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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乔可拉特将方糖抛至空中,又伸出手掌捕获它。结构脆弱的玩具被他玩弄,看起来随时要破碎。福葛。有趣的家伙。乔可拉特最爱的布娃娃。这个家伙竟然是BOSS三年前就安插好的眼线。真想不到啊。一个十六岁小孩,这种情况下,不哭也不闹。真不错。和随处可见的蠢货不一样,竟然能藏这么久,了得啊。真怪!真怪!乔可拉特调查过,福葛加入PASSION前曾属于一个无名的混混组织。后来,他活着加入PASSSION,其他人都死了。 想到这,乔可拉特的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哦,一个扫把星?还是一个专门出卖队友的墙头草。BOSS为什么那么信任他哇?The Guard 和布加拉提小队的交锋,几乎全权被交给福葛处理。关于布加拉提他们所有的信息,都是福葛提供的。哎哟~因为福葛啊,是唯一和他们接触过,还活着回来的人。哇哦。好厉害啊。他竟然三天前才知道身边有这种人物。 乔可拉特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发出“嘎吱”的骇人声响。但显然,城墙下小艇的爆炸声要更加响亮,真美妙,这是表演的前奏。 “哎呀。他们回到岸上了。明白了。这群人能活着来到这里,确实厉害。” “呜呜。” 塞可的眼睛如磁石一样盯着方糖。他的口水溢出面罩,滴滴答答淋在胸口上,又融入泥泞的大地。 “你这个贪心鬼。”乔可拉特亲昵地拥抱他的助手,塞可的头光滑滑,比处女皮还要好摸,“刚刚的照片实在是拍的太漂亮了!小鬼拼命保住自己小命的模样!”啊~啊!我可爱的小少爷!大礼啊~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伟大的罗马为升腾你的怒火而燃!来吧!男孩!雨人!去哭!去叫!去反抗!去厮杀!乔可拉特最喜欢站在高高的位置,欣赏希望破碎之人绝望的表情。福葛多次强调,“活捉他们”。哦。那如果“青春岁月”不小心把他们全都杀了,福葛难不成会让BOSS杀了所有人?哎呀。好怕啊。BOSS这么听手下的话~好吧。万一呢……那就把那个……想不起名字了的小鬼……对!把纳兰伽的眼球挖下来。赔礼道歉!他的眼睛真好看。四肢破破烂烂,做不成切片了,可惜。不过眼睛还能眨巴。生命真美妙。 乔可拉特优雅地整理衣角, “走吧。塞可。去拦住他们。他们估计会找辆车。演出盛大开幕!” —— 海浪拍岸。波涛声在死亡之城里回荡。乌龟的身体里,奄奄一息的男孩突然睁开眼睛。 “怎么了?”特利休慌忙探身。 “没什么……”纳兰伽喘着粗气,好痛,他艰难咽下铁锈味的口水,清清嗓子,轻松的说到,“心情好点了吗?” “啊?刚刚的事情啊……没什么……我没去想。”她紧张地低下头。“布加拉提他们战斗很辛苦啊……我怎么能想这些事情……” “……”纳兰伽耷拉眼皮,无奈地看向特利休脸上的红晕,“好吧。没事啦。你不用急。”看看包成粽子的手脚,他叹气,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躺下来,光明正大的休息。这些天,大脑连轴转。接下来要和谁战斗?怎么帮助布加拉提?怎么用好替身?现在动不了,想帮忙也没办法。不如想一想最近的事情。唉。如果福葛知道,他竟然学会会了复盘、规划,一定会惊掉下巴吧。是啊,如果福葛知道。他想。他不想想这件事。“特利休。”他柔声呼唤。 “啊?”女孩停下啃咬指甲。 她实在是太紧张了。纳兰伽想。“你谈过对象吗?”在生死关头聊这种事情实在是超出人的常识 “啊?”她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但女孩还是直率的回答了,“没有。”她追问,“你谈过?” “嗯。”他把双手(如果它们还可以被称作“手”)交叉在胸前。“我不告诉你。”纳兰伽的笑容很灿烂。“等结束这次……旅途……我就和你说。唉!你竟然没谈过恋爱!” “那有什么啊!”她也笑了,举起手,佯装要打纳兰伽。 “好啦。你笑啦。那我继续休息啦。”他满意地闭上眼睛。“特利休。给我唱首歌吧?” “你想听什么?” “摇篮曲。我好累。” “我想不起来曲子。” “啊?” “你唱来听听。也许我听一遍就想起来了。” “好吧……”纳兰伽尴尬得咳嗽一声,“我唱歌不好听。” “唱吧!唱吧!” “现在已是夜幕低垂,你知道晚了。夜已经深了。繁星满天的夜。宁静无声的夜。所有人都进入被窝。小村睡了。大城睡了。云儿、天使和童话也睡了……” —— “……街景沉默着。无名者祈祷着和平……”福葛静静坐在罗马斗兽场门口的石阶上,哼唱着歌曲,以维持清醒。 乔可拉特的能力是对前往低处的物体发动攻击。在此期间,福葛不能移动。他静坐在罗马斗兽场,这座城市顶峰之处,这座饱浸鲜血的历史遗迹。他有些累了。几次靠着墙壁恍惚。这些天他睡得太少了。但……他必须清醒。 乔可拉特很强。但他是个没有信念、没有底线的人渣。他必败。 福葛只需要在这里静静等待……等待他们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死亡气息,他闭上双眼——他无数次、无数次想起那个梦境。 —— 福葛和布加拉提的相遇是“那个人”安排的。 “那个人”拥有着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恐怖。 那时他只有十三岁。没有正经工作适合他。他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向社会组织求助,一方面因为担心引来家族的追问。另一方面,则是他可悲的自尊心作祟。对于华美牢笼里的金丝雀来说,若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他想要飞翔,却发现不会飞。 