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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末之春》　第一章、女巫的糖果屋

　　※忠犬人類攻 X 機歪巫族受
　　※致鬱向慎入
　　※架空魔法世界，以及我家受很浪注意
　　※純粹滿足個人私心，更新不定期

第一章、女巫的糖果屋

　　01.

　　冬日清晨，信箱頂部積著一層厚雪，難得放晴的天空藍得純淨。一隻雪鴞停在信箱上，圓圓的金色眼睛直勾勾望向緊閉的木門。
　　這是克雷斯一早開門看到的景象。
　　他一邊打呵欠一邊走到信箱旁邊，同時給自己施了一個保暖魔法，恰好籠罩在他和雪鴞身上。
　　信箱裡依舊塞滿各式各樣的委託信件，其中不乏一些不友善的詛咒或是挑戰書，他大致瀏覽一遍，沒興趣的信件便一彈指燒掉，最後留下的只剩少少幾封。
　　雪鴞靜靜窩在一旁等著，直到克雷斯朝牠伸手，才緩緩抬起自己的腳，上頭繫著一張被魔力包覆的紙條，以及一條刻著「東」字的金屬小吊牌。
　　克雷斯取下紙條，那是一張邊緣泛黃的白紙，寄信者沒有寫下半個字，只有正中間一塊不規則的血漬。
　　那個人的一生，最終就以一滴血作為總結。
　　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夥伴，共同的回憶隨著呼吸翻湧而上，緊抿的雙唇輕啟，但道別的話到了嘴邊，卻剩下一口化為白煙的吐息，如同故人逝去的靈魂，漸漸從這個世界消散。
　　「又少了一個捉弄的對象了啊。」
　　克雷斯笑著燒去紙條，細微的火光將兩人的過往燒成灰白的粉末，爾後，在一陣風中，自他的掌心飄飛四散。
　　拍去殘留的一點點灰燼，克雷斯順手往雪鴞看起來就很好摸的羽毛擦了擦，引來小傢伙充滿鄙夷的目光。
　　雪鴞稍微在原地踏了幾步，接著展開雙翅抖了抖。
　　「那麼，後會無期。」
　　克雷斯毫無留戀似的轉身返回屋子，雪鴞振翅離去帶起的風拂過他的髮梢。
　　一聲細小的悶響落入雪堆，雪鴞腳上的金屬吊牌自晴空中墜下，獨自於寂靜的冬日化為細碎的光點，隨雪消融。

　　02.

　　克雷斯是巫族現存5人中的一人，扣除喜歡到處旅行的安，也就是他的阿姨，其他4人分別住在赫瑪森林的東西南北方，守護著他們位於森林中心、已經半毀的聖地。
　　由於巫族長久以來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大多數人類見到的都是女性巫族，久而久之，便習慣統稱他們為女巫，並與居住在克里波特大陸的血族並稱為不死族。
　　成年巫族擁有難以估量的充沛魔力，僅憑一人便可毀滅一個國家，可惜他們天生體力孱弱，打不了持久戰，加上繁衍困難，族人數量日漸減少，最後也因為過於強大的力量，而遭人類與半巫族追殺。
　　送來死訊的雪鴞是東方女巫的使魔，專門用來與居住於北方雪山的克雷斯聯繫，如今主人離世，雪鴞也完成最後一項任務，無需繼續擔任使魔，自然也不會再見。
　　克雷斯窩進客廳裡的單人沙發，那是他最喜歡的位置。
　　隨手將委託信件丟在桌上，他環視一圈自己的木屋，這個曾經被東方女巫嫌棄太過清冷的家，如今僅有壁爐柴火劈劈啪啪的聲響，嗯，的確是有些寂寥。
　　所以他決定聽取一次東方女巫的意見，撿個人類小孩回來養養看。
　　雖然那個最喜歡人類的族人，最後也是死於人類之手。

　　03.

