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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身旁沉睡的少年，安穩平靜的面容，唇角些許如笑的弧度，闔起的眼瞼下是和他相同的顏色，蒼翠的山林般，開闊而無束。

他看著相同褐色的柔髮，柔軟滑順的如棉絮或綢緞，和母親是那麼相似。
他明白的，比起名為「祤」的自己，他們小小的辰還更像母親一些。

如生，這是他們母親的名，那位總是笑著替他們打理衣袖及長髮的女性，活得像是日光般閃耀，死時也如墜落的燦星般，鋒利的劃過他們的記憶，烙印在思緒的畫布之上。

他或許無意識的追逐著那輝光，猶如他仍在一般，栩栩如生。

他也想當小辰的光。
但或許他從沒成功過。

比他更為如生的少年沉靜了下來，像是母親臨走前喘不過氣的寂靜，又像是塵埃落了定，再也風吹不起，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灰，只剩泛黃相片中的笑語供人凝視回想。

辰，時運、時光，也是日、月、星的總稱，聽起來是如此的美好，小辰也如同此名般，有著像星辰賜予般的天賦，如果不是在家族中的話，他一定能成為偉大的人吧，像那時運贈與的名，會有著屬於他的時間。

但祤知道才不是這麼一回事呢。

他希望小辰一輩子都不要明白他名字的意義，但即使知道了，以少年現在的狀況來看，或許也僅會微笑著而已吧。

那是父親應償的代價，在小辰出生的那一刻，便是他償還時刻的到來。父親將第二個孩子獻予本家，只為能做個猶如生息的夢，他親手將骨肉拋入了地獄，宛如將沾在衣袍上的塵拂去，不屑一顧亦毫無留情。

諷刺的是，塵亦如生。

即使受到近乎虐待的訓練，辰仍是溫柔的成長了，他露出了如生的笑，如生般的話語聲音，當他坐在樹稍或屋頂和飛鳥們聊著天，母親如生似乎就在那裡。

本家家主不喜歡這樣。

他厭惡看到離開的飛鳥囂張的停留在他的地盤上，所以他張開漆黑的爪，刨開了幼鳥纖細的背脊，咬下了未豐的羽翼，讓翠綠的眼看見了天空的清藍，又殘忍的將其鎖在屋簷下的鐵籠。

他要殘缺的飛鳥在最近的距離看著最遠的藍天，讓瘋狂一點點磨滅掉那眼中明亮的光芒，直到飛鳥不再是飛鳥。

祤輕柔的環著自己的弟弟，搭上對方纖細的手腕，遠比同齡的孩子們細上一節，他甚至能直接觸碰到弟弟搏動著的血管，還有同樣纖細的腕骨。

小辰不太吃東西了，即使是以前最喜歡的小小零食，瘦小的少年多半也會在放入口中後反胃嘔出，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存在，他才會救贖似的闔上眼，回歸寧靜的沉眠，像是再也不會甦醒一般。

他好怕哪天小小的孩子再也不睜開眼，一如那天夜裡的母親，永遠的安睡，就此喚不回。

低下頭，他靠著對方略窄的肩，同樣閉上了眼，像是想聆聽少年存在的聲音，也像是在傾聽自己心中的話語。

辰，你擔了很多不該承擔的，為什麼你還能對著我笑呢？
即使所有的情緒在內裡混雜化膿，小小的少年仍對著他露出了燦爛的笑，把所有的傷掩藏起來，只為讓他能放心的繼續旅程。
可以哭出來沒問題的，我不會嫌棄你，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都在，我永遠愛你。

即使現在他還太弱，無法將那鎖著雀鳥的牢籠破壞，他也會找到方法的，他和瀾暻總有一天會接手，屆時囚鳥終能自由的吧。

屆時，他能看見辰張開雙手，擁抱著風飛往天際，前往他們未曾到達的地方，而他們會在家中留個歇憩的地方，讓飛鳥疲倦時能整理羽翼，直到下次的展翅。

請再等一下啊，辰。

山雨終究會來，風亦將滿樓。
就如溪雲與日，就如同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