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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後雨勢有所趨緩,走路約十分鐘後渡会雲雀就脫離下雨的區域,透過稀疏的雲層能看見深藍色的美麗天空。距離七夕也剩不到半個月,聽說今年還有流星雨,到時候大家在一起觀星一定很有趣。

  セラお很喜歡宇宙相關的事情,有幾次睡不著在屋頂發呆的時候,他就會默默出現在身旁,有如天文館的解說,專業地介紹每個星星的故事。如果不小心聊得太開心,半夜不睡覺的アキラ就會被他們的動靜吸引過來加入行列,最後由看不下去的奏斗把全員趕回床上睡覺結尾。

  他不會跑太遠。雲雀對自己的想法很有自信,讓直覺帶領前進的方向,隨意繞圈後就發現夾在大樓與大樓間,硬是擠出的小型公園綠地裡,他尋找的人正坐在鞦韆上看起來十分迷惘。

  「セラお——」
  「ひば。」セラフ招手讓雲雀坐在隔壁的空位,態度自然得彷彿自己不曾逃跑,還和他提前約在這裡:「肚子好餓喔。」
  「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帶來了,你看!」雲雀從包包裡拿出保鮮盒,裡頭放滿許多捏好的三角飯糰。雖然最開始是準備給奏斗的,但他並不覺得隊長會哭著討要賠償。

  「還不夠的話我們就去吃拉麵吧,拉麵。」還要二郎系的,熱量超標的宵夜拉麵。
  セラフ開心地接下保鮮盒,期待地合掌:「我開動了。」

  好好吃啊,太會煮飯了,セラフ一口接一口吃得超級滿足,雲雀也被誇得很有成就感。
  想到自己也沒吃多少,晚上的外賣大多都被Ares清空,雲雀也加入分食行列,沒三兩下保鮮盒就全空了。

  突如其來的野餐時光結束,遠離Ares的セラフ看起來也恢復不少精神,雲雀才提起他離開後的事:「アキラ很生氣喔。」
  「嗯,傳了好多訊息。」搖搖手裡直接沒電的手機,セラフ有點賴皮的說:「傳到我的手機都沒電了,凪ちゃん這麼離不開我啊哈哈。」
  「那也沒辦法了。」畢竟手機都沒電,也回覆不了訊息,雲雀拿出手機在群組回報找到人跟手機沒電的事情,一連收到好幾個生氣的表情符號。

  怎麼還沒氣完,但一想起奏斗被アキラ掐搖的畫面忍不住爆笑的雲雀把手機塞給友人,結果兩個人看著訊息打鬧了好一陣子,雲雀才隨口提議:「要先回去嗎?」
  「不了。」セラフ想盪起鞦韆,但給小孩玩耍的器材在他的長腿下根本搖不起來,全程腳都緊貼在地:「我想要讓『我』也體驗一下,期望實現的感覺。」

  初次提起四月初的夢境是只有兩個人的夜晚,セラフ說夢到以前還沒有碰上大家的自己,那些過去否定現在的說詞,甚至想要將勸說的自己殺害。
  聽起來像是惡夢,但他搖搖頭否定雲雀的推測。結尾是個美夢喔,說完的セラフ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但當雲雀追問是什麼樣的美夢,他卻不記得詳細的內容,那個話題也就此結束,就這麼掩埋在眾多話題下一直到現在才又提起。

  「讓Ares也能獲得一個美夢。」
  因為笑著醒來的感覺真的很棒,セラフ補充說道。在幸福的場景裡,有能夠交付信任的知心好友、能放下戒心陷入沉眠的安心感、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食物、為自己想要完成的目標及夢想而努力,只要有這些心中就能湧起幸福的責任感,臉上也會一直露出笑容。

  「而我在那邊只會礙事而已。」

  這些並非自卑的言論,セラフ也殷殷期盼幸福到來,可就算染上其他顏色,靠近頸側的細髮依然維持原本的深色。他們過於相近,當思緒疊合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那些黑暗且不願分享的過去,無論他如何奮力前進,「我」依然會在後退一步的位置,靜靜等待無法繼續前進的那一日來臨。

  Ares遲早會察覺自己半吊子的幸福,說著信任卻不敢袒露所有。

  好幾個月累積下來的疲勞早已有徵兆,無數的夢境裡セラフ都無法跨越的難關過於強大,好似人生前二十年的時光裡碰上的困難成為了Ares強壓上來,最後不堪負荷的角鴞僅能被迫墜落於漆黑中。
  混雜著冷汗和雨水的髮絲黏在臉側,虛握在鐵鍊上的手正些微地顫抖,混亂的思緒已經難以釐清現實和虛幻的差別,只是看著Ares時他總想著,既然也是自己,那他不在也沒有問題。