他曾经碰到个收垃圾的男孩,他留他住了晚,后来随着市容修正,他的住处被无情碾碎。福葛再也找不到那个男孩,几次路过空荡荡的桥洞,他总觉得那里缺了什么。自己的心里也缺了什么。 福葛曾经试着效仿那个男孩收集废品。但第二周,便被一群气势汹汹、打扮奇异的小伙子逼到阴暗的小巷。 他们说,这是他们的地盘!外来的家伙滚开! 一群人把他像玩具一样推来推去。他险些没控制住紫烟。他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因为暴力再次被驱逐。所以福葛顺服地向他们道歉,交出所有的钱,挨了几顿打。 他的腿被踢了一脚。他隔着衣服揉了揉,心想大概是青了。他一瘸一拐的顺着墙壁向外走。 回到临时的住所,他向楼下的老太太,这里的房主,讨了些碘酒。那个奶奶很喜欢他,总是说,她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们有缘分。她好久没有看见这么可爱、乖巧懂事的孩子了。福葛在她面前确实非常礼貌。他并不讨厌这个太太。其实,这个太太总让她想起自己的祖母。所以,他也没法喜欢这个太太。他是那么爱自己阳光明媚的祖母。他的祖母总在哼唱歌曲。所以他绝对不会去喜欢那个太太。她们太像了。他若再爱一个人,最初的那人,就会从他心中模糊消散,变得无法识别。福葛不愿意再次失去他的祖母。 福葛坐在床边上药。他的眼眶上面破了皮。碘酒刷上去火辣辣的。刚刚太太看到他的狼狈,尖叫着从屋里跑出来,捧着他的脸,絮絮不停,“哦!天呐!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了?痛吗?天哪!我们去医院去!你别害怕!去医院就不会痛了!我可怜的孩子。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下。”福葛废了很大功夫才让太太平复。他的祖母也是这样,总因为他一惊一乍。福葛总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小时候他以为,人长大了就会像祖母一样感情充沛、精力无限。她仿佛有无限的爱。不停的给予他人她的爱,她也不会因此缺损半点。后来福葛长大才明白,不是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祖母那样的人。他一辈子都成不了那样的人。 擦完碘酒,福葛对着镜子叹气。如果没有赚钱的方法,他下个月就要从这里搬出去。太太的儿子是个脾气暴躁又抠门的人。福葛不想因为自己,让太太被她的儿子为难。 他撸起裤脚。果然,离脚踝一尺的地方紫了一片。太太的碘酒本就不多。福葛决定不去处理那块淤青。他一头倒在床上,脑袋昏沉,迷迷糊糊睡着了。 福葛打心里很喜欢那个太太,即使他不愿承认。 —— 所以现在他出现在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该在的地方。 灯红酒绿。 人声鼎沸。 白色的粉末。 满欲望的肉体。 钞票、枪支。 还有一个孩子。 他要保护自己。他想,一滴水进入墨缸后,没有人能伤害到他。群体的威慑作用剥夺了他些自由,但一切是值得的。至少他不用再为钱担忧。他天真的想。他现在就要加入随便什么的一个组织。 这是个混子组成的小圈子,他们用拳头取得了一个旅游广场的经营权,专职敲诈外国游客。一天晚上,福葛主动找到在夜店里寻欢作乐的他们。他们的首领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孩哈哈大笑,举起一杯鸡尾酒泼到了福葛身上,说是让他把自己洗干净,早点回家睡觉。 酒水顺着福葛的头发滴下,福葛压抑地静立,他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你们需要我。没人会警惕小孩子……外国人也不例外。”他用多门语言重复这段话。英语、法语、拉丁语……沙发上横七竖八的野蛮人起了兴致。有几个甚至吹起口哨,叫福葛再表演一段。他们拍手、怪叫、做出污秽的手势。 后来发生了什么?福葛不记得了。一切令人晕眩。舞池的噪声混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一切让福葛想吐。他只记得,他像猴子一样表演,他的目的达成了。他拿到了他需要的钱,得到了他想要的庇护。他应该为此满足。他付出了什么呢。他觉得他没付出什么。在这群人面前表演,和在父母、达官贵人面前表演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是一类人,区别是有没有钱。他把自己关进了另一个笼子,人活在世上,就要面对种种约束。 回去时他刻意绕过那个太太的房间。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 如果没有拦住“那个人”,也许福葛会普普通通过完一生。即使他的人生,早已不在正轨。 那天,他照常扮作走丢的游客与路人搭话。他装作无助,随机编出借口,把人引到阴暗的角落。那里,他的“朋友”,准确的说是合作伙伴,会制造一个“惊喜”——“借走”那人所有的钱,心情好的话,还会“切磋武艺”。命运轮转,福葛成为构陷曾经的自己的帮凶。他想,我背叛我,这算得上背叛吗。可他还是忠实的履行了指责。他拦住粉色头发的少年,请求他的帮助。带他进入巷子。按照剧本,一切行云流水。混混包围了他们。 粉发的少年颤抖着求饶。他跪下。 他们不依不饶。 福葛装作没有看见,低头摆弄手表。 突然红色的身影闪过。 福葛下意识唤出紫烟,挥拳保护自己。 他准备挥出拳头。 他没有挥出拳头,手臂却已经伸出。 他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 那些曾经活着的,会哭会笑的,所有活着的人都死了。红发的马尔切罗,唯一尊重他的混混,昨天拉着他怀孕的女友在酒吧里吹嘘。他说要养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福葛没告诉他孕妇不该喝那么多,因为他们不是很熟。