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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的方式》

安迪在打工的遇見了一個外地人,那人跟威廉有著相似的五官,尤其是那雙手——安迪癡癡的看著那雙手,眼裡充滿癡迷,那個外地人看見了,對他微笑。

安迪點頭示意,繼續忙自己的工作。在店要打烊的時候,外地人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迪上前詢問:

「先生,我們即將打烊,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嗎?」

「我想了解你。」外地人直白的說,眼中充滿了調情的情緒,他雙手在桌上交叉,雙腳對著安迪的方向微微張開——那是一個人對他人感到興趣時會有的不自覺表現。

安迪背在身後的手挫了一下指關節,那邊有常拿著刀子肢解東西而磨出的厚繭,他無害的笑:「我聽不懂您想表達什麼。」

「簡單的說,我試試看我們能不能交往。」外地人直白而真誠的說,右手手指在桌面上輕點,「你很符合我的喜好,我也看到你在望著我,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

安迪遲疑了片刻,後面的餐廳員工對他喊「下班」,他才下定決心說:「有什麼話我們出去再說,不要在店裡給別人添麻煩,可以嗎?」

「好的。」年輕的外地人熱情的回應。

他們在夜風中交談,外地人自我介紹:「我是比爾,很榮幸能夠認識你。」比爾浮誇的行了個禮,雖然他的長相跟威廉很像,但是行為舉止完全不一樣。

但那又如何?安迪可以在這邊獲得從先生那得不到的話語,「愛」被輕易的說出,他可以假裝是先生說的,是的,假裝,他從沒有忘記自己愛著的是誰。

比爾是個熱情的人,他們在經過幾次約會後決定交往了。「我想去你家看看。」比爾在餐廳裡裡對安迪說,桌子下的腳伸出蹭了蹭安迪的褲腳,「看看」被他說的像「做愛」。

安迪表現的猶豫,他還不想這麼快就暴露,但沒料到獵物自己往陷阱裡跑,這個獵物長得跟威廉很像,尤其是那雙手,嘴中滿滿是「愛」,他聽得很愉悅,但沒辦法。

沒辦法啊。

在把比爾綁在地下室的床上時他仍然這麼想。

「安迪,你⋯⋯」威廉聽到聲響,走到地下室,看到被綁在床上、擺成不堪姿勢的人,他不忍而滿懷歉意的對比爾說:「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說著,威廉抱頭跪在地上,口中不斷的呢喃著歉語。

「安迪,這是怎麼回事?」比爾驚慌的說,顯然他還沒有搞清楚狀況,「這是角色扮演嗎?那個跟我很像的人是怎麼回事?」

「是你像他,請你認清事實。」安迪語調輕快的說著,他在不遠處挑著刀具,最後他選了一把剃骨刀。「你不需要理解、不需要懂,只要口中繼續訴說著愛意就可以了。」

「你這個變態。」比爾說著,那張臉龐和威廉重疊,就像是已經被馴服好的威廉又反叛了一樣,「選擇愛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如果你不會說話,」安迪將比爾的下顎用力掰開,把擴嘴器塞了進去,鮮紅口腔內的舌頭沒有了堅固牙齒的保護,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和它的主人一樣驚慌失措,「就不需要這個曾經對我說著愛的舌頭了吧?」

安迪伸手進去把溫軟的舌頭拉出來,鋒利的剔骨刀一劃,梯形肉塊便和主體分離,不再蠕動。

安迪把舌頭捏著放到威廉眼前,「先生,你看,又有一個人因為你不說愛我而死了。」

「不、不是的⋯⋯」威廉抓著自己的手,顫抖的說:「他們、他們⋯⋯」他沈默了一下,像是在和自己抗爭,又像是在接受事實,「⋯⋯他們是因為我而死的。」

「是的。」安迪丟下濡濕的肉塊,將威廉的臉強制掰起來面對即將死亡的人,「好好記著每一個死去的人,他們都是因你而死的,先生。」

青年的舌頭被割斷,鮮血從斷口噴湧而出,很快的盈滿了被擴嘴器撐開的口腔,躺著並不好吞嚥,鮮血從氣管而非食道進入身體,浸潤肺泡,青年猛然咳嗽,少許的液體濺灑出去,但更多的是湧入洞口。

