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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應該是到了。」 「欸?這麼快?等......」 「行了,快起身,妳老早就見過夠多世面,別到緊要關頭時慌起來。」 喀噠、喀噠、喀噠。 門打開了,緩緩地,進來了一個男人。 微微自然捲的黑髮幾絲隨便地側在了一旁,細長而黑亮的雙眼,如墨般濃的眉,還有那張冷烈著一絲不茍的抿起一直線的唇際。 第一眼望向他,簡直不敢置信,眼睛瞪大得像是作夢一般,彷彿以為手機裡的那一位集傲氣與不可一世於一身的男人,突破那層次元壁站到了我的眼前。 只是身穿著的,是件合身得宜、在我眼裡卻稍微有些彆扭的廚師服。 「李......」 「咦?妳已經知道他了?李大廚?明明都還沒有在報章雜誌上露過面呢。」 ......不是吧,真的是幾乎一模一樣啊。 「今天要採訪的人,就是這位李大廚,他的名字是──」「Ian,就這樣叫我就好。」 那是冷漠而沉穩的嗓音。 如同我第一眼下意識想喊出的那個名一樣,是讓人熟悉,卻像隔了層玻璃般的距離感。 看著了,也能說話,卻似乎同樣地摸不到、靠近不了這個人。 全身上下都像極了「他」。 「是李澤言......」 「......」 「蛤,妳剛剛有說什麼嗎?說大聲一些沒關係,妳還得跟Ian喬時間作專訪呢。」 「不、沒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看著我卻想到了另一個人?看來,並非是真想採訪我。」 「我對於不感興趣的人、或是心不在焉的人,都沒有必要浪費自己的時間在他們身上。」 「沒事的話,送客、告辭。」 「......啊等等、不是的......」 看著主管丟來威脅而充滿危險的眼神,我只得努力壓下那陣懷念而稍微感到悲愴的情緒,試圖說或做些什麼去擋下那高大的身影。 我跑到了他的眼前,將名片雙手握在掌心,腰一彎、便閉起眼,用最誠摯的語氣開了口。 「不好意思,剛剛對您的不禮貌造成了您的不快,這是我的名片!」 「我是某雜誌社的編輯,目前的刊物最新一期是關於餐飲界的霸主,關於您得到的多項國際美食大賞,無論是西餐還是烘培,都是其中佼佼者,我、我真的很想採訪您!還請您考慮讓我為您執筆專訪!」 良久,我不敢抬起頭來。 口吻與氣質都如此相像,名字成謎的他,依悉記得那個性子與脾氣,雖然心裡深知,不可能是的。 不可能是的。 已經過了那麼久,而且、那可是個遊戲人物呢...... 「勉強算先對妳拭目以待。」 「橫衝直撞的笨蛋。」 手上的名片默默地被男人悄然換過了張。 經過自己身邊時的那兩個字,像一顆石子重重撞進心房。 不可能是...... 我猛地挺直了身子回身往門口一看,卻只見到正巧走出的英挺背影,等候在外的,是服務生溫和有禮的微笑,端出了一道又一道料理,說是大廚招牌菜,作為撰寫文稿時的紀錄與拍照取材用。 直到最後一道甜品上桌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失神往嘴裡送的滑潤美味—— 是記憶中那塊,不曾真正吃進口過的布丁。 —— 說起來,卸載戀與,也只不過是一年前的事。 為了曾一起渡過的那些時間笑過、哭過,也曾對此深深著迷著不肯放手過。 早已課滿了儲值上限贈送的ssr,把所有普通、菁英關卡給升滿了三星,做滿了一切可以做到最好的事,刷好感度、刷材料,回味所有的約會,聽著那個讓人安心的聲音入睡。 其實一開始並不是喜歡他的,甚至有些怨懟,為何他總是處處針對我、連走在路上抓到機會也想與我撞上,就為嫌棄我一句不是。 這個人真的很奇怪,總不讓人好過,說的話十分裡只表達得出一分、被動又老將示好給胡弄帶過,簡直難相處又不可理喻。 一直到,我發現了他偶爾的小舉動。 總是冷著張臉的他,會為了想嘗自己做的布丁而動用時間暫停。 公司危急時刻,最關鍵一通電話,竟是不小心接通的他打來詢問處理方式。 接受著來自於自己亂七八糟的要求,說不出關心卻老要人依賴他。 那張宛如鐵做的生冷面孔下,藏起的是若有似無的處處關心,問起、便說只是擔心投資回利。 