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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lightplan》



　　假期結束後，K從莫斯科轉機準備返回紐約，謝列梅捷沃機場幾十年來都猶如一日，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它乍看之下很新、很體面，但隔著一面牆後的街友和紙箱屋從沒少過，老鼠比貓還大……冬天的街頭一向難熬，無論紐約或聖彼得堡都一樣。

　　K很難真正替這裡感到自豪，他甚至不喜歡機場毫不掩飾的混亂（例如貴得要命的薯片），只有登機廣播中溫柔、平穩的女聲，足以帶來微不足道的慰藉。

　　在經歷猶如地獄之旅的海關後，他拖著行李走過航廈，準備找個舒服的地方等待登機，突然間，一個很高的青年撞上了他，害他弄掉手中的申報卡和拉鍊袋。

　　「噢、抱歉。」高個子的青年行色匆匆，他看上去很年輕，大約二十歲出頭，穿著乾淨、微微退色的牛仔褲，和漩渦圖案羊毛襯衫。他雖然在和K說話，目光卻游移不定，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沒關係。」K自行彎身撿起地上的東西，一抬頭卻發現對方早已走遠。

　　「天殺的，現在的年輕人……」他咕噥幾聲，卻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K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看的刑偵節目，眼袋極深的老警官疾言厲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要發起革命解放奴隸：永遠不要忽視你的懷疑！有時候你會聽到空服人員說他們什麼都不知道，直到那個王八蛋真的掏出手榴彈或機槍，要飛機向左飛到古巴。

　　但K不想多管閒事，他不是什麼英雄，甚至連「好人」都很難算得上。

　　你永遠都有一個小小的機會阻止事情發生。

　　K始終有種煩躁、空洞的感覺，不曉得是菸癮還是道德感在作祟。

　　他在登機口重新看見那名青年，青年彎腰下去拿袋子，然後他看見了──那件羊毛襯衫有點古怪，過分寬鬆的剪裁甚至可以塞下整個伍爾沃斯超市的日常雜貨，不過他塞的東西顯然沒辦法在超市買到。

　　原來不是恐怖份子，只是無聊的運毒犯。

　　他最後還是把這件事偷偷告訴地勤人員，反正差別只在自己被耽誤，或全機一起被耽誤。前往紐約的班機走了，留下他和那個年輕人分別到小房間做筆錄，不過他還得到了當地警方隆重的感謝，跟一個壓克力製的廉價獎座。

　　幾天後，他打開電視看新聞。

　　K本來要搭的班機起飛後不久就墜機了，機上三百多名乘客幾乎都是D.R.T.，也就是「當場死亡」，根據「急救運送」的實習醫生所述，剩下的乘客則像是從火爐底挖出來一樣……不過你從火爐底下挖出來的東西，不會呻吟尖叫、哀求某人給他嗎啡或乾脆殺了他。

　　「看來我們都是幸運兒，不是嗎？」

　　K替自己的杯裡倒滿烈酒，朝著半空中舉杯，敬上帝，還有不可言說的宿命。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