现在马尔切罗肢体扭曲成九十度。翻出死鱼一样的白眼。突出的血管如藤蔓一样扒在他的脖子上。一时不知道这是供养他的器官,还是杀死他的凶器。吉利奥。现在他也死了。乌黑的血从嘴巴、鼻孔、耳朵喷出。塌鼻子的爱德华。矮小的亚历山大。保罗。里查德。罗伯特。所有人。全都死了。 粉色头发的人站在尸体中间,背对着他。福葛的视线模糊。隐约间,他好像看得见男人的侧脸,也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福葛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就是一切。他就是绝望生活的代名词。福葛赖以生存的一切在他面前不过是孩子建造的沙堡。他摧毁他,如同大象踩死蚂蚁。 他说:“有趣。”他抓住他。 福葛瘦弱的手腕在他手里似乎随时可以折断。 他命他告别生活。 福葛告别了太太。他说他要去找他的祖母。她哭了很久,并祝他幸福。 他像个物件一样被安排到布加拉提的队伍里。 他露出了标准的、友善的笑容,“您好。我能叫您布加拉提吗?。您以后也许能用到我。我的名字是潘纳克特·福葛。” 黑发的青年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个人进入他的队伍,他说,“你好,福葛。欢迎你。” —— “轰!” 两公里外一辆直升机爆炸。结束了。下地狱吧,乔可拉特。福葛单手撑起身体,疲倦地把额前的头发夹在耳后,用大拇指按压刺痛着的太阳穴。“五百米外……布加拉提为什么和BOSS在一起?”他正要赶上前,却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如同雨天惊雷 “你为什么在这里?!”纳兰伽大叫。他的五官激烈的在脸上争夺地盘,两个眼睛点亮,又瞬间失去神采,蒙上雾气。 福葛欲转身,米斯达的子弹擦过他的耳朵。“退后!纳兰伽!”双手狠狠攥住枪支,把纳兰伽护在身后。他无法想象福葛出现在此地的目的,更无法想象纳兰伽会做出什么。“白痴!退后!他和BOSS是一伙的!”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他的声音颤抖,如子弹卡壳时的悲鸣。“闪开!” 纳兰伽伸手要抢走米斯达的枪,却被特利休抓住胳膊。特利休扭头不看纳兰伽,她没法正视纳兰伽那张痛苦的脸。 乔鲁诺沉默着。他不知如何面对兄弟相残。他们都没有想到。 “你们还不能进去。”福葛机械的说。他直直盯着乔鲁诺的双眼。 “布加拉提在里面。对吗?”乔鲁诺问。他读懂了福葛的暗示。 “你们还不能进去。”福葛重复,这次语调里潜藏着对乔鲁诺的感激。“我会阻止你们。”但他依然冷着脸。“紫烟。”他的声音是那么轻,像是风中的芦苇。紫色的烟雾弥散开来,庞大的怪兽睁开金色的眼睛。悲伤。乔鲁诺读出这样的情感,他第一次见紫烟,还是在庞贝。他知道,福葛明白紫烟无法真正伤到他们。虚张声势。弄虚作假。这便是福葛今日所为。他是局外人,他能冷静的读懂用意。可是—— “你干嘛!”纳兰伽手足无措,连忙甩开特利休,冲进米斯达和福葛间。他想要阻止福葛,也想要阻止米斯达。但他明白“布加拉提在里面”……他说不出话,复杂的情感在他心中交汇。一切太突然了。怎么回事啊?怎么是这样啊?谁来解释?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紫烟蛮横的拳头冲向纳兰伽的胸膛。他像鸟儿一样飞了起来。滚烫的鲜血沿着喉咙缓缓向上爬,好慢啊,什么时候才能到嗓子里? “航空史密斯!”他在心中喊道。打哪里?福葛的肩膀?福葛的胸口?福葛的四肢?还是福葛的脑袋?他要把福葛打烂!是这样吗?是吗?时间好漫长。他想起福葛夸赞他是个杀人利器。当时怎么蠢的就嘿嘿笑了呢。我还没有落地吗?我什么时候能躺下呢?终于,血用上喉头,他混着泪水又吞咽回去。 “操。”米斯达连发六颗子弹。纳兰伽眼中,子弹悠然向前飞,是要散步吗?他喜欢散步。等到看明白轨道瞄准福葛要害时,恐惧笼罩纳兰伽的内心。不。不!不!他的心坠入冰窟,脸色煞白。不要!他不要看到!“开火!“史密斯飞船以前所未有的精度命中六颗子弹,高速运动的金属相撞,刺耳的回震惊醒了林中的乌鸦。弹药在空中爆炸,残余的弹壳飞散。纳兰伽重重砸在地上。“靠……走……”他呢喃。 他知道,米斯达现在肯定想把他的皮扒了。谢谢你米斯达。对不起米斯达。他翻身,向斗兽场相反的园林跑去。背好痛。头好晕。胳膊好像脱臼了。呜。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一边踉跄的跑,一边痛哭。他会追上来吧。好丢人啊。纳兰伽想。 福葛的眼中充满了迷茫。乔鲁诺正钳住米斯达的手,米斯达墨一样的眉毛刻在碳一样阴沉的脸上。然后特利休说,“走吧”。他们错过福葛,走进斗兽场。他听到乔鲁诺说:“我们走了。” 鬼使神差,福葛听见自己说“再见。” 就这样,他也隐入树林。 “树木在黑暗中沙沙作响。风让他们哭泣。“”纳兰伽竭力跑着,也许一直跑下去就不用真正面对现实。纳兰伽有太多想问的,但到现在,福葛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话。他变了。才三天,他怎么变成了这样?那个温柔的笑着或者生气的拧着眉毛的男孩去哪了?为什么眼前的人有着一样的外壳,却毫无灵魂。紫烟变得更强了。他轻易折断手臂粗的树木。他直直向纳兰伽前进,中间的任何障碍都将被铲除。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认识的福葛并不是这样的。他熟识的紫烟也不是这样。“蠢货!白痴!” 福葛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他们离BOSS已经很远了。“不要再跑了。”他的语调充满悲伤。眼前皆是废墟,碎砖、枯枝到处都是。 “为什么背叛我们?”纳兰伽躲在树后,大口喘息。 “我没有。”福葛回应。 “你在做什么啊!” 