  最後セラフ有點無奈的看向雲雀,儘管想說明得更仔細卻難以建構出語言,這該如何是好。

  理所當然雲雀聽不見摯友未曾說出口的複雜情緒,也無從觸及對方不願分享的黑暗過去,不過在他眼裡,那些沒有說出口的情緒最終在セラフ臉上呈現的,是困惑與不知所措,像個孩童般尋求著協助的表情。
  「セラお……」,雲雀來不及理解該如何替他找回歸途的路,身體就快一步的吐出言語:「雖然你說了很多但有件事我不明白。」

  透亮的聲音打斷セラフ繼續深入思考的節奏,「為什麼你要把Ares稱作『我』,セラフ就是セラフ。」
  日文本來就很難了,自稱就有好幾種,結果セラフ還不斷往上添增理解難度。雲雀沒繞彎子地表達自己對這件事情的想法:「就算過去是你,但認識我們的是セラフ,不是Ares。」
  「而且啊——」他用力一搖,在擺動幅度最高時跳下鞦韆,落地時還開心地高舉雙手。

  「要做美夢的話,大家都要一起做才對!」

  紫色的短髮在夜色下閃閃發亮,金色的雙瞳將他的率真用力地拓印入セラフ的腦海中。雲雀歡快地拉起友人,讓他從過小的鞦韆上離開。

  「不要獨自煩惱,有任何困難就讓Voltaction來解決吧!」

   一直以來他們幫助了許多人,怎麼輪到自己就忘記求助的立場,看來還是要雲雀大哥哥來一番貼心的關懷呢!
  「其實不管是我還是奏斗,都和アキラ一樣很生氣,因為セラお一點也不依賴我們。」說著指責的話,但無論是他的表情眼神還是語氣,都更像是引領他前行的暖光:「セラお都只站在照顧人的那一邊,一點破綻都不願意露出來,這樣活著很累的,就算笨一點也無所謂的,碰到困難解決不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啊,「不要一直往身上扛,天空明明是那麼寬闊的地方,一起自由自在地飛翔不好嗎?」

  他舉起雨傘想指向天空卻誤觸按鈕,寬大的傘面自動彈出罩住兩人的身體,一陣風正好吹來差點把雲雀手裡的傘吹走。セラフ趕緊拉住重心偏移的雲雀,本來應該是感人的環節卻變成慌慌張張的模樣,害得他們忍不住又笑出聲。

  「嗯。」本該輕鬆地回應卻摻入些微的哽咽,但又馬上被平時溫柔的語氣掩蓋:「來幫我吧,ひば。」

  見セラフ終於找回一點平時的模樣,雲雀忍不住歡喜地拉著對方又是一陣擁抱和碰拳來慶祝。收拾好雨傘及野餐的遺留物後,他偷偷給奏斗傳了一個OK的貼圖,回覆私下收到的請求訊息後趕緊收起手機。

  「快告訴我吧?要怎麼幫忙。」
  「首先我們先到小巷。」差點又被雲雀的笑聲傳染到忘記正事,セラフ配合地裝作沒看到雲雀偷偷用手機回報的樣子並接過背包:「去撿Ares忘記帶走的東西。」

  那個被「他」殺死的屍體。

  如果一開始他們就在巷尾打架,生性敏感的貓就算拚著大雨也會從那裏跑開,但當他抵達小咪的位置時,牠所在的位置就在最深處,而纏鬥的兩人戰鬥的時長也與外傷不符合。
  雖然印象薄弱但努力回憶之後還是有想起一些,沒搞混的話那次任務敵人不只一個,到處都是屍體讓回收班頭痛不已,可當時和Ares同時出現的只有一具。セラフ冷靜地分析,任務的發生地點和小咪的位置是重疊的沒錯,不過開發前與後還是有所差異。都市邊緣的巷尾在以前只是沒有人煙的角落,但已經不再偏僻的小巷卻沒有查找到發現屍體的相關新聞,怎麼想都疑點重重。

  當時只能優先處理Ares而暫時把屍體擱置在旁,但現在人也有凪ちゃん看著,就該來處理其他問題了。
  セラフ調整了身上小刀和各項物品的位置,鞋子還沒乾只能穿著拖鞋,光是趁機從換下的衣物內翻出防身物品快速跳窗已經是極限,結果把自己搞得和離家出走的少年沒兩樣。

