有重量。

我當時沒有掙扎,不是因為相信他,只是那一刻我實在是累得不想動。「惡魔」扛著我離開了地下聖殿——在地表上它是一座地處偏僻的豪華莊園,我還能聽見其他房間裡傳來倖存的教團成員驚慌失措的叫喊……接著「惡魔」便躍入夜色、以驚人的速度飛奔起來。室外氣溫極低,刺骨寒風像刀一樣刮過我的皮膚,我感覺自己就像坐上一台沒有安全措施的雲霄飛車,只能用凍僵的手死死攥住他的風衣、祈禱他千萬不要突然放手。

一路上我沒敢睜開眼睛,深怕自己會因為暈眩而吐出來……我不知道那個「惡魔」究竟帶著我跑了多遠,感覺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之後他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我耳邊的風聲也逐漸平息。

「惡魔」最終落腳在了某棟房子的天台,隨著一聲門軸被推開的輕響,原本冷冽的空氣頓時變得溫暖,還帶著一股木頭和乾燥花草的淡雅香氣。

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間非常乾淨且優雅的書房:上了蠟的深色木質地板反射著柔和的燈光,不見一絲灰塵;牆邊擺放著一張上等的貴妃椅,上面置有數個精美的刺繡抱枕;牆面裝飾著幾幅老式描金畫框的風景畫,還有一整面的巨大木質書櫃沉穩地矗立著,上百冊的書籍依據不同主題與語言整齊排列,能看出主人近乎偏執的講究。

房間的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頭是座靜謐的天台花園,從地上殘留的鞋印來看,不難猜出「惡魔」剛才就是從那兒進來的;落地窗旁邊擺著一張年代久遠的木製書桌,桌面上整齊放著好幾本舊式筆記、手抄本與墨水罐,一本攤開的筆記上寫滿了優美的字體,墨跡在燈光下微微閃爍,顯然才剛書寫完沒過多久。

雖然我並不認識這個房間,但這種有點年代感卻又別具品味的裝潢風格卻讓我莫名感到眼熟,似乎曾在哪見過……?

就在此時,我的視線邊緣似乎飄過了一抹白色,像是有一個穿著白裙的小女孩正躲在書桌的高背椅後盯著我瞧,可當我看過去時卻什麼也沒見到,我還來不及感到疑惑,另一側的房門就突然被打開了。當我轉頭看見門口那個高挑優雅的身影時,當場驚訝的忘記了呼吸。

是那個咖啡廳的老闆。

他肩上掛著深藍色的披肩,身穿輕便的居家襯衫與棉褲。儘管與我記憶中西裝筆挺的形象截然不同,可那頭柔順的黑髮,明亮的金色眼眸,還有左嘴角下方那顆醒目的小痣,毫無疑問是他本人。

我下意識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記憶中總是和善微笑的老闆正用銳利如刃的眼神審視著我與「惡魔」,那彷彿能把人從裡到外看穿的目光讓我不自覺心虛地垂下了頭。

「……你帶了一個人類孩子回來?」老闆說話的腔調如記憶中一樣溫潤悅耳,卻隱隱透露出一絲寒意。

「惡魔」將我從肩頭卸下,但我發軟的雙腳剛一觸地就差點摔倒,是他及時抓住我的肩膀才穩住身子。那手掌熾熱的像是有火在膚下燃燒,燙得我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先借我寄放一下。」他說的簡短,明顯根本不想多作解釋。

老闆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神色不悅:「你是從哪兒把這孩子撈出來的?」

「……路邊。」「惡魔」敷衍且煩躁地吐出兩個字。

「『路邊』?」老闆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你和那孩子渾身都是血腥味,他身上還塗著獻祭的香油——」

「——我現在沒空跟你解釋!」

「惡魔」暴躁的打斷了他。

「我只要你幫我藏著他,讓他活下來就行。」

他用命令的口氣懇求著對方。

我不敢插嘴,連呼吸都壓到最輕,就怕多發出一點聲音都會刺激那兩個人緊繃的神經。我偷偷瞥了「惡魔」一眼,發現他也低頭正看著我,但我們的視線才剛碰上,他便立刻移開了目光。

我低下頭,假裝什麼都沒發現。但我知道那雙血紅的眼睛始終在暗中窺伺著我。

……

最終老闆還是無奈讓了步。他領著我們來到一間小客房,與剛才的書房相比這房間狹小了許多,卻同樣的溫暖舒適,甚至也有專屬的衛浴間。木質家具被擦拭得光亮,床鋪上放著保暖的絨被與軟枕,我坐下時甚至不敢太用力,生怕會壓壞這柔軟的過分的床墊。

「惡魔」沒有跟進房間,他手撐著門框,黝黑的臉龐藏在陰影中。他站在原地猶豫了許久,最終只拋下一句:「我還有事要處理。」便匆匆轉身離開,消失在了廊道的盡頭。

我本想叫住他卻根本來不及開口,就這樣被單獨留在了陌生的環境……他走後,房內就剩我與老闆獨處,一時間周圍的空氣變得有些尷尬。

我聽見老闆幽幽嘆了口氣,更是不敢抬頭去看他。從剛才的對話裡我聽得出來自己的存在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這讓我產生強烈的罪惡感……正當我思考著該怎麼開口道歉時,老闆卻主動走近,用自己的披肩裹住我早已凍僵的肩膀,動作謹慎又溫柔。

「你應該累壞了吧?現在先好好休息……別擔心,你在這裡會很安全。那傢伙……會保護你的。」他一改先前冷峻的態度柔聲安慰道,對著我微微一笑。

老闆說的「那傢伙」是指「惡魔」嗎?他為什麼要救我?他和老闆又是甚麼關係?……儘管有諸多疑問在我腦中奔騰,但思緒很快就被那塊輕盈柔軟的披肩給吸引走了,布料傳遞過來的溫暖令我聯想起老闆過去接待我時的體貼,久未體驗過的善意令我不禁鼻頭一酸。我努力勾起嘴角回以他一個同樣友善的笑容:「……謝謝。」

那瞬間老闆明顯愣了一下,視線在我臉上駐留了好一會兒,像是在追逐某個模糊的記憶碎片。

我感覺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

他會想起來嗎?想起曾有一個不敢與他攀談,在收下他送的餅乾後卻從此消失無蹤的客人?

……可我也不知道如果讓他想起來,究竟是好還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