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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彼此卸下偽裝，在透過情感氛圍營業的場所之外相遇會是如何。

　　眼前不再是令人放鬆的燈光、舒服的言談以及備受重視的寵愛感。

　　沒有了酒精催化的曖昧氣氛，迷戀的光環是否就像泡沫一樣散去？

　　　　＊　　　＊　　　＊

　　01.

　　在這個企業的會館裡，空曠的場地擺放的椅子少說也有上百張吧。

　　沒有細數，全因陸續入場的企業員工，讓台下空位逐漸坐滿，她只能緊捏住手中簡短提示用的小抄，趁著最後機會複習接下來要演講的內容，希望更加熟練。

　　儘管工作中同樣需要面對無數陌生的臉孔，但不會是此刻所有人齊齊望向她，目光中透著各異的想法，令人倍感壓力的場景。

　　呼……深呼吸調整氣息。

　　但她必須適應這件事，受督導的實習期間，老師就明確告訴過她這一行的殘酷之處，剛入行的心理師案源並不多──那還是客氣的說法。

　　專業諮商的收費不低，對於需要諮商的人們來說，是一個願不願意付出高額代價尋求改變的決心展現，同時也是一般人受限於經濟壓力的門檻。

　　像她這樣不受雇於固定單位的心理師，薪水並不穩定，正式入行後既不可能像實習時那樣收費低廉讓人意願提升，也沒有資深心理師的穩定案源、人脈介紹。

　　如果想讓初期諮商工作順利進行，除了多去工作坊上課，透過更多書籍提升自身專業技巧以外，盡量接下演講邀約，提高知名度、拓展人脈都是很好的方法。

　　很幸運的是，她在研究所期間出於興趣而選擇一邊開設直播，透過網路與觀眾分享，以更平易近人的方式去討論心理學，這次能得到企業邀約，似乎也是因為當時的直播留下印象。

　　02.

　　演講告一段落，台下的反應不錯。

　　進入短暫的休息讓聽眾整理思緒，下半場就是讓人充分提問，給予回答，最後總結的環節，可以說這場演講已經成功大半了。

　　休息期間有人起身走動，有些人則開始交談，討論起她剛才演講的內容，放鬆下來的她一面環視會場佯裝不在意，偷偷聽著那些聊天的話語回饋。

　　……是她看錯了？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向角落不起眼的位置，要不是現在刻意環視四周，根本不會發現到那個正在滑手機的女人。

　　一頭黑色柔順長髮──長髮？

　　穿著與身旁企業員工同樣的常見套裝搭配。

　　要不是她最近的煩惱裡面，十之八九都是關於這個人的，一次面對這麼多聽眾的她也很難注意到對方的存在。

　　都刻意變裝了不是嗎？

　　不，這才是對方原本的模樣吧，有別於俱樂部工作時的私服狀態。

　　誰會想到那個在夜裡引人注目，完美體現了帥氣與美麗，氣質張揚的No.1，換個造型就像一般公司上班的女性。

　　然而那張漂亮的臉，現在正戴著金框眼鏡，看起來還真是斯文知性中透著──禁慾感。

　　真是的！

　　她都在想些什麼失禮的事啊！

　　深怕被白雪察覺到注視的目光，她連忙將視線收回。

　　拿出手機。

　　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這可是完美的藉口。

　　並不是故意要占據對方重視的私人時間。

　　聽她的理由多麼完美──只是來這裡工作，想到附近有間很好吃的餐廳。

　　……有空的話要一起吃飯嗎？

　　最重要的是，還不清楚白雪到底想不想被她認出來，畢竟是完全不同於工作時的感覺，但說不定白雪也在考慮一樣的事，如果是這樣的話，與其兩人都在猶豫，她寧可主動踏出這一步。

　　比起被拒絕的難受，她更不想錯過任何進一步認識白雪的可能。

　　她決定隱去已經認出對方的事實，輸入讓白雪更容易回答的問題，至少不希望是白雪礙於被認出的關係而不得不答應的。

　　她又將尚未送出的訊息第二段修改成──入店之前，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就讓白雪將她的晚餐邀約當作一般的「同伴出勤」也可以，儘管要多付一筆給店裡的特殊費用，她卻可以名正言順的獨佔白雪多一個小時的時間。