誰相信一個日理萬機的大總裁,會對一個小公司的報酬率如此上心? 更何況這本就是我該努力苦惱的課題,沒道理做了投資商之餘,還讓他兼差了顧問。 那是他的難言之情,也有他絕無僅有的獨家寵溺。 一天一天、逐漸就被這樣的他吸引,直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對他的喜歡,已往極限在瀕臨。 我不確定這算不算愛,但我能夠理直氣壯的說,如果可以選擇一個人來愛,我定毫無猶豫地跑向李澤言。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段語音,都是我最最寶貝的珍藏。 他的每一張卡、每一次活動,即便再困難我也會達到。 心動的同時也為他心痛,就像瘋了一樣深陷進他的所有。 想像過被那只手牽起來有多寬厚、被那胸懷擁抱時有多溫柔。 傻傻地看著手機便能安穩地睡著,希望能進入同一個夢中。 好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他。 義無反顧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喜歡著他。 曾以為,我可以這樣毫無條件地一直喜歡下去的。 『妳......是不是該收斂點,對於那個遊戲太過沉迷了。』 『我說啊,妳不可能就這樣喜歡他一輩子吧。』 『妳喜歡的,是一個妳永遠觸碰不了的角色喔。』 『是該交個男友了,再拖下去,妳都24歲了、不要告訴我妳在跟那個遊戲裡的誰交往,不切實際。』 『無法牽手、無法擁抱,更無法跟他戀愛,要他牽起妳的手走入禮堂,他做不到。』 家裡來的一通電話,還有當時同事忽然來地當頭棒喝,在同一天擊碎了看似很美好的夢。 再喜歡,也無法真的真的與他相戀。 是「遊戲」、是「角色」,一切都是「不切實際」,我的喜歡,注定無法成為真實的存在—— 其實我都知道的,只是啊、對於這個故事的眷戀實在太深長,要做到全數割捨,痛苦的程度,幾乎是要我放棄最依賴的那份情感寄託。 我哭得像是失戀。 將所有能想到李澤言的東西收進了一個深紅色的大盒子,無論是貼在牆上的海報、還是買來放在桌上的周邊,連床上的小娃、枕套,一個一個洗了乾淨,曬乾後通通封裝進了盒子。 就像是親手拔除支撐著心的那棵樹木,太過笨重的愛,終將支離破碎一地。 哭得像是失去了你。 卸除安裝的手顫抖著幾乎握不好手機、無法想像沒有你生活該怎麼過得一如往昔。 『對不起、對不起......』 『在這種時間終於清醒,還是因為太痛了,明明沒資格哭的......』 『你沒辦法回應我的、沒辦法給予我的,我不會向你討,因為喜歡你,所以這些都屬於你......』 『現在、我要離開你了,李澤言。』 『最喜歡你了。』 『最最喜歡你了......』 曾經是,那樣熱愛過。 瘋狂地為了一個無法去愛的人,將全副心神投入過。 卻到現在都不曾後悔。 「我是不是傻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無法定下神。 還是打打看手機號碼吧,他都給自己名片了,應、應該是可以商量個正事,像是確定個訪談時間之類...... 打定了主意後,正拿起手機的手,卻被一陣震動嚇得失手將之扔下了床。 『未知號碼』。 拾起手機後,隨意看了看來電顯示後按下了接通,才意識到這通電話並無顯示號碼。 ......啊啊,來不及了。 『......沒有警戒心就罷了,這時間接了也算太遲,妳究竟是習慣將話說滿而不行動,還是單純只是傻?』 ......這個聲音...... 「......我只是還不能確認您的時程,正在苦惱該怎樣向您提起。」 『回去後毫無準備,妳的行動力低落得讓人不禁懷疑起妳的辦事效率。』 『該確認的事就該先擬好規劃,談妥時間這種事需要費多大的勁?』 『妳果然是白癡。』 一樣氣人的語調、一樣教人往前不停蹄地前進的提領。 為什麼呢? 實在是,讓人懷念得無法制止鼻酸的速度啊。 —— 心理學中的「移情」作用,即是把過去的感情轉移到當下的某個人身上,但那個人可能完全不應當受到這樣的待遇,無論是好是壞。 