死亡的窒息包裹青年,被綁住的四肢無用的抽搐著,像是要抓住自己的咽喉,又像是要躲避死神的手,青年很快的停止了掙扎,陷入永恆的昏迷,他的手無力的放下,頭歪到威廉和安迪所在的方向,像是要把兇手的長相記在腦海裡一般。

缺氧後的腦部最多能存活三分鐘,在這期間是有意識和記憶的,而青年就這樣看著他們三分鐘。噴薄的血液逐漸緩下,但對於有限的口腔來說依舊太多,盛放不下的血液混著黏稠的唾液變成一種難以形容的顏色,沿著重力的軌跡流淌在青年的脖頸,地下室的床單被染的鮮紅。

威廉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都忘了呼吸,窒息感使他大口吸氣,青年血液的氣味布散在地下室陳腐的空氣中,混合成令人作嘔的氣味。

血氣攀附上威廉的肺部,他像每次一樣,不由自主的乾嘔了起來,他的上一餐沒有吃很多,吐出來的只剩胃酸,酸液和地上的血液混合,稀釋了紅色,但氣味更加難聞,像是屠宰廠中酸掉的肉塊。

「咳、嘔⋯⋯」威廉乾嘔一陣後終於停下,抹掉嘴邊的胃液,「我們可以把他處理掉——」他抬起頭,看到安迪在做什麼,瞬間失聲。

安迪切割屍體的右臂,用剔骨刀細細的劃著,小心的不切到骨頭——一旦切到骨頭便會留下劃痕,便能用痕檢技術追蹤到——只是挑斷骨頭間的筋肉,安迪的手很穩,肉塊上沒有多餘的傷口,但死去時沒有放血因此血液遍佈著全身,很快地上又將積了新的一灘紅色。

他很快的就把手臂切下來,丟下刀子後將它抱在手裡,對威廉笑的瘋狂,「先生,你知道嗎?我這麼想殺他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的手——跟你可以說是完全一樣。」安迪把手捧到威廉面前,輕輕吐露的話就像在愛人耳邊的呢喃,「先生你看看呀。」

一個人最熟悉的絕對不會是自己的臉龐,而是視線中總會出現的手,威廉看著眼前的手,就如安迪所說的,和他的雙手可以說是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現在那隻斷臂顯露出失血後的蒼白,看起來不像是人體,更像是蠟像,隨著時間過去,殘存的血液順著壓力向斷口滲出,蒼白逐漸變得蠟黃。

安迪握著斷手的一端,輕輕拍打威廉的臉頰,「怎麼了,先生,你的臉色好難看。」斷手抬起威廉的下巴,「是不喜歡這樣嗎?那你說愛我,我就不做了。」

威廉想開口,言語卻卡殼,口中吐露不出不符合自己心意的話語,他的嘴開闔,最後狠狠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別開頭不看屍體和安迪。

「先生,有些東西不是看不到就不存在的,不要欺騙自己了。」斷手扇了威廉一巴掌,「他們都是因你不說愛我而死的,你不是很明白了嗎?不是很明白只要順從就可以獲得權利?不是很明白只要順從我就會收手?」

也許是扇的過於用力,斷肢的手指扭曲著,安迪把無趣的肢體往旁邊一丟,肢體墜在地面,發出刺耳的悶響,威廉無助的捂住耳朵,呢喃著「都是我的錯」。

安迪摸了摸威廉淌滿淚水的臉頰,說:「害怕的話不看也沒關係的。」

說完,他轉身開始切割著屍體。安迪抬起屍體的頭顱,在頸部、手腕、腳踝處劃了一圈,手中的手術刀切到筋膜層,血珠細細的從縫裡冒出,像是珍珠項鍊一般綴在褪下衣服的脖頸上,安迪繼續切割,將圓圈的點用直線相連,手伸進割縫,將人皮剝除。

