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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GUND-ARM CEO決定前往地球。 「真希望我也能跟ミオリネさん一起去。」 蘇萊塔更加抱緊白皙腰際,不願放開。 其實新聞報導讓她既擔憂又害怕,加上有傳言,敵視集團的恐怖組織正潛伏地球,雙方劍拔弩張的局面,怎麼想都不適合在此時踏上那顆水色星球。 但是ミオリネさん說,正因為紛爭嚴重,堅持和平才更為重要。當初創設公司,在各種利潤豐沛的產業中選擇醫療領域,不就是為了終有一天能解決讓無數人痛苦的問題嗎? 如果公司營運過程中,順便消除地宇多年來的爭執,更是一個讓所有人無話可說的莫大實蹟。 「沒辦法,後天就是Open Campus(校園開放日),妳可是首席駕駛員,對參觀者來說,妳和風靈的駕駛科演習是最矚目重點。」潔白的手在線條分明的蜂蜜色背肌慵懶撫摸,能聽到極有耐心的輕哄:「加油,我的花婿さん——還有,要玩得開心哦。」 蘇萊塔朝她微微一笑。「嗯。」 新郎橫抱起新娘,輕鬆下床走向浴間,大腳熟稔往後推門關上。 隔日,蘇萊塔獨自在溫室內忙碌,一邊搬運從地球寮收集而成的動物堆肥,一邊按照指示調整日光模式、鬆開土壤、檢查蕃茄和植栽害蟲狀態。 晨間共枕的人起得很早,自己睜開眼睛時,對方已是一身西裝白衣,長髮盤起的成熟模樣。 坐在床邊的ミオリネさん,親吻蘇萊塔的鼻尖,輕聲說三天後再見。 三天呢。 蘇萊塔澆水時,不由得盯著牆上花朵發呆。 三天感覺如此漫長。只要一想到ミオリネさん此時不在校園,就開始覺得寂寞地不得了。 「呦、水星ちゃん。」 沙迪克さん的聲音。 蘇萊塔走到門邊,有禮地說:「沙迪克さん,早安。」 「早安。」他偏頭看向溫室裡,問道:「ミオリネ不在嗎?」 「ミオリネさん出差了,要三天後才會回來。」 「出差?明天的Open Campus她不會在嗎?」 「是的……」奇怪。蘇萊塔覺得那笑容變得非常奇特,像是看到了路上的石頭,允許它們安穩待在自己的位置——直到變得礙事之前。「沙迪克さん有什麼事嗎?我、我可以代為傳達。」 「不,不是大事,等ミオリネ回來我再找她。」沙迪克噙著一抹笑,轉身揮手道別前,這麼說:「期待妳明天的華麗表演,水星ちゃん。」 蘇萊塔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內心忐忑不安。 “叮咚”,制服口袋內的學生手冊發出接收訊息聲。 那是ミオリネさん的mail。 前往地球——短短幾個文字,配上飛船外漆黑宇宙的照片,行事俐落的人也以同樣的簡單風格交代動向。 蘇萊塔看著螢幕,祈禱對方和校園開放日都能一切順利。 ……然而。 她的祈禱就如詛咒那般,迎來截然不同的結果。 校園開放變成和平破碎的災難,兩名地球來的少女駕駛鋼彈,把學校弄得一團糟,來賓和學生無處躲避,頓時慘叫四起。 “如果不是為了殺人,鋼彈為何要加裝武器?”蘇菲さん當時的質問,比利刃更深地刺入蘇萊塔的心臟,也捅破她隨波逐流不願深想的幻夢。“妳不是我想見的人,妳不是能殺我的人!” 儘管千鈞一髮之際制止下自行運作的子機,但蘇萊塔打開對手艙門時還是太遲了。 媽媽、您到底是為什麼打造出風靈呢? 鋼彈真的是用來殺人嗎? ミオリネさん——和我,我們所相信的希望,只是一個假象嗎? 蘇萊塔的所有疑問都來不及思索,回到學校後,莉莉克等人立即衝到她面前,拿高了個人電腦正播放的最新報導。 地球暴亂升級,恐怖組織弗德黎明透過加密頻道宣佈,他們已成功綁架集團總裁獨生女、GUND-ARM CEO的ミオリネ‧レンブラン,並以此要求貝納里特集團即刻停止對地球的監控鎮壓、解散MS開發評議監察機構,以及,交出鋼彈公司所屬機體‧風靈。 *** 雖然腦中有著轟隆隆耳鳴,但依然能聽到如雨聲的滴滴答答。 