　　她知道，她對白雪來說是特別的，但那個特別是只有對於「客人」來說而已嗎？

　　不確定對方是不是準備好讓她踏入私人的領域了。

　　現在不想認她也沒關係。

　　如果白雪感覺她太心急了，要是還不想讓她踏足私人領域的話，索性給對方一個很好拒絕的提議吧。

　　──有事的話就下次再約囉。

　　順便丟了一張柴犬大口咬著飯碗裡食物的可愛貼圖，讓她的問題顯得更輕鬆隨意一點。

　　如果白雪拒絕了，她就知道自己必須再等一等。

　　不能心急。

　　做好了心理準備才按下發送的訊息。

　　沒過多久就等到白雪的回應。

　　訊息內容仍是讓她忍不住感到失落。

　　「抱歉，晚餐已經預定要跟可愛的女孩共度。」

　　「……白雪さん還真是不會營業呢。」她現在不僅失落，還很生氣。

　　這個人拒絕就拒絕，幹嘛還硬要提別人可愛啊！

　　討厭鬼！

　　身為No.1不是應該很會說話嗎？

　　故意想讓她吃醋？

　　想讓她對她的事情更加上心？

　　明明不需要那麼做，她也早就滿腦子都是白雪了。

　　至少在她面前，只誇她可愛不行嗎……

　　「希望我對小狗『營業』嗎？」

　　「……」當然不希望！

　　但是她也討厭自己因為白雪一句話，輕易就想像出白雪跟另一個可愛女孩愉快用餐的場景。

　　白雪的工作是公關，這樣的營業手法正常不過了，對吧？

　　但要是她問自己希不希望得到這樣的待遇，終於意識到根本一直在自欺欺人。

　　每次都想著營業對公關來說很正常，用以警告自己不要深陷其中，也每次都輕易說服了自己，無論是想保存威士忌而想開香檳的舉動、還是像今天這樣的「同伴出勤」式的晚餐邀約，就算讓白雪當作營業對待也可以……那樣充滿矛盾混亂的想法，全是假象。

　　她要的，就是獨占白雪，想讓白雪只看著自己、想著自己，但絕不想被當作客人對待，她同時也很清楚這些是做不到的，白雪的工作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只好安慰自己就算被當作客人營業，她也會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只要比起別人站在更親近、更理解白雪的位置就夠了。

　　看到手機上顯示休息時間即將結束。

　　她嘆了口氣，只能點了一個柴犬前腳交叉比No的貼圖當作回應。

　　不管怎麼說，她都不希望白雪真的對她「營業」，哪怕她可能因此得到更多內心渴望的甜蜜對待，她也不願意。

　　她只想要白雪出自真心的親近她，就像她想親近白雪的心情那樣強烈。

　　在歌舞伎町這種以模仿戀愛情感營業出名的地方，多的是為了業績玩弄客人情感的公關，還想在金錢至上的俱樂部裡尋求真心？她是不是瘋了。

　　她是。

　　甚至想讓這樣日益滋長的熱情也染上白雪。

　　但她知道，現在白雪的拒絕，就是她需要耐心等待的訊號。

　　不能著急。

　　演講結束後，白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離場的人群中。

　　走得這麼快，真的一點都不想讓她認出啊……

　　她真的太心急了。

　　只是成功親近過野貓一次，就以為能猜測野貓的心之所向──那才是最大的傲慢吧。

　　幸好她沒有挑明自己認出白雪這件事，這樣一來，下次見面也不會太尷尬，白雪也不需要想出其他委婉的理由，或者以溫柔的謊言來安撫她。

　　她出神地望著會場的出口。

　　直到有人在旁邊說著：「健屋さん？」

　　「抱歉，是對演講內容還有什麼問題嗎？」她收起失落的情緒，打起精神應對特地留下想與她談話的聽眾。

　　對方遞出名片。

　　犬山……玉姬？

　　──咦！這個人不就是今天邀請她來演講的公司負責人？

　　在她驚訝著對方的年輕同時，還有來自犬山的晚餐邀約。

　　03.