听到肉体捶击树木的声音,福葛低下头,“我……你为什么非要对抗BOSS呢?” “哈?”纳兰伽走出阴影,愤怒战胜了其他所有情感。“福葛。你是狗屎。”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史密斯驻留在他的手臂上,如同随时出击的老鹰。“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 “是的。”福葛将胳膊背在身后,拘谨地站着。 “那你就是狗屎!你不是福葛!”他抬起手臂。“你是谁!” 紫烟却从他的侧面冲出,纳兰伽连忙发射火药组成屏障。但紫烟高举一块石板,挡下了所有的攻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周围的一切要把他吞噬掉,迎接他的将只有黑暗……不甘心。为什么福葛会变成这样啊……他要去见阿帕基了。他没有脸面面对阿帕基。相当失败的人生。他的生活是一团乱麻。就这样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 “啊!!!!!”痛楚从左腿传来。紫烟捏住他的膝盖,粗暴的一折,就把骨头扯的错位。纳兰伽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他感到头晕目眩,冷汗迷住他的双眼,“福葛!”航空史密斯无法再飞行,坠落草地中,痛苦地转动螺旋桨。 “你呆在这不要动。”福葛的身体如同触电,正颤抖不停。他靠在一棵树上,不敢直视纳兰伽。纳兰伽的怒视如同火炬,随时要灼伤他的灵魂。他不能让任何人看穿他……不行……“我要走了。你不要动。你不要动!我会回来的。”一秒都没有停留,福葛转身返回斗兽场。只要不去注视,就可以装作没有发生。 “不许走!”纳兰伽挣扎着爬行。他会阻止福葛。哪怕是同归于尽。“停下!” “不……不要再动了!”福葛的声音非常奇怪,像是溺水者的呓语。他没有转过身来,纳兰伽便不会停下,“王八蛋!给我回来!” “不……”紫烟狂暴地击倒树木。他的压力无处发泄。 “我死给你看!停下!”纳兰伽唤出航空史密斯,把枪口对准脑袋。 “不!”福葛立马停下, “别这样!”他嗫嗫嚅嚅。惨白的面色在夜晚更加瘆人。 纳兰伽冷笑,“你一走,我就自杀。狗屎。”他依稀看到了真正的福葛。动摇的感情终于冲破冷酷的石像外表。他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爱与恨同时扭曲占据时空。如果按下一个按钮能瞬间杀死他们,纳兰伽会按下它的。疼痛使他丧失理智,忘记过去。友谊、爱情、正义……此刻统统都是狗屁。他要福葛给出解释。立刻。马上。“如果我发现被打晕了,醒来我就会自杀!”他的嗓音刺耳。他想,我变得也不是我了。到底是为什么?疯狂带来了更多的疯狂。更多的疯狂宣告了疯狂的正当性。终于,他和福葛都疯了。 “纳兰伽!”福葛想要呵斥,却不知道如何责备、应该站在何种角度责备。他气得嘴唇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纳兰伽!”他再次嘶吼。那声音比紫烟的嘶鸣还要可怕,“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呢?!” “你想让我做什么?”纳兰伽把头埋在落叶里,任凭簌簌的眼泪流入大地。他依旧愤怒,但眼前天翻地覆的一切唤起了他内心深处一直都在的悲哀,“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呢?”他是如此渴望神迹拯救他们于水火中。今夜他见证了太多死亡,黑帮的暴力和恐怖他厌恶到了极致。他曾计划,在完成一切后,正式告别布加拉提。他要去为阿帕基守墓。他要回到家乡。他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他想吃热乎乎的披萨。他想上学。够了。他受够了这一切。他竟然在和他爱过的人死斗。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命运便是一次次被感情导致的懦弱捉弄吗?他祈求有人终结他的苦难。 “我想让你们活着。”福葛的声音嘶哑。他似乎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突然,他失去重心,晕倒在地。 鸟儿从天空坠落。树木沉寂。寂静。寂静。纳兰伽感知不到身体的痛苦,取而代之的是安详和宁静。他想起一首歌——“现在已是夜幕低垂,你知道晚了。夜已经深了。繁星满天的夜。宁静无声的夜。所有人都进入被窝……” 镇魂曲安静地演奏着——小村睡了。大城睡了。云儿、天使和童话也睡了……他不甘心。但他无法睁开眼睛。 小雨不停地下。 头痛唤醒了纳兰伽。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腕上的手表——凌晨五点四十八分。他穿着红色的西装。他的四肢健全。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被锋利的耳钉扎破了拇指。“我敢打赌。福葛准备用它杀人。”他把手指放进嘴中吮吸。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趴在泥泞里的“纳兰伽”。 “天哪。”他下意识唤出航空史密斯。现实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银色的发丝垂下,挡住他的眼睛。“我是福葛?纳兰伽是谁?”史密斯充满活力,纳兰伽想,他甚至可以瞄准一公里外的硬币。他的精准度一向很差。但现在,他觉得它有这样的潜力。只是……操……他的头好痛……好像要裂开。他的心脏怦怦跳。该死,这是极度疲累的现象。福葛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一点伤痕,实际上连保持清醒都是困难。