ミオリネ睜開眼,模糊視線下,注意到地板持續自上方滴著鮮血。 自、她的額頭。 「——喂喂、這個大姊姊好像醒了耶?」 「真的真的,眼睛睜開了!」 「誰快去跟納吉說!」 好幾個小孩的聲音。 瘦弱孩子們圍著她好奇觀察,每個皆衣衫襤褸。 怎麼回事?這裡是哪裡?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頭好痛,臉頰一片潮濕,是流血了嗎?ミオリネ想抬手摸觸查看,卻發現雙手被捆綁身後。 啊,她整個人都被綁在椅上。 銀色的瞳審視周遭,這裡是、教室嗎? 破舊的綠黑板,荒廢零散的桌椅,裂得無法遮風的玻璃窗。 ミオリネ勉強記得,與受傷工人和當地醫生討論完義肢價格與運作方式後,她乘上汽車正要前往宇宙航道,途中,司機緊急煞車,好像撞到小孩子了。 她跟幾名保鏢下車關懷,忽然子彈射擊響起,街旁的人們驚恐尖叫,混亂中有人靠近身後。 然後。 然後沒有印象了。只有額頭的刺痛與如雨滴落下巴、掉往地板的血,提醒她慘痛的現實。 突然,ミオリネ被一隻大手抓住頭髮,藉此動作毫不留情將她的頭抬起。 前方站著兩名壯碩的中年男性,抓著她頭髮的男人,朝身旁夥伴問:「奧爾柯特,你確定她就是ミオリネ‧レンブラン嗎?」 「啊,我很確定,她跟她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哼,只有基因的遺傳力勝過宇宙人啊,我們。」 「總之先治療她的傷吧。」男人的聲音冷靜而穩重,如此建議:「她活著才有價值。況且如果Prince知道她受傷,也不會滿意。」 「沒有把她來地球的行蹤告訴我們,還要我們自己調查,我也很不滿意啊,對那位Prince。」粗暴的男人放開ミオリネ的頭髮,離開前交代:「若戴林格·連布蘭給出回覆,我會立刻通知你。」 蹲下身為ミオリネ檢查傷勢的男人,無聲點頭。 「你……你們,」從對話中能稍微掌握情況,從小就被訓練遭遇綁匪危機時該怎麼做,所以ミオリネ沉著地發出乾啞聲音:「你們、想要什麼?」 「我們只是想守護自己的家園,這裡不也是妳母親的故鄉嗎?」 ミオリネ努力睜著雙眼,命令視線專注於面前的男人。「我……認識你?」 「好久不見,ミオリネ大小姐。」被同伴稱作奧爾柯特的男人,臉上無半分笑容,肅穆氣質卻令她想起父親身邊的左右手拉詹。「妳應該不會記得我,畢竟我們只在妳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 諾特蕾特女士——妳母親的意外,讓人感到非常遺憾。 「你……該不會是、聖堂的軍人?」 「曾經是。」 ミオリネ冷笑一聲。「那你應該也知道,總裁冷酷無情,不會管我的生死,你們綁錯人了。」 「看來我跟妳知道的事不一樣,ミオリネ大小姐。」 奧爾柯特的表情,就像任何隨處可見的家長,對著不知父母心的孩子淺淺苦笑。 ——ミオリネ再度醒來時,窗外光輝顯示日近黃昏,額頭傷口已被紗布妥善包覆,她躺在猶如診療室的床上,右手被鐵鍊往後鎖在床頭鐵杆。 白色上衣遍佈皺紋、髒污和乾掉的血跡。 真慘啊。 徒勞無功地動動右手,只聽到鐵鍊吵雜聲,無法掙脫。 真慘的情況。 「大姊姊,吃飯囉!」一個年約八歲的男孩,拿著裝盛麵包和清湯的餐盤走來床邊,笑起來的時候牙齒缺了好幾顆。 「……謝謝。」忍耐不適,嘗試緩慢坐起,至少左手是自由的,她撫著劇痛暈眩的頭,朝孩子客氣地微笑。 必須吃飯。什麼東西都可以,再怎麼想吐都必須吃下去。 必須活下去。 活著,回去。 ミオリネ安靜咀嚼乾硬的麵包時,男孩就坐在床邊睜著大眼瞧她,目不轉睛。 她覺得很不自在,只好開口問:「……怎麼了?」 「大姊姊長得好漂亮,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漂亮的人。」 「唔、謝謝。」尷尬的ミオリネ不知該回什麼,未曾梳順的頭髮、凌亂的衣物、受傷的額頭、憔悴的姿容——即使沒有鏡子,也很清楚自己現在看來有多嚇人。 