　　健屋錯愕的看向那個早就在餐廳等待的身影。

　　「健屋さん。」白雪對於她的到來沒有一絲驚訝。

　　「白雪さん？」

　　「原來你們已經認識了？很好，那我就不為你們介紹了，先吃點東西再來談正事吧。」犬山笑著一邊招呼她們入座點餐。

　　她很自然的選擇坐到白雪身邊。

　　「騙子！」她一面保持微笑，瞥了白雪一眼，趁犬山跟服務生詢問推薦菜色的時候，悄悄以手肘碰一下白雪，壓低音量只讓對方聽到。

　　白雪剛剛看到她的那個反應，根本是明知道犬山會約她一起吃飯吧。

　　她受到犬山邀約的時候，還想著真是巧合，竟然剛好與她想約白雪吃的餐廳是同一間呢！

　　還在Lime上說什麼抱歉，又故意離開得那麼匆忙，原來全部都是演戲！

　　白雪同樣面向犬山，輕鬆的低語回應：「那是實話。」

　　「你不是說預定跟可愛的女孩──」她一臉不信的複述起白雪的訊息內容，白雪這次卻看向她，在她愣住的同時發出輕笑。

　　可愛的……

　　耳朵微微發熱。

　　健屋花那曾經想像過無數次的見面場景。

　　當彼此卸下偽裝，在透過情感氛圍營業的場所之外相遇會是如何。

　　眼前不再是令人放鬆的燈光、舒服的言談以及備受重視的寵愛感。

　　沒有了酒精催化的曖昧氣氛，迷戀的光環是否就像泡沫一樣散去？

　　──她此刻的心情卻是那樣真實。

　　她原以為自己喜歡白雪短髮英氣的模樣。

　　還有深受那些營造曖昧的言行迷惑。

　　說服內心也許是出於一時的迷戀。

　　她現在確信自己錯得離譜。

　　沒有了容易沉醉其中的環境影響，四周明亮的燈光與寬闊的空間，空氣中不再帶著一絲甜味的香水，只剩食物的香氣，全然沒有身在俱樂部時的曖昧旖旎。

　　這也不是她們一對一的私人約會，對面甚至還坐著很可能是她未來工作上的合作對象，業主的存在。

　　但她就是無法將注意力從白雪身上移開。

　　難以抑制的想去看白雪。

　　還想更加親近白雪。

　　用餐期間。

　　偶爾加入兩人的對話，不時偷瞥一眼身旁的人。

　　彷彿完全不受影響正與犬山熱烈聊天的白雪。

　　不甘心！

　　她討厭這樣，這個人在她面前總是游刃有餘。

　　只有她單方面心動成那樣嗎？

　　白雪同意讓她踏足私人領域，她是不是可以再貪心一點？

　　既然早已坐上賭桌，這一次沒有其他賭客，只有她們。

　　她知道自己不能心急。

　　可是也不想讓白雪掌握一切局面，這是她們兩人的賭局。

　　回想在俱樂部時，無論是白雪在意的地方、主動的曖昧言行，最後甚至縱容她違反規定的過分親密，那也會是一種營業嗎？

　　不想要出於客人與公關之間的曖昧互動。

　　她想知道，她對白雪的「特別」，也包括身為客人以外的身分嗎？

　　當作一次試探，只需要付出一點點的賭注。

　　比如她的勇氣，還有裝作若無其事的演技。

　　一邊如常的用餐，只是讓腳上的絲襪輕輕擦過白雪的小腿。

　　白雪的話語明顯頓了一下。

　　她差點笑出聲，連忙拿起果汁飲用掩飾。

　　賭局還沒到最後，誰勝誰負還不清楚呢。

　　有預感這將成為她最新的樂趣──看一個在她面前總是餘裕的人失去冷靜的瞬間。

　　尤其是……因為她的關係。

　　真正的「踏足」私人領域？看起來效果十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