他到底在做什么? “唔……”地上的人发出意识模糊的声音。他醒了。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唤出替身——那个紫色的打手。他迅速支起身子,与纳兰伽拉开距离。被折断的左腿好像一件累赘品,在地上留下拖行的痕迹。“你是谁!”疼痛。疼痛。疼痛。福葛的大脑快要被刺骨的疼痛撑爆。死……快让他死……他简直无法忍受。但是不行。他必须活下去。他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俯视着无法反抗的伤员,纳兰伽下定决心,“福葛……我要去帮布加拉提。” “你留在这!我会去!”福葛左手撑地,挣扎着站起,可被紫烟亲手折断的腿根本立不住,他跌倒在烂树叶里。 “你拦不住我……”纳兰伽蹲下扶起那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是居高临下吗?福葛平时都是这样看他的吗?纳兰伽叹气。 “你不许走!”福葛扣住对方的手腕,恶狠狠的重复刚刚纳兰伽的招数,最无赖,最不要脸面的姿态,他说“我会死给你看……” “……” 两人无言对视。完全的逆转。命中注定的冤家。敌对的两人竟然轻而易举的用生命牵制住了彼此。 “靠……”纳兰伽深吸一口气,他从没料到福葛会摆出弱者的姿态,“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帮布加拉提的。我会回来。” “你就是去送死!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可能打败他!不……你们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但是一切都晚了……我没法再让BOSS绕过布加拉提……但是……纳兰伽!不要去!活着不好吗!你能活下来!” “操你妈。”他一把推开福葛,毒虫缠身,冷彻入骨,世上他最害怕的东西从他的嘴里讲出,让他恶寒。他感到头晕目眩,有如过山车上失重却在呕血的病人,无处可逃。 “你想想阿帕基!” “阿帕基!不要提他!你说你有把握,为什么阿帕基没有活下来!”他要离开这个地方。他要逃走。不对。他要去帮布加拉提。他要让布加拉提赢……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可纳兰伽两腿发软,牙齿发酸。他苦涩的软下语气,“福葛。”然后垂下眼帘,“你在做什么啊……我搞不明白啊……福葛……” “有意义的。”福葛低头喃喃。 可这不是纳兰伽想要的答案,他暴起大吼“你……你!不要脸!我做的事情有意义吗?你认为我们是在白白送死吗?” “对。”福葛没有生气,他只是茫然的看着纳兰伽,仿佛在逼迫自己相信某种不存在的东西,他从中汲取勇气、智慧,然后用来和纳兰伽作对!操他妈的! “操他妈的!阿帕基!别侮辱他了!他有目标!你要用‘送死’侮辱他……我……我……我饶不了你!”纳兰伽气的跺脚。恨不得对着伤员来两拳。他恨死了!恨死了!他恨福葛根本不懂阿帕基!他恨福葛根本不懂他! “他确实有目标。”福葛悲伤的说,“但是他死了。死了便什么都不拥有,执着。理想……不管你有多恨我。纳兰伽,我活着。我们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你!?” “活着。别去!”福葛宛如只会重复的机器人。他唯一内置的出厂指令名为“活着“,他所作所为皆为活着。你打动不了他。你左右不了他。你只能听他念念有词,”活着“”活着“”活着“…… “你为什么愿意相信BOSS!而不是相信我们!”如果是平时,纳兰伽大概已经开始在地上打滚了。他已经说了一切能说的,可在福葛的眼里,确像什么都没说。他没法向福葛证明什么,就像福葛没法向他证明一样。体型相近的两条狗互相狂吠,企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在疲弱上,二人势均力敌;在无能上,二人不分伯仲。 “不……” “你的计划!告诉我!”纳兰伽打断福葛的辩解。“BOSS连他的女儿都能杀!为什么你还要相信他!我留在这。我们活着。布加拉提他们死掉。几天后,我们再被杀掉!这有意思吗?大傻逼啊!” “我从不相信他……你别这么说话。我从没信过他……”福葛不再言语。 他让手指作枪状,顶住自己的胸口。他无法说服纳兰伽。这些日子,他每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和所有人周旋,却听到了阿帕基的死讯,收到了乔可拉特发来的录像。他竭力阻止悲剧的发生,但他能够做到的,不过是阻挡汽车车轮前进一毫米。力量和智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 死亡就是一切。 死亡就是绝望。 BOSS就是死亡的执行者。 他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血淋淋的小巷。罪孽在他身上凝结。他被自己做过的恶惩罚,只能眼睁睁看着绯红之王的拳头砸碎肉体。这一具是纳兰伽的尸体。那一具是布加拉提的尸体。米斯达、特利休、乔鲁诺……他们躺在血泊中,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黑洞洞,干裂的嘴唇伤痕累累,被撕裂的喉咙中传来冷风沙沙的声音:“为什么阿帕基没有活下来?” 为什么阿帕基没有活下来?年幼的福葛蜷缩着坐在骨堆垒成的高山上落泪,“为什么没有拦住你们?为什么没有藏好特利休?为什么我是叛徒?为什么我认识了BOSS?为什么我要失去一切?为什么我要经历这样的人生?” 布加拉提教会了他责任。他却只能看着布加拉提为责任去死。 纳兰伽与他分享了爱。他却让纳兰伽被爱折磨。 阿帕基用相似的经历为他点燃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他却无法送别阿帕基仓促的人生。。 