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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瑰》
BGM: I Was Made For Loving You (Madilyn Bailey cover)

  優雅的弦樂及人群的談話聲從雙開門後傳來,套在腳踝上的跟鞋像一副沉重的腳鐐,束縛住白髮少女的自由。看向鏡中塗抹胭脂的妝容,白杏抬起手輕撫過自己的臉容。
  另一隻垂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抓起裙襬,皺褶隨著她的力道加重逐漸深刻。好像那些被父母隱藏在宅邸的記憶,又因為這些外在的刺激翻騰了起來。

  惡魔的詛咒、撒旦的印記、被上帝唾棄的女孩……每個照顧過白杏的傭人都是這麼在私下耳語的。她在十七年前的呱呱墜地並沒有受到祝福,很多時候她還會在夢中見到襁褓中的自己被母親一把塞進傭人懷中,在被婦人說不上溫柔地放進嬰兒床。
  母親的冷漠與父親擔心權勢受影響而切割關係,還有那些散落在記憶碎片裡不為人知的睥睨──一切好像都很理所當然的冰冷。
  白杏當然知道這次假面舞會也是家族以為自己尋找丈夫為名義,實質是想將這個包袱甩脫的藉口。可是她又能多說些什麼呢?畢竟她某方面還是認為這個純白的羞辱是自己為家族帶來的詛咒。

  「白杏小姐,該走了。」傭人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女孩應聲後連忙戴上半臉面具。就在戴上面具的一瞬間,白杏感受到一股諷刺的安全感,好像她終於能藉由面具的遮掩成為一個「正常人」。
  在自己露出的雙唇上再擦上一層凸顯氣色的紅,她提起裙襬走出了那扇囚禁她許久的雙開門。



  環顧四周不時像自己投來崇拜目光的少女,黎青在面具下的雙眼逐漸被淡漠壟罩。大概也是看上父親的爵位吧。他思索著,一面小啜杯中的白酒。
  身為侯爵的長子,待父親去世後,大筆的遺產及爵位都會落到黎青的名下。加上英俊挺拔的外觀,他在名門中果斷地被評為這次舞會中最熱門的社交對象。
  不過黎青這次的來意卻只是為了從貴族們的交談中,打聽皇宮內局勢動盪的傳聞。

  收集完所需的情報後,青年放下正好飲盡的高腳杯,在眾目睽睽下打算逕自離開。然而就在準備搭上馬車之際,黎青又鬼使神差地想到這座宅邸的主人一直以自家庭院的玫瑰園為豪,既然比預想的提早離開,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去一探究竟。

  玫瑰花溫婉的香氣伴隨晚風在步入庭院的瞬間撲面而來,柔和得連他不苟言笑的神情都舒緩了許多。
  「不、不好意思!」黎青還沒來得及仔細欣賞月色下的花朵,就被一個雪白的身影撞了個滿懷。他反射性地接住少女的雙臂,這才發現她忐忑的臉孔後有三個被這番景象嚇到花容失色的貴族女孩。
  「黎、黎青大人……不好意思,我們只是在玩呢。給您造成困擾了。」其中一位少女說道,一邊將強行從白杏臉上摘下的面具藏到身後。
  白杏臉上驚恐的表情透漏對方的謊言,黎青將她扶起後轉身對三位女孩說道:「幾位小姐摸黑在庭院裡遊玩,恐怕不太安全。」難得地勾起淺笑,青年的笑意裡藏匿著威嚇性的壓迫感,使三位貴族小姐紛紛匆忙離去。

  將白杏輕輕扶到長椅上休息,黎青這才發現女孩的手掌因為剛才跌倒已經被石磚地磨破了。鮮血在她白晢的手心上尤其明顯,像一隻受傷的雪兔在冰天雪地中顫動著身軀,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為之悲傷。
  從胸口掏出絲質手帕為白杏包紮傷口,少女顫抖的雙肩讓黎青連忙放輕動作:「弄痛妳了嗎?」
  只見她搖搖頭,分開雙唇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欲言又止了幾次後才緩緩地說出一句:「那個……謝謝您。」

  白杏攤開手,青年略低的體溫彷彿還殘留在塊做工精緻的手帕上。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人以那麼溫柔的動作對待她,白杏忍不住握緊受傷的手心來確認這份不真實的幸福。
  許久,沒有人開口說話。兩人坐在長椅上望著噴泉中的清水在月光下閃閃發光,搭配有玫瑰花香的微風與忽遠忽近的弦樂曲,好像整個世界都靜止在這一刻的平靜與美好。

  直至散場的人群逐漸喧鬧起來才打斷了這得來不易的片刻。黎青率先起身並對白杏伸出手,紳士地扶起對方後拉拉領子準備離去。少女眨了眨恍如鴿血石閃爍的雙眼,輕聲問道:「我還有機會見到您嗎?」見黎青沒有立刻答覆,又倉促地補上一句:「到時候手帕會洗乾淨還給您的。」
  青年看著白杏在月光下微微泛起紅暈的雙頰,襯著她光滑透亮的肌膚,好像庭院中那一朵朵在夜色裡燦爛的白玫瑰──只是她更為惹人憐愛。
  「嗯,下次見。」黎青說道,隨之抬起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摻有情愫的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