　　克雷斯並不喜歡人類，除非工作需要，否則他不會輕易與人類碰面，甚至連交談都覺得多餘。
　　人類十分容易受到外界因素影響，偏偏又喜歡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從而導致有些人失去辨別是非的能力，就算淪為他人幫凶也不自知，甚至還有人會為了獲得錢財或權力，自願欺騙、傷害身邊的親友。
　　總結來說，克雷斯覺得，若是一大群人湊在一塊，通常都會拉低平均智商。
　　但東方女巫與南方女巫經常說起人類的事情，尤其是小孩子，他們認為剛出生的小孩能帶來跨越各種風暴的力量，這些孩子就像白紙一樣，尚未對世界產生偏見，正因如此，所以強大。
　　克雷斯知道有些人類會把小孩帶到山上棄置，出於一時衝動的好奇，他想到山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撿個小孩回家觀察，作為無趣生活的消遣，如果有魔法資質，還可以留下來當助手，一舉兩得。
　　通往山下小鎮的路上有一座樹根搭起的便橋，老樹根交錯的天然木橋，歷經長年風霜仍十分牢固，唯獨雨後以及融雪時會有些溼滑難行。
　　克雷斯站在橋邊，四下環顧，一旁的樹木被凍出一根又一根晶瑩的冰柱，彷彿織出一張巨大的透明簾幕，身處其中宛如置身水晶冰宮。
　　但這仙境般的美景並未引起克雷斯的興趣，在這樣嚴寒的日子裡，別說是人類，周圍連野生動物的影子也沒有。
　　正當克雷斯的興致逐漸消散之際，他看見橋的另一端，有一抹不屬於這裡的燦爛金色。
　　那是一個穿著華麗服飾的小男孩，臉頰被凍得通紅，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風，一雙藍色的眼瞳清澈透亮，沒有一絲恐懼或怨恨，卻鎖著濃濃的孤單與寂寞，就連哭泣也是無聲的。
　　小小年紀卻已習慣壓抑，和過去的自己很像。
　　克雷斯不自覺朝橋的另一端走去，他停在離孩子三步遠的地方，悄悄催動魔力從頭到腳檢查一遍，確定孩子沒有詛咒纏身，也不是事先被施咒的人肉炸彈，才又往前兩步。
　　孩子仰起臉，眼眶還紅著，似乎很疑惑這樣的深山裡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人。
　　秉持小孩子會走路就要工作的信念，克雷斯再度仔細打量起孩子，嗯，雖然有些瘦弱，但四肢健全，至少在雪中待了一段時間也沒完全凍僵，健康狀況應該還算不錯，而且長相可愛，撿回家應該不虧。
　　於是克雷斯朝孩子伸出手，「跟我走吧。」
　　他篤定會得到肯定的答案，所以沒有使用問句，而孩子的確也沒有太多猶疑，便乖乖牽了上來。
　　小小的手掌乾燥而溫暖，帶著克雷斯許久未感受過的人類體溫。

　　他們，在一場蕭條的冬日白雪中相遇。

　　04.

　　──你要乖乖待在這裡，直到有人來把你帶走。
　　這是母親留給凱爾德的最後一句話，但他很清楚，母親是打算拋棄他了，畢竟不會有人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上山，當然也不會有人來接他。
　　凱爾德想，或許是自己還不夠乖、不夠聽話，才會被母親拋下。
　　也或許他打從一開始就該死於那場火刑，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需要他。
　　所以當克雷斯伸出手的那一刻，凱爾德受傷的心不由自主暖了起來，換作平時，他必然不會隨便跟著陌生人走，可如今他只求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自己的容身之處。

　　克雷斯自稱是巫族，用人類更容易明白的話來說，就是所謂的女巫。
　　凱爾德偷偷瞄了一眼克雷斯，下一秒便皺起眉頭。故事書裡的女巫都長著大大的鷹勾鼻，臉上還有疣，喜歡騎著掃帚飛來飛去，而現在這個牽著自己的哥哥，面容白淨，左邊的瀏海整齊梳到耳後，餘下幾縷碎髮垂落，恰好掃過左眼下方的小痣，加上偏狹長的眼型，給人一種冷漠卻又莫名想親近的感覺。
　　就像一朵正在盛開同時也正在枯萎的花，十分違和，卻異常美麗。
　　嗯，完全不同……等等，難道故事書都是騙人的？
　　內心受到現實衝擊的凱爾德沒忍住身體下意識的動作，打了一個冷顫，連帶抖了一下手。克雷斯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依舊牽著他繼續往前走。
　　兩人的腳印在雪地裡留下一長串足跡，他們沿著蜿蜒的山路往上走，沿途映入眼簾的不是一片銀白世界，要不然就是透明的冰晶美景。
　　凱爾德走著走著又開始出神，這裡的風景美是美，但看久了總有些乏味，到底是怎麼樣自虐的人才想在此處定居？啊，差點忘了，就是前方這位哥哥，還有即將住下來的自己。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凱爾德覺得自己的腳已經疲憊到麻木，克雷斯才終於停下來。他們站在一棟木屋前，屋子的周圍有一圈籬笆，籬笆內側長滿各式各樣奇花異草，屋外除了一個紅色的信箱，還有一棵巨大老樹，上頭有一座小樹屋，頗有童話故事的氣氛。
　　「到了。」
　　克雷斯鬆開孩子的手，逕自穿過庭院來到屋子的大門前。
　　凱爾德趕緊小跑步跟上，他站在克雷斯斜後方，心情有些緊張也有點興奮。故事書裡都說女巫會把小孩拐到糖果屋，雖然他是自願跟著走的，不過，以前因為生活困苦，幾乎沒有什麼機會吃糖，如果可以，他還挺想體驗一下擁有滿屋子零食的感覺。
　　然而，當克雷斯推開門的剎那，凱爾德覺得自己又再一次受到強烈的衝擊。
　　屋子裡亂得可怕，卻意外一塵不染，書本、寶石、外觀奇怪的器具被隨意丟在地上，還有幾件看起來就很貴的衣服。
　　期待的糖果屋差點變成垃圾場，果然故事書都是騙人的！
　　「進來記得關門。」
　　聽到克雷斯的聲音，凱爾德這才從心靈小劇場回神，沒想到一抬頭就撞見克雷斯一邊脫衣服一邊亂丟，並直直往房間走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根本是被撿回來當童工。
　　好吧，屋子不過是亂了一點，與其獨自凍死在雪地裡，不如在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落腳。
　　適應能力極強的凱爾德進屋後，謹記屋主的交代輕輕關上門，然後站在玄關處，對著無人的走廊小聲說道，「打擾了。」
　　從今天起，他就是克雷斯的童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