米斯达带来了友谊。他却当面攻击米斯达的挚友。 乔鲁诺点燃黑暗中的光明。他却斥责,“为什么你要唤醒装睡的我!” 特利休揭穿BOSS残忍的本性。他却为BOSS找了几百种理由辩解。 “潘纳克特。去布加拉提那里。监视他。我会联络你。做你该做的事情。” “好的。”小潘纳克特这么说。 “潘纳克特。找机会杀了他们。” “我认为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BOSS。请您让我去劝说他们……”福葛这么说。 “你想要背叛我?你应该知道叛徒的下场。” “我无意背叛您。您是我的神明,是您给了我生命。但人才应该得到充分的利用。如果让他们就这样死了,对PASSION是很大的损失……您的能力无人能够破解。等到他们真正露出獠牙时,我一定处决他们……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只是一时昏了头……”福葛这么说。 “我会杀了你。福葛。” “感谢您。” “去找乔可拉特。最后的决战开始了。我会和你算清最后一笔帐。”BOSS粗暴地挂断电话。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沟通。 “你不让我去。”纳兰伽在福葛面前蹲下,盯着泥巴发呆。 “是的。”福葛睁开双眼。他的人生是一坨狗屎。但他已经无路可走。他要笔直的朝着他以为的正确方向前进。“无论如何,不允许你接触BOSS。你离开半步,我立刻去死。” 福葛是傻瓜。纳兰伽咬紧牙关。唯有一份骨子中的疯狂催生的绝望逼着他继续活着。纳兰伽不可能说服福葛。因为福葛从来没有过信念。这个自私自大的蠢货。纳兰伽不可能放任福葛自杀,正如福葛不可能看着纳兰伽死掉而不做任何事情。 他张开双臂抱起过去那具残破的身体。 “你做什么!”福葛挣扎。 “去斗兽场!”纳兰伽起身。 “不行!紫烟!阻止他!”紫烟却歪着头。他不知道做什么。他永远不会去伤害“福葛的身体”。福葛只能用手推开纳兰伽。 他唯一能够活动的右手被纳兰伽抓住,“走了。”纳兰伽发力,试图抱着福葛站直。三秒钟过去了……他气喘吁吁的抱怨:“福葛……你真的该锻炼了。你好菜。头痛死了……你昨天睡了几个小时啊……”纳兰伽转而背起福葛。 “三个小时……”福葛没有底气地说…… “操你妈。昨天呢?” “关你屁事……没睡……” “操你妈。你活该死。你都在干什么啊?”他歪斜向斗兽场走去。 “阿帕基死了……”守灵毫无意义,福葛不过是命运车轮下的一只螳螂,但那是他当时唯一能做的。 纳兰伽感到肩膀热热的。雨水打湿了两个人,洗去他们的伪装。 他们从正门潜入。 “不!是布加拉提!他死了!”纳兰迦呼吸急促,惊慌失措 “怎么会这样!” “冷静。我们互换了灵魂。布加拉提的灵魂不一定在这里。”他让纳兰迦蹲下,“是米斯达的子弹。米斯达不会攻击布加拉提。布加拉提应该还活着。” “那这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哪?” 纳兰迦放出侦察器,小心地探视周围环境。“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在西南方的广场。我们快走。” 福葛却示意他爬上斗兽场的高处,“那里更能发挥你的优势。” 他们花了五分钟前往高处。现在是早上六点,太阳从地平线探出头来。“已经可以看得清远方了。你看。他们在那!特利休拿着米斯达的枪。也许他是米斯达。乔鲁诺和米斯达站在一起。一个粉色头发的男人正在指挥他们……”粉色头发的男人……福葛的汗毛全部竖起,仿佛有几百根针插进他的心脏。 纳兰迦注意到朋友的异常,“你的嘴唇发白……福葛,你没事吧……他是迪亚波罗。他是BOSS。” “我知道。”福葛把四肢收拢在胸前,僵硬地坐在地上,“我知道……” “BOSS的灵魂在哪?” “……等布加拉提找出答案……纳兰迦。你过来。蹲下来。让我靠一下……呃……我……我感觉不太好……” 纳兰迦很想问“为什么”,但他选择沉默着靠近福葛。福葛很少露出这样怯懦的表情。他上次……好像也是因为BOSS。三天前的故事。纳兰迦突然发现他对福葛一无所知。他既不知道这三天福葛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害怕BOSS。福葛从来不和他说这些。他相对福葛发火。他想要揪住福葛的脸和耳朵,狠狠地骂他。但现在不是时候。布加拉提也从来不和他聊福葛。阿帕基也不和他聊。不仅如此,阿帕基还总叮嘱他,“不要和福葛扯上关系”。如果他和福葛一起去给阿帕基的墓地,阿帕基会被气得复活吗?纳兰迦想要称呼福葛爱人,想要给福葛一个温暖的拥抱。但……好吧。他连福葛的嘴巴都没亲过。他们能够称得上情侣吗?特利休会笑话他的。不过特利休也没亲过布加拉提…… “纳兰迦。”福葛打断了纳兰迦的胡思乱想。“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可笑。” “什么?” “我三年前见过BOSS。他一瞬间杀了我所有的队友。” “?”纳兰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城市开始苏醒。女人的呦哭声、警笛声、爆炸声……世界变得一团糟。青春岁月和镇魂曲联手把普通人卷入了黑帮斗争中。超自然的现象波及了无辜的平民。审判。他们都将接受现实生活的审判。纳兰迦想,他大概要下地狱的。 “我没法反抗他。他太强了。三秒钟。三秒。五个人就死了。”福葛把头埋进肩膀。潘纳克特永远被困在血淋淋的小巷中,被粉红色头发的男人一次次剥夺希望。“三秒……” “三秒?”纳兰迦试图找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让福葛转移注意力,“哈哈……怎么可能啊……”一点都不好笑。纳兰迦低落地想。“你确定?” “我确定。我那时要挥拳打他。我戴着手表……却没做出任何反应……” 纳兰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无法想象。