  「所以,可以借我點錢嗎?」
  「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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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沒有下雨,兩人往事件初始地前進的同時,留在zeffiro的奏斗點開手機,看到貼圖後鬆口氣對アキラ說:「後面ひば會和セラ一起行動。」

  雲雀能夠找到人實在太好了,感謝怪盜出色的找尋技能。
  總之先別讓他一個人,雖然早早注意到セラフ會跑掉這件事——一上到二樓,セラフ直接跑去拿手機就轉身往窗戶衝去,只留給自己一個飽含歉意的目光便消失在窗戶外。沒有阻攔的奏斗裝做什麼也沒發生地走到樓下,掩飾セラフ的行動並拖延被發現的時間,會這麼做全是方才回答問題並說明時的摯友正隱隱約約顫抖著。
  當時他本能地看向對面的Ares,坐在椅子上看似什麼也沒理解的少年除了呼吸以外沒做別的事,但他反覆觀察多次後確定引起セラフ情緒的正是過去的身影,過於荒謬的事實使他摸不清頭緒。
  無法理解的事情與情報堆在一起,可就算他們多想要獲得解釋,也不能繼續逼迫他。壓著肩膀的雙掌鬆去力道,給予セラフ逃脫機會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作為隊長是明顯的失職,但作為友人他絕對做了正確的選擇。

  奏斗偷看了眼アキラ,悄悄在雲雀的視窗裡追加讓他把關於セラフ的事情只告訴自己的請求,現在的家長還在氣頭上,雙方都還沒緩下來以前不宜繼續接觸。

  而家裡小孩跑不見人影的アキラ媽媽覺得太陽穴附近又開始抽痛,這算遲來的叛逆期嗎?平時的表現雖然稱不上乖巧,但現在什麼話也不說就直接跳窗跑走想要獨自解決問題,用似是而非的話語讓其他人誤會自己認識Ares。從未預料搭檔會用垃圾訊息塞滿他的大腦來迴避謊言被揭穿,アキラ此時恨不得把雲雀抓到セラフ面前逼問,好讓他嘗嘗無視那堆內容直搗核心,專屬直覺動物的犀利提問。

  此時他尚不知妄想的內容已經成真,甚至還順利撬開セラフ死也不好好說明的秘密之鎖,雖然憤怒的情緒消退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頭越來越疼,セラフ・ダズルガーデン這傢伙太欠教訓了!

  「Ares,你……不,算了。」他怎麼會知道長大的自己在想什麼,就算認識這麼久,アキラ也時常摸不透セラフ的想法。

  有如行走於鋼索上,在現實與理想的夾縫中輕輕鬆鬆通行,有時過於理想以至於無法理解其他人的做法,但有時也能說出過於實際的話語把人拉離妄想。

  彷彿不知道怎麼停下的伊卡洛斯,為理想振翅的同時,遺忘除了逐日以外的道路。

  所以說這麼多謊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發洩著恨不得把人抓來好好痛揍一頓的怒意,アキラ拍打著外套試圖讓它變得足夠鬆軟好躺。
  咖啡廳是營業場所,緊急情況下還能用椅子勉強拼出能躺的位置,但無論是棉被還是枕頭什麼的,只能拿手邊就有的物品替代。

  把外套折成的枕頭塞進少年腦袋下,在醫生臨時趕來給予較正規的治療及施打退燒針後,還能強撐著精神的Ares直接在安眠的藥物作用下闔上眼皮——如果這傢伙是普通人類的話早該睡到隔天早上才對,結果這傢伙還能睜開眼睛是怪物嗎?

  「……怎麼了?」燒到暈呼呼的Ares撐起精神,回應アキラ。
  少年好奇地看著據說是搭檔的人類,怎麼看都好弱,如果說眼神很煩人的奏斗還有點威脅性,戴著眼鏡的アキラ看起來隨便就能折斷。搭檔是需要保護的對象嗎?帶著睏意的雙眸緩慢地眨了眨,但他一直很想要一個夥伴。
  「他說……『我』都叫你凪ちゃん。我也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以上心路歷程全是過分熟悉搭檔的アキラ從少年的表情裡解讀出的內容,大的小的,別對所有人都用上和你一樣的標準!
  可從對方眼裡看到建立在錯誤情報上的信任後,アキラ不由得乾笑出聲,不知道應該要先把セラフ抓來痛打一頓,讓他見識自己就算不用這些謊言也能跟Ares建立正向的關係,還是先心疼Ares已經到無論是什麼樣的救命繩索都想抓住的程度。

