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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水戶洋平和櫻木花道走在去體育館的路上。兩人不是並肩走著,而是水戶洋平稍微靠前一小步,櫻木花道略微在後。這很難得,畢竟櫻木花道人高腿長,跨步的距離比常人大得多,水戶洋平平時要刻意走得快,才能跟上櫻木花道的步伐。但今天水戶洋平只是普通地走著,櫻木花道卻落在了他身後半步。

「洋平,你生氣了?」櫻木花道亦步亦趨地跟在水戶洋平身旁。從今天早上開始,洋平就不太理他。是很不明顯的、微妙的態度轉變。周遭沒有人能感覺出來,和大楠他們一起吃午飯的時候,也沒有人察覺到洋平的異樣。洋平和平時一樣和他說話、打鬧、大笑,但櫻木花道就是感覺到了,洋平不太開心。然而他不知道為什麼。

「沒有啊,我生什麼氣?」

水戶洋平是真的沒覺得自己在生氣。或許可能早上的時候有一點點,就一點點,但那應該也不太算生氣的情緒。他只是無法面對竟然會期待花道親他的那個自己,然後覺得很羞恥而已。

更明確來說,是尷尬、羞恥、自我唾棄融在一起的複雜情緒。

水戶洋平一整天都在想,他真的是腦子進水才會有那種根本就不應該產生的期待。他難道因為花道近期的一些比較親膩的舉動,就開始覺得花道也喜歡他嗎?怎麼可能?也太痴心妄想了一點。做人還是要認清現實。現實就是花道這個單純傢伙的腦袋裡根本不知道男人和男人可以有超友誼關係的可能性,比花道會喜歡他的可能性還要大出一百倍。就算花道對晴子的注意力減少,就算花道開始開始整天黏著他,也不代表花道喜歡他,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早該明白。

可惜他的理智明白,但情感依然不受控地會為了那些事煩惱和心動。他得承認花道的舉動確實已經超出他能負荷的範圍,每天為了那些不應該在意的小動作而心跳加速真的有點累。

期望越大,失望只會越大。更何況那個期望本就不應該存在,最終只會失望而已。暗戀已經夠累,實在沒有必要再這樣繼續虐待自己。

如果花道抓不好距離感,水戶洋平默默地想,那或許應該由他來?

雖然他沒有特別和花道保持過距離感,畢竟之前花道沒有那麼黏,他只要控制自己別做出出格的事就好,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要提防花道做出出格的事。

水戶洋平想到早上出門時,花道沒有拿走的枕頭和電扇。依照水戶洋平對近期的櫻木花道的瞭解,感覺花道今晚還會再來他家過夜。但他不過被花道抱著睡一晚,就能讓自己產生花道會親他的錯覺,要是多睡幾晚還得了?水戶洋平覺得不行。至少不能再讓花道抱著睡了。那些一般兄弟朋友不會有的肢體接觸最好也全部不要有。

櫻木花道走在路上,幾次想要抓住洋平的手,但每次都被洋平不著痕跡的閃開了。他可不覺得洋平能那麼剛好每次都避開他的手。難道洋平發現他昨天晚上偷親了嗎?但他只親一下耳朵而已⋯⋯好吧,可能親了不只一下。可是洋平當時應該是睡著的狀態,應該不會知道?天才不會判斷錯誤,尤其在洋平有沒有睡著這件事情上不可能判斷錯誤。但之前洋平午休時間在天台的時候會讓他玩手指的,今天不但不讓他碰手,就連搭肩膀都只給他搭一下下——怎麼看都不像沒有生氣的樣子。

雖然洋平說沒有生氣,但櫻木花道覺得有。可是既然洋平說沒有,那他也拿他沒轍。總不可能抓著洋平,硬逼他承認自己有在生氣吧?還不如他接下來讓洋平開心一點比較實際。

在櫻木花道的印象裡,他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有惹洋平生氣過——至少他自己沒有印象洋平對他生過氣。當然也可能是當時太粗神經,根本沒察覺到洋平生氣也是有可能的——導致他現在還真有點不知所措。

洋平生氣的話該怎麼辦?要怎麼討洋平開心?要怎麼哄?