看著google上的解釋,原本還想再輸入「次元突破」之類的關鍵詞,想來還是覺得自己根本是瘋了,才打住手指不去做傻事。 再像也不會是那樣吧,只是湊巧長得相似、湊巧個性雷同,湊巧自己剛好也喜歡著他。 ......不不,這得弄得清清楚楚,喜歡的是李澤言,不是什麼Ian、那可是自己訪談的重要對象,不是那個會在原地等我開竅的、偶爾對我微笑的那個人。 對,不是那個傾盡自身所有的好來守護我的那個大傻瓜。 「3/18......麼......」 ......是後天啊。 望著滿桌子熬夜想出來的精選題匯,還有處理那天拍照的菜色資料歸檔,相關文案與個人資料、比賽歷史與流程之類,密密麻麻的筆記與螢光筆劃過的痕跡,一直都很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上,所以爬到了代理主管的位置──僅次於正式主管手下,小小的成就,幾乎像是彌補著失去的某些情緒歸處。 成為工作狂是件不壞的事,壞只壞在停下來的時候,會空虛的像是填補不滿的缺。 我知道我是不完整的,只因為那些太過重要了。 總以為只是找不到重心所以才會無法淡忘,其實只是不想讓自己忘記吧。 雖然虛幻,卻很快樂的時光。 脆弱得當聽見那相像的聲音時,會因為太過用力分清界線而越發在意。 在意到等電話掛了以後,不明所以的細珠延著臉龐緩緩滑落,從靜靜的掉著淚,到痛哭失聲。 我知道,還是喜歡他。 所以更是動搖得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情不自禁像是笨蛋般期待著相見。 不可以搞錯,儘管那是飛蛾撲火。 就當都是移情作用,或許見過面後,就會再次清醒,是兩個世界。 他的好,永遠不存在於我的身邊。 好不容易可以壓下的思念,就繼續埋藏在假裝遺望的那一面。 睡吧。 至少在夢裡,可以選擇繞過現實這道枷鎖,不去打擾那份美麗。 ─── 我是一個不太流手汗的人,但是在這種狀況的前提下,實在是好難好難克制自己不去全身發冷。 背脊一陣惡寒、頭皮發麻著讓人連說話的語氣似乎都像結了冰的字句,明明帶來的資料齊全、訪談過程也萬無一失,就是在提問時,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的...... 好我錯了不止一點,對不起我很緊張。 啊啊啊、就是現在,他、他眉頭皺起來了! 「這些問題跟前期資料蒐集,都是妳一個人做的?」 「唔......是啊,那個......」 「妳們雜誌社,大多都怎麼分工?」 「嗯、按我們社層級來劃分的話,是完全的部門機制,主要機關單位不算的話,就是很多不同主題的雜誌分部,例如美妝美髮、金融財務、娛樂八卦之類的,每個部門都有主編、美術總監、執筆、專欄作家、流程負責人等......」 「妳是主編?」 做了個手勢打住話,銳利的眸依然深鎖著盯緊我的雙眼。 「......呃,基本上算是了?我們主編要請辭,聽說老婆生了第二胎要請長假,正在交接還有學習......」 「......既然是主編,那就勉勉強強算是份內事了。」 「......咦?」 手裡握著這幾天整理出來的資料檔案,濃眉微微舒緩了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的贊同、好像還有一些些的...... 那是不捨麼? 是看錯了麼,如果真的是、那麼......為什麼? 「最後那個問題,寫著有些像是批判著大賽機制的公平性,不建議放上,太過尖銳。」 「妳既然是做美食為主要題材,又是以我的說法、名義去撰寫發刊,就該要知道,有些賽制存在的不合理,不能公諸於事,那是行內皆知的不公開秘密。」 「......或許可以多寫些對於菜餚的感想、或者強調烹煮的來源、處理方式的特別之處,我不會透露太多,但會讓妳有下筆的餘裕,將筆調轉至更貼近『食物本身』,讓一般大眾在閱讀的趣味性上可以增色不少。」 指了指影印紙上的擬稿問題,緩緩道出了看法與補救方式,依舊是生冷的語氣,卻聽出了那一丁點的認可。 明明有工作在身,卻是被往事一再勾心,一點一點地、把因為碎裂不復的空洞無聲拉扯得大力。 