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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完全不想下水或做任何活動的櫻屋敷躺在沙灘立著的大洋傘下,晶瑩的沙粒像是吸附了整片海域的鹹味來到自己鼻尖,塑膠墊子上的他感覺輕輕呼吸鼻腔就會被鋪天海水倒灌,自己披散的髮梢都能轉眼結上鹽巴。

遠處少年們開心的歡笑聲傳來,高溫下那種歡樂開始膨脹,像是一團遙遠熱水裡悶著傳的聲音沉啞。他聽著曆和藍加的笑聲,忍不住出手抓住放在自己臉上草帽,一雙金色豎曈瞪著帽子桶身裡的黑暗,帽頂又給他抓成一團皺巴巴。

感覺臉上的黑暗跟手裡攥住的粗面忽然消失,櫻屋敷緊閉著眼側過身想躲開過亮的天空。

「呃啊、叫人不爽,明明我應該是要來渡假……」他對著不需用眼睛確認的來人抱怨。

「他又不是第一天這樣了,少生點氣吧鐵公雞。曆說晚上想跟大家一起滑滑板吃宵夜,有想吃什麼嗎?我剛剛買了衣服有你的份你選一件吧?」

懶懶地睜開眼睛,斜睨在自己上方出現的臉,他眼底怨氣幽幽地閃。

剛陪未成年打完一輪沙排的南城依然只穿著一條素色短褲,滿身深麥色肌肉上都是汗水凝結,像上了一層亮光漆保存的藝術品。而這樣的他笑一口牙齒白,左右手共拿了三件款式顏色不同的花襯衫,看起來像是路邊海邊小店販賣的紀念性熱帶衣服。

「我都出錢了,還要跟小毛頭的生日派對行程?你手上的那三件衣服都好醜,別想叫我穿上。」

酸言酸語不留情面地往南城砸,綠髮的好人沒有在意,只是眨眨眼以和氣的溫柔輕輕幫櫻屋敷拿起眼鏡放到一旁,然後一屁股往沙地坐,幾粒白沙濺到蜿蜒散在海灘的粉色河流上。

「嘿、別這樣說我選的衣服,你必須從裡面選一件來穿呢。還有別這樣說嘛,付錢的最大?」

就算這麼說薰還是會去的啦,南城心底明白,也沒戳破,只是輕輕把對方頭髮上的沙粒撥回去。

「……行吧。我現在想吃冰棒,熱死了。」

櫻屋敷長哼一聲,慢慢坐起身來在盤腿的南城旁吩咐。

「那你倒是別留長髮啊。」南城說。

「你這個從髮型到衣品都毫無美感的人沒資格對我的頭髮指手劃腳。」抽走對方手底其中一件花襯衫,指著上頭浮誇的大花櫻屋敷就開始大聲數落。

「這是個性!個性!」

「邋遢不是一種個性我要跟你說幾次!」

「我也沒有邋遢我才要跟你說幾次!」

吵到快靠在一起打起來的兩人怒目互扯,可憐的墊子承受著兩個人高馬大的成年人重量,向沙地裡一寸寸塌陷。交錯著暴力踩上踩下的四隻腳把周遭沙子全踢上來,大概就差一點就能在經過的人之中掀起沙塵暴。

其中一對路人沒有加快腳步規避那場有些沒意義的爭吵,反而放滿了行走速度。

櫻屋敷跟南城都注意到了。不知道是誰先捕捉到那雙高傲自信的紅眼,但最後轉過頭來的兩人目瞪口呆安靜下來。

那人連著忠也因為他們突然的沉默停下腳步,四雙眼睛沒有明顯地轉動,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他。

忠也在啊,原本從第二次見面的錯愕中迅速反應過來,想先聲奪人,甚至把人帶到好說話地方的兩人頓時動作停滯在半空。

於是那變成一場滑稽的戶外默劇,暫停鍵被人切在一觸即發的精彩片刻。身邊明明許多人聲嘈雜,更多活絡的人來人往,偏偏那處四人的劇目沒有技術指導跟劇本大綱,而未來可能無限的小宇宙專注圍著那雙大紅的眼打轉。

「--啊,你們兩個果然很好呢。」

最後那齣戲是這樣落幕的。

沒有調戲、沒有生氣、沒有冷淡、沒有任何情緒,他只是普通地挑了句話應付的話,內容隨便聲音空洞。

神道跟著忠走了,步伐端正姿勢優美,儼然就是個成功大人物帶著自信氣場和一個盡職秘書。

「我現在可以開始生氣了嗎?」

面對離去的主僕背後,櫻屋敷咬牙輕聲。一旁的南城也沒看旁邊,對著前方開口回應。

「你在求我的同意嗎?」

「當然沒有,我在告知你是時候了。」

「我也不需要你告知呢。」

他們打過了很多次招呼、在小小離島的住宿門口巧遇,午後的海邊又再次見面。

而他們等到的神道毫不在意。沒有重量的口氣、漫不經心的視線,連開口的笑容弧度都是由肌肉記憶反射出來的呆板。

一切之中最荒謬的地方是,他隨口說出的話居然還不能成立,多麼可笑。

他們根本就不好,只是看起來很好。這個可悲的事實經由罪魁禍首的口中醞釀了七年,再無足輕重地被反饋回來時徹底惹毛了他們。

所以你經過了我們身邊,留下一句連謊言都算不上的空話,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