這是一項大工程,死後感官上的變沉使它更加難以處理,但安迪耐心的剝著,很快,失去表皮的屍體順著重力癱在床上,鮮紅的肌肉暴露在空氣裡,安迪並不在乎,也不在意流淌在腳邊的血漥,只是小心的將外皮折疊起來。

接著,手術刀的尖峰對向頭顱上的臉皮,順著髮際線劃了一圈,安迪將屍體的臉皮撕下,拿起放在一旁的皮,走到威廉身前蹲下,「先生,你還是說不出愛我嗎?」

威廉看著眼前飄散著血腥味的人,說不出話來,安迪笑的就像午後暖陽,卻語調委屈而瘋狂地說:「沒關係,我不在乎你怎麼想。」

安迪將臉皮覆蓋在眼前人的面上,威廉感受到一陣奇怪、難以形容的觸感,濡濕黏膩,溫熱中帶有一絲濕冷,像是躲在草叢裡的蛇。但比起觸感,更不能讓他接受的是盈滿整個鼻腔的血氣,腥味中帶著一股鐵銹味、一絲甘甜和脂肪的油膩,細密的貼合威廉的臉龐。

威廉不禁乾嘔了起來,安迪卻沒有停下動作,他將人皮抖開,鋪蓋在威廉的身上,血腥包裹了他的全身,白色襯衫被血污染的猩紅。

血污很難洗掉,就像已經被黑暗侵蝕的他再也回不到光明之下。威廉痛苦而絕望,但眼前的人卻一點也不在乎。

「我替你披上一層愛我的皮,覆上一張說著愛的嘴,這樣我就能當作你愛著我。」安迪輕笑了聲,單膝跪在威廉身前,隔著人皮輕輕的抱住顫抖的身體,「不要緊的,你總會愛上我,就如同我愛你而不想殺你一樣。」

安迪輕輕的咬了威廉的嘴唇,崩潰的人影並沒有給予他任何回饋,只是不停的顫抖著。

好像過頭了。安迪想,鬆開手直起身離開地下室,讓威廉自己冷靜一下,而他則洗澡換身衣服前去上班。

安迪走到冬天的陽光之下時,才想起他忘了和自己的愛人說再見,他只好打開關上的門,走回地下室,正要開口時卻看到了這幅場景:

威廉手中拿著安迪剛才隨意丟在地上的剔骨刀,脖頸左側有一個大開口,正往外噴薄著血泉,滑稽而荒誕的景象讓安迪不禁聯想到廣場裡的噴泉。

血泉漸漸的弱下,但看著地上新的血跡,安迪判斷威廉已經沒有可能活下去的機會——除非帶威廉去醫院輸血,還有那麼一絲可能性,但不可能的,他是不會把先生交給其他人的。

但是死亡即將帶走他的先生。

那麼只剩下最後一個方式。

安迪抬起腳腳步,走到工具台拿起解剖刀和咬骨鉗後,轉身回到威廉跟前,說:「先生,我愛你。」

接著他開始了動作。他略去方才披上的人皮和臉皮,劃開威廉染成紅色的血衣,接著他一層層的割開皮膚、肌肉,直到胸腔被打開,白色的骨架和它保護的臟器暴露在地下室充滿血氣和冷意的空氣中,安迪著迷的看著心臟逐漸虛弱的跳動,說:「你的心會完全顯示在我的面前。」

他用咬骨鉗一根根的把礙事的肋骨裁斷,把它們從胸腔中拿出後隨意的丟在地上,肋骨撞擊地面,激起陣陣血花。

終於,心臟失去了死白色肋骨的保護,完全的在空氣中輕輕的顫抖,安迪一手伸進去捧起他,另一手用刀子割斷相連的血管,血液很快的從斷口中流出,填滿了心口的空洞。

安迪將威廉的心咬了一口,咀嚼吞下,笑著露出沾染血污的牙齒,「先生,你的心屬於我了,我愛你。」

這些動作發生在三分鐘之內。

2021/07/15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