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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t du oplever er der altid.
   (經歷過的,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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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謝姆睜開眼睛。他鮮少做夢,但通常只要做起夢就一發不可收拾。現在的景象能夠算是通常嗎?也許也可以被歸類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夢境」分類當中吧。他在第一時間摸索口袋,透過模糊的視野與空無一物的觸感確定了眼鏡在被他放到床頭後,就沒有辦法一同帶來夢境了。
 
  這實在很不方便,他一邊嘆息著一邊瞇起眼,只剩下一邊的視線沒有辦法很好的聚焦,尤其他又有些微近視。他盡可能地張望、將四周的景象抓進自己比常人要少一半的眼睛裡,這對他而言像是將一片片模糊拼圖收納進方型盒子,最後還是得在腦子內重新組裝,而且這個過程會十分的漫長。
 
  「這還真是……」
 
  能夠組裝出一個像樣的東西的話那還真得要拜阿謝姆那方便的魔法所賜。雖然不是有意的,但他自認自己去的地方多不勝數,看過的東西也是難以計數。不過有件事情說出來大多數人都不相信,那就是……老實說他的記性實在不是很好,甚至酒力也不佳,許多人都曾指著他的鼻子問他為甚麼能夠有一份酒保──或者說是調酒師的工作(原因是他天生味覺很好)。
 
  所以也許這就是其中一個他看著這個很熟悉的地方,卻遲遲想不起來這是哪裡的原因。
 
  「像是要打噴嚏但是打不出來的煩躁感呢。」他評論道。
 
  那麼、這就是所謂的預知未來嗎?雖然他也夢過類似的預知夢,但時間幅度還沒拉到這麼長過;況且,場景也沒有如此清晰。真要說的話,稱呼這裡是「城市」實在是太過勉強,頂多只能算是曾經的城市吧。畢竟看那廢墟破瓦倒塌碎裂一片,地上全都灑滿了石灰粉,那雙每晚都會被保養得乾乾淨淨的皮鞋上也沾染了不少砂石,隨腳一踩都會踩到略大的石塊,搞得他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的,要不然連衣服也會都是灰。
 
  「不過幸好有鞋子啊,我可不想裸足走這裡。」
 
  話說回來,由於自己對旅遊沒興趣──就算有「瞬間移動」如此方便的魔法──在漫長觀察與原地思考之後,阿謝姆最終得出的結論只有這裡是位在龍核上的其中一角。或者該說是未來龍核嗎?這實在有點難認,畢竟每個廢墟長得基本上都一樣,他更是沒有看過未來的龍核,指不定隔天一早他就完全忘記了這個奇怪的夢境。
 
  饒了他吧!他已經習慣逆位那樣完全上下顛倒的空間擺設了,突然要他站在正常的地面上,他還會擔心自己失去平衡。
 
  阿謝姆習慣性的想摘下眼鏡擦去污漬,直到手指撲空之後才想起他現在就是個沒有眼鏡的單眼盲人。好吧、好吧,他有些無奈地想著,鞋子都帶來了,還不能讓我戴個眼鏡嗎?
 
  在整理好服儀後,阿謝姆這才滿意地邁開腳步。儘管大多數人的夢都沒甚麼道理與邏輯可言,有時候他甚至會夢到被巨大蜘蛛追殺還沒有瞬間移動能用,就憑他那爛透了的體力,醒來的時候都因為心跳加速而出汗讓床上濕了一大片,但老實說他有時候還挺享受這樣的奇怪劇情的。
 
  「當然前提是要有逃跑能力啊。」阿謝姆自言自語著,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伸出兩隻手的食指拇指呈7字形比出了方框,試圖透過聚焦同一個位置來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以口頭發出了相機快門響起的「咖噠」聲響後,他才放下了手臂。「希望能保存在我的單眼相機裡頭囉,這可是很好的素材啊。」
 
  廢墟風──什麼的,不過店長大概會覺得他在講廢話吧?
 
  在嘗試一次瞬間移動是可行的時候,阿謝姆也沒有那麼害怕了。這指不定能夠成為新的騙小孩故事。儘管沒甚麼機會能夠嘗試天詔門能不能發動,但至少這裡可不像逆位,踏錯一步就會掉下去啊。生性本就樂觀的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找到了一處儘管被殘垣破瓦圍繞,但依然有能夠──勉強──被稱之為路的空缺存在便打算在夢裡探索一會兒。
 
  確認了位子與方向之後,連在夢中也不願意運動的他跳躍了過去。阿謝姆一瞬間便越過了數尺,讓自己置身於破瓦的圍繞中。不過,就如同他一開始所預期以及看見的,老實說不管站在哪裡看到的景色都是一樣的:破敗屋瓦、殘破屋垣,還有滿地的碎屑與管線。
 
  除此之外,引起他興趣的也許只剩下那團逐漸濃厚起來的迷霧吧。像是什麼信號似的。也許他該醒了……或者就像他所見過與聽聞過的故事,是有人要來找他索命或傳達訊息吧?思及此,阿謝姆笑了幾下,所以他轉而去注視那團霧。既然夢到了如此特定的時間、場景,那應該也會有他需要知道的事情吧。
 
  是好、是壞,都是必須知道的。
 
  於是他在那團迷霧中看見一個牛皮色的名牌。它被一隻模糊不清的、以霧聚成的狀似手的東西握著。阿謝姆立刻想起──即使那雙手緊抓著它不放,但他怎麼也忘不掉那個東西──那上面本來應該要以有力乾脆的力道刻著一串字,曾經可以被稱作「姓氏」的東西,但那斑駁表面早已因為經歷了漫長歲月的風颳水蝕而變得東殘西破,看不清楚。
 
  「……這是屬於你的東西。」
 
  他以為那份沉重的過去已經被搖進他的調酒裡面泡開了呢,沒想到還會透過這種方式回來。
 
  「真不需要你提醒我呢……」
 
  阿謝姆有些無奈。他張了張嘴本來還想再說什麼,但那隻手在放下名牌後便化作縷縷細煙,在濃厚的霧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盯著地上的小玩意看了許久——不,或許沒有很久吧,因為在他彎腰的時候他就感覺意識遭到剝離。他總是戴著的面具終於裂開一個裂縫。
 
  要說這個夢有哪裡值得提起與銘記的話——碰觸那木製名牌的觸感比他在這個夢裡看到的所有東西都要來得真實。觸及了他多年前的回憶,哪怕他完全沒有碰觸到。
 
  但他一直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