“好吧。但我们会杀了他的。他杀了阿帕基。” “……”福葛没有回话。他继续观察人群。真是可笑。他也仅仅见过BOSS一面。其余时间,一根电话线就把他拴在BOSS身边动弹不得。 你要做BOSS的狗吗? 以电话线作项圈。但那一次的遭遇……福葛实在无法忘记。如今第二次看见BOSS,他依然能嗅到血腥味。迪亚波罗每年只和他打一次电话,但每次都能让他跌入生活的低谷。第一次,他问他布加拉提的最新动向。第二次,他问有没有能力杀死阿帕基。第三次,他命他阻止布加拉提。第四次,他命他杀了所有人。第一次,BOSS对他整理的细致的文件报告非常满意。第二次,BOSS赞赏了福葛的警惕。第三次,BOSS沉默不语。第四次,BOSS怀疑福葛是否背叛。如果福葛现在杀了纳兰迦,证明衷心,也许依旧能活下去吧……他装作不在意,瞥了眼身边的白痴。纳兰迦的身体暖烘烘的。 纳兰迦也看向他,眼神充满关切,他说:“你……“——”吗?” 熟悉的感觉一瞬间让福葛打颤,“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你腿痛吗?奇怪。你没听见吗?” 时间? 时间变化了? 时间跳跃了! 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福葛仿佛看见三年前小巷中老板的动作。他手腕上的指针滴滴答答为他指出了真相!所有人的思绪仿佛被删除了一段时间!事物在运动,但人无法察觉。突然间,福葛失去了正常组织言语的能力。他所有的大脑计算能力被用在了处理记忆上。他纵身跳入过去的河流,被激荡的浪花冲刷,他拼命洄游,为的是救起那个被困在笼中的小鸟、被困在巷子中的小孩。“我真是太蠢了。”大颗的泪水从福葛的眼眶中滚落。纳兰迦双手停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福葛爆发的情绪。“呃……福葛……怎么了?你很痛吗?是手?还是腿?” 他竟一直活在想象的恐惧中。如果……如果他敢正视过往,阿帕基怎么会死?他怎么会为迪亚波罗做事?三年来,福葛的屈辱、痛苦在简陋的真相面前,有如可悲的闹剧。他在海滩上搭建的沙堡被浪潮撕得粉碎,但他本有机会保护它们的……只要……只要他站到海浪中,直视畏缩着藏在里面的怪物。“你的子弹能有多快?”福葛擦干眼泪。 “呃……你在说什么?” “你的子弹能有多快?” “我不知道。” “纳兰迦。听好了。等过会迪亚波罗现身,向他开火。用你最快的速度。”福葛觉得好笑。打破绝望的钥匙一直握在他的手中,他却忽视不顾。“你可以做到的。就像你拦下米斯达的子弹一样。但你必须比那更快。” “但那样威力不够啊。” “用这个。”福葛微笑。他交出紫烟。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金黄色的胶囊反射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你疯啦!你的胶囊一碰就碎!我们都会死的!” “不会。这次不会。”内心的转变使福葛的替身获得了进化。如果说,易碎的胶囊曾照出他精神的脆弱,那么现在,被怒火吞噬的福葛只会制造出刚硬的武器。 “它们离开你五米就会消失。” “如果,我把它们和我的手一起交给你呢?” 在纳兰迦惊恐的注视下,福葛把手腕放到紫烟手中。“对不起,又要弄坏你的身体了。”福葛苦笑。“全靠你了。把它加速到最快的速度。”紫烟咕嘎一声,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把细小的腕捏在手中。 “不……不!福葛!停下!”纳兰迦抓住福葛,想要阻止这场惨剧。但来不及了。肌肉被挤压的变形,青紫色的淤青取代了正常的小麦色。青筋暴起,它们如同吸食生命的藤曼,狰狞地无声嚎叫。“咔嚓——”骨头断裂。福葛的左手像破布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 福葛被汗水浸透,浑身颤抖。“纳兰迦……打断我的手……” “不……” “嘶……纳兰迦……快……”福葛痛苦地呻吟。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刚刚现身的航空史密斯,将枪口紧紧贴上破碎的手腕,“开火……”他咬住纳兰迦的衣服。他不想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怒火驱使下,他走向了懦弱完全相反的一面。 已然蹉跎了光阴,不要白费了一切。 纳兰迦命令史密斯开火。 一声。 两声。 三声…… 天空仿佛变成了红色。 一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有嗡嗡的蜂鸣在脑海中回响。 福葛倒在他身上。他晕了过去,可身上每一块肌肉仍在痉挛,像是刚屠宰的牺牲。两个人的脸颊、睫毛、胳膊、胸膛……到处都沾满了血的烙印。滚烫血水顺着他们的身体,爬行到脚踝,再钻进血管,钻进骨髓,钻进灵魂。纳兰伽握住福葛的左手,福葛的左手死死攥着三颗胶囊。 这好像是第一次他们那么亲密的接触。恍惚间纳兰伽这样想。但现实太过魔幻,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必须集中精神。他必须打中迪亚波罗。 他封闭了耳朵,只想听见迪亚波罗的声音。 他封闭了眼睛,只想看见迪亚波罗的身影。 他甚至停住了那颗刚烈的心,安静点!不要打扰我!我要杀了迪亚波罗! 出现了! 红色的身影! 光速。福葛说过,光是最快的!那我就用光速! 愤怒的不幸之弹瞬间飞出,它的吼叫,有如惊雷一样,震动整个斗兽场,仿佛生命的萌芽从泥土中苏醒,让愤怒得破土出现。它像是光,在光中燃烧。复仇的火蛇飞过天际,直逼他的一生之敌。0.0001秒?还是0.000001秒?还是0.00000001秒?广场上追逐箭矢的众人根本没料到来自天空的制裁。太快了!迪亚波罗刚刚产生“躲开它”的想法,胶囊便来到了它的面前!子弹、血肉、白骨燃烧殆尽,于中诞生的死亡病毒却安然无恙。