這是個值得好好研究的問題。

眼見體育館就在眼前,櫻木花道還是想不出個方法來。今天水戶洋平依然有兼職工作要做,儘管再怎麼不想和洋平分開,櫻木花道還是依依不捨地在宮城良田的集合聲中和洋平做了短暫的道別。

然而他還沒轉身,突然靈光一閃。

水戶洋平原本陪花道走到體育館就要離開,結果他的手被猝不及防地拉起——花道的動作太快,真的是來不及避開。櫻木花道抓著他的手掌,在水戶洋平一臉你又要幹什麼的如臨大敵眼神下,低下腦袋,用臉蹭了蹭洋平的手心。

他自顧自地蹭了幾下,抬起頭偷偷觀察一番洋平的表情,然後又低頭下去蹭。是整張臉埋進人家手心的那種蹭。最後他對著水戶洋平露出一個得意又滿足的笑容,才去集合整隊。期間他一句話也沒說。

水戶洋平站在原地,楞楞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又看看跑遠的花道背影。

⋯⋯剛才花道是在得意什麼?在滿足什麼?蹭他的手,到底有什麼好得意的?又有什麼好滿足的?

怎麼能這麼像隻撒嬌的大狗?

千防萬防,結果防不到一天,就又被花道做了這種一般朋友不會做的事。水戶洋平有種自己輸了的感覺。並且這輩子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可能是狗派,馬上就要被花道的這種狗狗舉動殺死了。

相比於水戶洋平的一頭霧水,櫻木花道倒是覺得自己的靈光乍現想出來的撒嬌舉動非常成功。惹人生氣的時候,撒嬌果然是最有用的行為!更何況是他天才級別的撒嬌!

不論洋平是因為什麼而生氣,櫻木花道都覺得洋平一定消氣了一點。沒有為什麼,反正他的直覺這樣告訴他。如果洋平還沒全消氣也沒關係,他可以繼續撒嬌,直到洋平完全消氣為止。

櫻木花道非常有自信洋平一定會對他心軟。

當櫻木花道結束訓練,跑回家收了自己的幾件衣服當行李,再次按響水戶家門鈴的時候,他是認真的這麼認為的。

然而洋平打開大門,卻好像沒有要讓他進門的意思。

水戶洋平斜靠在自己家門口的門框上,用腳擋著櫻木花道就要跨進來的腿,一副早就在等他來的樣子。

「唔嗯?」櫻木花道看向洋平臂彎裡夾著的枕頭,是他昨天帶來,然後就沒打算再帶回去的那顆。玄關旁邊還放著一把眼熟的電風扇,也是他帶來後就沒打算再帶回去的那把。他心中警鈴大作,有不好的預感。

「花道來拿枕頭和電扇嗎?來,都在這裡了。」水戶洋平視線掃過櫻木花道身上的跨包,包的拉鏈沒拉好,能從縫隙裡看到布料的影子——竟然還把衣服帶來了?還真的是想要繼續睡在這裡?水戶洋平猜中櫻木花道的目的,但他裝作沒有看到那包衣服,而是一臉輕鬆自然地將手中的枕頭塞進櫻木花道懷裡,又一把提起電扇,也跟著遞過去。

櫻木花道根本不想接那把電扇,他抱著自己的枕頭,委屈巴巴地看著洋平。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水戶洋平反問。

櫻木花道更委屈了,「洋平不是說沒有生氣嗎?為什麼要趕本天才走?」

水戶洋平被他噎了一下,「這跟那是兩回事。」

「哪有兩回事?你明明就在生氣,還說沒有!」

「我真的沒有生氣。」水戶洋平苦口婆心,「而且我不用電扇,花道你今天還是回自己家睡比較好。」

「我昨天就說了,我家很熱,我睡不好,所以要來跟你睡⋯⋯」

「沒有人夏天還擠在一起睡覺的。」

「誰規定的?」櫻木花道噘嘴,「夏天不行,那冬天就可以?」

當然不會有人規定這種事。水戶洋平在心裡吐槽。但朋友再怎麼樣都不應該抱成那樣睡覺。夏天不可以,冬天如果是用取暖當理由的話⋯⋯不不不,開電暖氣不就好了?所以冬天也不可以!

提到冬天,櫻木花道繼續道,「雖然冬天還沒到,但本天才體溫高,冬天可以借洋平用。一定很好用。」

不是?用什麼用?要怎麼用?講成這樣也太引人想歪了吧!

