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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ばれたまま飛べない鳥たち
《連體鳥》

鉢屋三郎x不破雷藏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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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時間,他們很常要幫彼此包紮。沒有選擇去保健室報到,隔壁同學看到總會問:「為什麼不去?」、「不痛嗎?」兩人異口同聲說是為了練習,隨即閉口不談。

他們會在油燈有點暗的照明下幫彼此上藥,在搖晃的燭火旁纏繞繃帶,嘻笑著說:連影子都能夠疊在一起了,怎麼兩個人的傷口就不會長在一處?所以,有時候是臉的主人傷口比較多一些,有時候是模仿那人傷的更重一點,他們用的繃帶都差不多多;要是繃帶用完了就會像學長一樣,翻出舊的兜襠布代替;要是連那都沒有了,就抱著對方安慰等待,反正血總會有流乾的時候。

那天他們只剩一條繃帶了,不可能搶,也誰都沒讓,他們不說話,靜靜看著那條白色的繃帶躺在木頭地板上,刺眼地快要陷進去般。臉的主人提議,那就挑個傷口最像的地方捆在一起吧,當然,前提是要方便行動,我們還要能一起上課,一起走路,一起完成好多事情,一起跟著四季流轉,還有天地萬物存在。所以他們選擇把手臂捆在一起,手肘貼手肘,前後道上晚安,夜裏躺成一雙筷子,一人一邊蓋上被角,像隻飛不起來的連體

——鳥。

隔天,模仿的人說他昨晚夢見自己變成一隻鳥在飛。天空很高,而他飛得比天和雲還要更高,對著無人的深空說自己找不到休息的棲枝。夢裡,他變成遁入水中的猛禽,一下子又成了採食樹液的奇鳥。每當他變成一種型態、想靠近地面,一陣氣流又把他直捲而上。他被沖到最高的地方,呆呆地看著地面。上方的烈日映照著他的背羽,底下的影子卻太遠,糊成一團。

他看不出輪廓,他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

醒來的時候,臉側還有呼吸聲。臉的主人睡得很熟,睫毛微顫,氣息穩穩地落在他皮膚上。他看著對方,想從那張臉上悟出夢裡沒有的答案──他是什麼?

講完夢,他不敢看臉的主人,怕自己其實不是在飛,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等著那張臉飛來把他領回去。
臉的主人沒有說話。早在模仿的人說話之前,他注意到繃帶鬆了,於是一邊聽一邊低頭專心地把繃帶綁好,他把繃帶綁得比昨天更緊一點,收尾時笨拙地反覆打了好幾個歪斜的結。
看著結終於大功告成,他們大概不會走散了。然後想起來鳥的故事,抬頭開口,語氣摸不出質地,告訴對方:想不起來沒關係,我有時候也會想不起來做夢的內容。

模仿的人盯著那顆歪斜的死結,點了點頭,雖然不是他夢裡想說的事,但他還是點頭了。

於是傷口的事情就這樣被擱置到了一旁。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