模擬匯報的時候、電話詢問的時候,也曾是被這樣彆扭的溫柔拯救過。 真的太過份了,為什麼在這一點,也要將它勾勒出來,變成更接近李澤言的存在。 不去注意就不會知道,偏偏自己老愛刨根究柢。 為什麼要在意我的工作量?為什麼要幫我審查、還替我提出了這樣周到的替代方法? 已經千方百計想在你眼前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卻總在你身上找尋著與他的共通點,直到現在,已經有些開始相信,是他成為了你、出現在我的眼前啊...... 「李先生,您知道Souvenir麼.......」 「......英文翻譯叫做紀念品,法文翻譯的話......」 「是記憶。」 不可以哭。 莫名奇妙的眼淚,掉過一次就已經夠了。 在他眼前,不可以失態、得表現出專業,沒錯。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 不要哭...... 站起了身子整理著桌上散落的文件,邊低下頭、抹起了臉,努力地把眼淚擦去。 「那、那麼我的稿子便按您說的方式做調整,稍後回去做完初稿就發mail給您過目......」 「......為什麼要哭?」 「......不,只是眼睛流汗啦,這裡有點熱,我不要緊的。」 「眼睛流汗?確定不是腦子不清醒?」 「......」 『我看妳是腦子不清醒。』 當兩個身影完全重疊到了一起,已經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奔流而下的晶瑩。 這種奇蹟、我比誰都還想去相信。 「我會找上你們做報導,有很大的一個原因。」 「妳問我,聽不聽說過souvenir?」 看著我點了點頭,他嘆了口氣,伸出手、將還沒滴下的幾珠眼淚抹去。 「我不知道妳是否也在找著某個人,但是,我在妳騙不了人的笨裡,看到了一種可能。」 「她很貪吃、很傻,嘴巴一堆歪理,常常挑戰我的底線,淨做些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在我面前總愛上躥下跳、眼兒藏不住任何點事。」 「替我過生日,雖然辦得很糟卻是暖心;過年到我家來叨擾,其實我也早料到我家人會喜歡她;帶她去看天燈吧,看著別人求婚,也得過去湊湊熱鬧。」 「大概真的只剩下一股腦往前衝的拼命、還有讓我無法理解的善良。」 眼底深藏的點點星光,像是夜裡孤城外一片螢火蟲般閃亮,那樣的溫柔細膩、臉龐線條漸趨於柔和。 這表情,我很熟悉。 熟悉得又讓我再次止不住淚滴。 「你、你打算讓我把這事寫進專訪裡麼......」 「我只打算讓一個人知道。」 「那天哭著離開我的那個聲音,實在是難聽得教我一輩子也不想再聽見。」 不夠為他勇敢,也無法真正當作這一切都是過往雲煙。 我的懦弱、我偽裝的灑脫。 「你......其實你,就是李澤言吧,我沒有認錯、也沒有什麼移情作用......你......」 「白痴,老問傻事。」 在這個有我的世界,第一次見到他的笑顏。 僵硬的老古板臉,卻是這一輩子無法拋下的牽念。 還是深深地、深深地喜歡著。 「報告總裁,請問我可以擇日約您出來敘舊麼。」 「駁回。」 「還有,我現在不是總裁。」 「你......李澤言!你可是讓我糾結了好些天!還有你怎麼跑到這兒來的,還不老實交待!」 「大驚小怪什麼,我說過,我的承諾永遠比任何法律效力還要有用。」 「反倒是妳,讓我等了一年,妳倒是學會和我大呼小叫?」 「......是,我錯了。」 「拒絕接受。」 「什......你、好,都算我的錯......說吧,怎麼樣你才能夠接受?」 只見這個男人眉羽一揚。 心臟依舊為他怦怦作響。 「給妳一年的時間,最好讓我看見妳的『誠意』所至。」 『不管妳在哪座城市,我都有辦法來救妳。』 『還是說,妳認為我做不到?』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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