它亲吻绯红之王的面颊。它说:“去吃屎吧。” 不!不!不!迪亚波罗恐惧的声音还未窜出喉咙,它们便像烟花一样绚丽地炸开。紫色的烟雾唱着歌谣将人间的罪恶吞入腹中。 “乔鲁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布加拉提趁机用灵魂点燃光芒。他破坏了脑后的钢链手指。镇魂曲的身体如山峦倒塌一样四分五裂。“所有人的灵魂都会复原,而我也会得到新生。” 战斗结束了。 纳兰伽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确认子弹击中迪亚波罗后,铺天盖地的疲倦叫他失重倒地。“福葛……福葛……打中了。”他抱住名为纳兰伽的小小躯体,仰面倒在在古老遗迹的看台上。七点了。该吃早饭了。但他想要先睡一觉。名为福葛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 “嗯。”福葛回应。他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声音很小很小,很轻很轻,“纳兰伽。你的身体真的很烂。” “明明都是你破坏的。乔鲁诺要讨厌我了。”纳兰伽开起玩笑。他的任务完成了。他相信马上就会有人来表扬他。只是现在他太累了。这副身体太累了。等他歇好了,布加拉提会以他为荣。他啊,和福葛联手干了件好事!天大的好事!他开心的跳噼卡舞,他把热乎乎的披萨吞下肚,他拽着福葛在街上散步……啊。终于结束! “不……我是说……为什么你的身体眼泪那么多……” “什么?”纳兰伽低头看——福葛呜咽着,并试图掩盖他的痛苦。他失败了,他的啜泣变成了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阿帕基会原谅我吗……真的很对不起布加拉提。对不起。还有纳兰伽……但我不想和你道歉……” “你在说什么?不要说了!福葛!冷静下来!怎么了!”他会失去它。失去又一次缠上纳兰伽的命运,他猛地陷入无尽恐慌。他想要抬手堵住福葛的嘴巴,却没有力气挪动任何一根手指。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恶鬼压在他的灵魂上,狞笑着欣赏惨状。怎么了?动啊!动啊!去堵住他的嘴!都在说什么胡话?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我不会和你道歉的。纳兰伽。我不欠你的。我一点都不亏欠你……我果然还是不想死……对不起……你的身体太爱哭了……” 这是纳兰伽昏迷前最后听到的话。 两个小时后。阳光刺痛了纳兰伽的双眼。他在自己的身体里醒来。 “他醒了!”特利休惊喜地叫道。 米斯达扑上来,抱着纳兰伽痛哭流涕,“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纳兰伽迷茫的看着完整的左手——这是纳兰伽的身体,十七岁,黑发,麦色皮肤。那他呢?那个十六岁的他呢?恍如隔世,纳兰伽呆滞的问:“福葛呢?” 乔鲁诺低头不语。 葬礼非常简单。没有告诉任何人。乔鲁诺问,“这样好吗?” 纳兰伽和米斯达说,“这样就好。” 纳兰伽退出了PASSION,并非出于恐惧,而是他认为自己需要这么做。 一周后,纳兰伽在墓碑前献花,正好遇到米斯达。 米斯达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我差点以为福葛的灵魂还在你的身体里。那天葬礼,你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掉。” 纳兰伽撇嘴,不屑的鄙视道,“有什么好哭的!”他确实没哭,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哭不出来了。自从和福葛换了身体后,他一滴眼泪都没掉过。难道死的是纳兰伽,现在纳兰伽身体里的是福葛? “也是。”米斯达叹气。“唉。我那时特别害怕你醒不过来。” “哪个时候?” “在斗兽场的时候。” “为什么?” “你问我不如问福葛。”米斯达倒开始生闷气了。“你们两个真是……“ “他知道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纳兰伽揪住米斯达的领子。 “Rolling Stone。上面雕刻了阿帕基、布加拉提还有你……死的人才会画上去……” “你开玩笑吧!!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我没有开玩笑……当时看到阿帕基死了……布加拉提也死了……我……我……我好害怕……纳兰伽……”米斯达揉了揉眼睛。“但它失效了,你活下来了。”他顿住,然后困惑的说,“那家伙替你死了。” —— 纳兰伽把米斯达送走后,回到了福葛的坟墓前。他挥舞着一个月前、他们的命运还没有显现时,在花店预定的火红的玫瑰花。纳兰伽的力气是那么大,他用玫瑰抽打墓碑。玫瑰易碎,它们撞到坚硬冰冷的石头上全部变成了花瓣。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纳兰伽嘴里骂道,“多管闲事!”他的头发凌乱的垂在连钱,遮住了他的眼睛。泪水从指缝溜走,滴落在石板上,留下斑驳痛楚。他终究还是哭了出来。好像附着在身上的某人的灵魂,终于离去。 墓园死寂,只有他一人的抽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非常感谢你能读完全文。这不是一次快乐的阅读体验。你一定读的非常辛苦…… *背叛。恐惧的奴隶福葛在纳兰伽的帮助下从中挣脱,命运的奴隶纳兰伽因为福葛逃脱了必死的结局。不该死的人死了,本不能活的人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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