水戶洋平差點被繞進去,「總之兩個人真的不好睡,我的床太小,昨天那樣睡很擠。」

「所以花道今天還是回家吧。」

「很晚了,明天還要早起不是嗎?」

「真的太熱、在家睡不好的話,我家的電扇可以借你帶回去,反正我沒電扇也可以睡⋯⋯」

櫻木花道聽水戶洋平說了一大串,他大概能猜到洋平在顧慮什麼,但他還是不太開心。這瞬間他甚至有想直接告白的衝動,可是理智告訴他還不行,感覺還差一點。現在告白的話,洋平會嚇到,而且不會信他。雖然他能用時間證明自己,但如果可以,櫻木花道還是希望更平緩溫和一點、那種水到渠成的方式,讓洋平意識到他的喜歡不只是朋友,然後再告白。

話雖如此,但他真的不想看到洋平做出任何想要避開他的舉動。

一點點都不想。

於是櫻木花道往前跨了一步,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水戶洋平,語氣又輕又緩,「可是,昨天洋平明明睡得很好。」

水戶洋平仰頭看他,不由自主後退了一點,拖鞋底部在地上磨出輕微的聲響。

「洋平睡得很熟。」櫻木花道伸手撫在水戶洋平臉側,只是輕輕碰著,沒有禁錮的作用,但有淺淡的、難以察覺的禁錮意味,「整晚都沒醒。」

整晚?花道怎麼知道他整晚沒醒?難道花道看了他整晚?不可能吧,那太荒謬了。

「那是因為、」水戶洋平無處可躲,也暫時沒有心力思考太多。他感受到面前櫻木花道給他的壓迫感,高於常人的身軀背著光,影子幾乎將他整個人都籠罩。

樓道外老舊的日光燈管沒什麼作用,全靠微弱的一點月光。他發現櫻木花道臉上表情有些委屈,但褐色的瞳孔此刻深得像濃重的黑,正專注地盯著他看。

「因為⋯⋯」水戶洋平有些沒由來地有些怕,但更多的是莫名的心虛。他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但他依然想找個理由反駁。

櫻木花道還在逼進,「因為什麼?」

水戶家的玄關沒多少空間,不過兩步。水戶洋平的腳後跟就撞到了玄關和室內交接的木製地板。高低的落差讓他扶了一下身旁的鞋櫃,站穩身軀。

「因為⋯⋯」他仰頭看著高他二十多公分的櫻木花道,隨後避開視線,但他依然站在那,半點沒有要讓步的意思。

櫻木花道看洋平連看都不敢看他,不禁覺得現在的洋平像受到驚嚇的小動物。而他就像欺負小動物的壞老虎,或者成年大人欺負未成年⋯⋯實際上也真的是成年人和未成年沒有錯。

唉。

「好吧。」櫻木花道還是不忍心逼他。他在心裡嘆氣,退了一步,給洋平留出一點喘息的小空間,「洋平不想的話就算了。」

「你損失一次和本天才睡覺的機會!」

水戶洋平眨了下眼,他的腦袋和神經還沒放鬆,耳朵就被花道捏了一下。力道不大不小,介於痛和痲癢之間。水戶洋平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然而還沒說什麼,花道就放手了。

「⋯⋯?」水戶洋平捂著自己的耳朵,瞪向又突然動手的櫻木花道。

櫻木花道捏那一下像單純的出點氣,報水戶洋平趕他回家的仇。

「先說,是今天就算了。」櫻木花道嘟嘟囔囔地聲明。他不太開心,但因為是洋平,所以被拒絕也沒辦法。「今天是今天,明天是明天。」

他越想越委屈,這是他兩輩子第一次被洋平拒絕。笨蛋洋平,就算是成年人,被拒絕也很難過啊,可惡。

櫻木花道哼了一聲,往外跨了兩步,然後又回頭,臉上的表情融合了淚眼汪汪和惡狠狠,矛盾得讓水戶洋平不合時宜地有些想笑。

「本天才明天還會來,你洗好耳朵給我等著!」

說完,櫻木花道怕自己的眼淚掉下來,那會讓他看起來很遜。於是趕緊抱著自己的枕頭,抓著半人高的電扇,氣呼呼地踏著腳步,用跑百米的速度一溜煙地消失在水戶洋平的視野裡面。

水戶洋平直到花道消失在樓梯轉角,才癱坐在玄關。剛才那個危險又充滿壓迫感的花道跟錯覺一樣,出來一下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水戶洋平揉著自己有些脹痛的額角,半晌後脱力地乾脆直接躺下。他成功讓花道回自己家了,但明天⋯⋯

「為什麼是洗耳朵啊?應該是洗脖子吧⋯⋯放狠話都說錯,該說不愧是花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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