儘管如此,對這孩子來說,她居然算是漂亮的人。 「奧爾柯特說,大姊姊的媽媽也是地球人,所以妳是混血兒嗎?跟Prince一樣!」 「Prince?這是、誰?」 「Prince就是Prince。」 ミオリネ無語地看著男孩。八歲的智商和會話程度有這麼低嗎?她在八歲時已能寫出完整一套公司規劃經營書。 是教育問題。她猛然領悟。 未受教育的男孩,有著像是某人剛到學園的類似特質,純真直率,毫無多餘心思。 ——スレッタ。 讓自己努力活下去、有地方想要回去的動力。 「吶,我問你,你們是誰?」ミオリネ的口吻刻意展現親切。「你們的領袖——你們之中最偉大的人,是誰?」 「納吉!啊、還有Prince!」男孩立刻回答。 又是這個Prince……。ミオリネ苦惱地看著他。「納吉的全名是什麼?」 「納吉就是納吉。」 不行,無法溝通。跟小孩講話是這麼困難的事嗎? 「喂、小鬼,送完餐就快點滾。」 某個肩匹步槍的男人,在廊外巡邏時發現這裡的動靜,惡狠狠瞪了ミオリネ一眼,順便把男孩趕走。 男人鄙夷地警告著:「在妳老爸答應我們的條件前,妳最好乖一點,我跟奧爾柯特不一樣,我從不認為你們這些在宇宙快活的混血兒,是地球人的一份子。」 「那就讓我去交涉。」ミオリネ理直氣壯地說:「集團還沒回應你們吧?讓我去跟他們談——我為了自己的生命,一定會讓他們答應你們的條件。」 「妳這種看不起大人的臭小鬼能做什麼?」男人嘖了一聲,一副不想理會的樣子,但ミオリネ發現那是因為他無法作主。「安靜點就是妳最大的幫助。」 找錯人了。男人走後,她只能繼續吃著無味的餐點。 她應該找叫納吉的男人,或是那個聖堂的前軍人。 她應該更謹慎點。 她應該在合約談好後立刻離開,而不是留在那裡聽工人的懇願拜託。 她應該——應該最初就不要來地球。 ミオリネ落下飽含懊悔與恐懼的淚水。 但她仍是一直吃著食物,邊哭邊吃,考慮各種情況與能如何應對的方針。 兩天後的深夜,自難熬淺眠聽到外頭傳來的吵雜聲,她盡量拉扯鐵鍊,走到窗戶前觀察情形,一眼就看到那架藍白機體自天而降。 交戰開始。 風靈優秀的多重子機控制橫掃周圍,儘管綁匪這方一樣有幾台MS和戰車鐵砲,但火力與機體優越性顯然不足,子機的黃金光束自天空如火球落下,準確冷血地轟炸地面所有建築物。 ミオリネ啞然看著這幕,倍受震懾,還是學生的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面臨這樣的熊熊戰火,會親眼目睹被炸飛的人們,以及被光束擊穿的殘破屍首。 失去的生命不斷累積。 「——住手……」 スレッタ,住手。她想喊出聲,想阻止風靈內的駕駛員繼續用鋼彈殺人,但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眼睛無法闔上,無法視而不見的殺戮,卻也無能為力阻止。 「——ミオリネさん!」 驀地,一道熟悉聲音自門口傳來,ミオリネ看向來者那黑色的身影,赤紅的髮,一雙泛著淚光的驚喜綠瞳。 「スレッタ……?」 「太好了,妳果然在這裡!」蘇萊塔穿著簡便的緊身黑衣與防彈外套,看到救援目標被鐵鍊綁在床頭的狀況,當機立斷自腰間拔出手槍,朝鐵鍊射擊三發迅速截斷。 她背起ミオリネ,保留雙手遇到危急的反擊能力。 「ミオリネさん、不要怕,我立刻帶妳回去!」 「——妳、沒有駕駛風靈嗎?」終於能自缺水的喉間擠出疑問。「在那裡面的、是誰?」 背著她奔跑的蘇萊塔,從這個角度看不到表情。「是……媽媽。」 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ミオリネ抓緊她的肩膀,焦慮地說明:「叫她停止攻擊!這裡還有很多小孩!」 「小孩?」蘇萊塔停下腳步,訝異的綠瞳回頭相望。 「對,他們都在這裡生活,所以趕快叫妳母親停止——」ミオリネ的話尚未說完,建築物又因承受一發攻擊而撼然震動。 「……對不起,ミオリネさん。」蘇萊塔的眼神堅定,平穩地說:「媽媽如果停止攻擊,我就沒機會帶妳走了。」 對我而言,現在唯有妳的安危最重要。 「スレッタ!」 「對不起。」 最後一次道歉,蘇萊塔再次邁開步伐,丟下這裡的一切,丟下可能尚困於其中的孩童們,毫不猶豫直往出口跑去。 *** 「不用擔心,以我們這裡的治療水準,妳的臉絕不會留下一點痕跡。」 醫生得意的口吻,說出以為所有少女都會擔憂的安慰。 坐在床舖的ミオリネさん只是冷然回:「我想休息,你可以離開了。」 等年輕醫生悻悻然走出房門後,站在床邊的蘇萊塔仔細端詳紗布包覆的額頭,剛才檢查傷勢消腫狀態的時候,看得出是一道約莫六公分的撕裂傷。「ミオリネさん,會疼嗎?要吃止痛藥嗎?」 她正要去張羅水和藥品,卻聽到那個人喊了她的名字。 「スレッタ,妳坐下。」 早有被懲罰的覺悟,蘇萊塔乖乖坐在床沿,低頭望著自己的手。 自地球返回同樣慘烈的學園內,已過了兩日。與昨日ミオリネさん抵達這裡時的兵荒馬亂相比,今天總算稍微平靜下來。 新聞報導死傷人數,卻未曾詳細說明每人的身分和年紀。 貝納里特集團以此為藉口,派出更多武力“守衛”地球,將地球方置於更加不利的地位。 地球與宇宙的聯繫徹底中斷,不僅如此,因為Open Campus的襲擊,鋼彈再次被推到世人質疑的目光下。 所有最糟的惡果聚集,共同來到最惡劣的階段。 蘇萊塔望著ミオリネさん揉著鼻樑,最近她的新娘越來越常有此動作。 苦惱、憂煩、繁雜的大小事侵入她們本該平凡的學校生活——就如她不該遭受的傷。 「還好嗎?」拿開那隻依然有些無力的小手,改以自己的手替代,為她輕揉眉宇。 過去每一次的親密,連半點痕跡都不忍留下,半分疼痛都不願讓其經歷的人,現在卻……。 「只是有點心煩意亂。」 腰際被ミオリネさん環著,詫異過後,蘇萊塔神色動容,伸長雙臂擁抱她。 自從昨天跟拉詹先生談完,知曉救援計畫的前因後果,ミオリネさん就一直是鬱鬱寡歡的樣子,深怕被責備、被討厭的蘇萊塔,也不敢太過親近她。 ——ミオリネ當然不怪蘇萊塔。 比起如家人的風靈,比起其他所有人,蘇萊塔選擇率先保障ミオリネ的安全。 她怎能責怪為她如此付出的新郎呢? 只是場小暴亂,只是一個小組織。集團給出的訊息很簡單。 就像那場發生在深夜的鎮壓,作為正義一方自有詮釋正當性的話語權。 “我們家的新娘被綁架,我當然該幫忙。”ミオリネ幾乎能想像出商討計畫時,那個人悠哉如昔的態度。“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了。” 蘇萊塔轉述下的普洛斯佩拉,聽來充滿善意,不惜代價維繫兩家的良好關係。 學園的襲擊,地球的暴動,短短幾天發生的事過於複雜,腦袋依舊脹痛,根本難以詳細思考。 ミオリネ只想像這樣被緊緊抱住,沉浸在天下太平的美好氣氛裡。 「スレッタ,」但是不行。已被捲入其中,沒有逃避的可能。「這件事,我沒辦法當沒發生。」 「我知道。」更加圈緊的臂膀,枕著胸口的耳畔傳來心跳聲。「我會跟妳在一起,ミオリネさん,因為——」 因為我是妳的新郎。 ミオリネ以為她會這麼說。 「——因為,我們說好的,鋼彈絕不能用來殺人。」 ミオリネ心安地閉眼而笑。 曾經她處心積慮想逃去那顆星球,母親的故鄉,不知何時從遙不可及變成近在咫尺。 就如他人的種種悲劇近在眼前。 飽受壓迫的哀號,此時仍飄散於各個宇宙,只是被揉成細細碎語,靜待聆聽。 不擇手段執行各自的正義,並無法建立和平橋樑,也不能治癒任何創傷。 「嗯,說好了。」 再多加油吧。說好了,鋼彈會帶來拯救生命的未來。 天真的新郎與新娘皆如此深信,也將為此信仰,走上她們誓言不再逃避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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