  跳進陷阱還不自知的Ares能有什麼錯,那傢伙不過腦的行為跟話語自己接收了多久,下意識的反應更能體現一個人真實的想法。如果說先前奏斗轉達的內容讓他誤會自己與Ares相識,那絕對是為了後來那段坦白鋪墊的行為——讓不會主動戳破謊言的自己成為信任的橋樑,這樣Ares對他們產生信任的同時,也能暫時給予少年一個稱作庇護所的空間。

  這種自以為能夠幫上忙的體貼,就像他每次都說著讓人誤會的甜蜜話語,セラフ有如發放補給品般地把他自己認為需要的幫助強塞到他面前。說真誠是真誠,要貼心也是貼心,只是他也從最開始產生誤會到現在能自在應對。能夠判別對方部分非常人的邏輯模式後,那些時不時腦抽的言論就只是撒嬌罷了。

  不停給予好處然後期盼對方能返還好意,就算對著熟悉的好友也是如此,那就是他與人撒嬌的方式。
  アキラ曾在內心多次定義又修改セラフ面對他的言行舉止,畢竟他看世界的角度與自己不同,俗稱別人看到杯子裡只剩半杯水時,有些人會說裡面還有半杯水,但他就是會把水遞給別人解渴然後把玻璃杯吃掉的人類,所以把甜言蜜語當撒嬌來使用對他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セラフ就該學學Ares,這才是正確的撒嬌方式,直接袒露自己的慾望有哪裡不好。正太狂熱者一點也不想承認這個畫面曾經躺在幻想裡,有朝一日還能被實現。

  「別說話了快睡覺,病患就要乖乖待在床上休息。」アキラ輕輕拍著少年的肩膀,假意咳嗽掩飾自己略微變態的笑容:「醒來之後再來討論要怎麼稱呼彼此,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時間。剛說完這句話,アキラ就被自己腦中閃過的想法與Ares捏住自己指尖的舉動嚇得瞪大雙眼。

  「不行嗎?」
  「……只要你想要的話。」アキラ壓下加快的心跳,溫柔且放低聲量回答:「等你醒來我還會在這裡,不用這麼著急。」

  他輕輕推開Ares的手,低下頭親暱地整理他過長的瀏海,讓紅通通的臉更好散熱。
  「晚安,明天見。」現在他要去找罪魁禍首好好算帳,所以好好睡吧。

  關掉三樓的燈,アキラ放輕腳步走到一樓,就看到剛送醫生走的奏斗鎖上大門。


  「喂,是怎麼回事,現在能好好說了嗎?」
  心情不好連帶口氣不佳的アキラ直接嗆聲,如果說セラフ那傢伙不擅長說謊是團裡的共識,那奏斗就是相反的過度擅長,演技精湛到可以出道當演員的那種。

  一提到時間他就想起,讓他誤解的絕對是奏斗在電話裡的說法。那段是轉達的可能性太低,還不如說他就是提議者,所以自己從最開始就把Ares當成已經和自己搭檔的セラフ,沒有意識到他其實是比那個時間點還要更加久遠的過去。セラフ與其是說謊的那一個,不如說是配合謊言的人,這才不會讓他的謊言太容易被察覺,而自己也會順著架設好的謊言繼續接下去。

  「被發現了?」「這不是廢話嗎!」也只能騙騙單純的搭檔和涉世未深的小孩子,雖然下意識配合隱瞞那些謊言,但為了效果連著他一起被誤導還是很不爽。
  アキラ坐到吧檯前指使老闆給自己來一杯飲料,拿起冷掉的披薩狠狠地咬下。

  奏斗邊笑邊沖了一杯紅茶,在茶葉泡開的期間,他把自己的手機滑到先前兩人互傳訊息的畫面後遞給等待解釋的夥伴。不但完全沒有出賣人的罪惡感,甚至連雲雀只發給他的訊息跳出通知被對方發現也不緊張,一副我只是替你們著想的煩人表情。
  當茶泡好,アキラ的狀態也從生悶氣轉換成苦惱,所謂的搭檔就是要替對方收尾的職位嗎,深感操勞的他把手機還給奏斗,接過加入冰塊變得微涼的茶飲。

  「把他們的定位發給我。」
  「沒問題,要替你外帶飲料嗎?」

  窩在毛毯裡的小咪搖搖尾巴,睡得四腳朝天,完全沒被來來去去的車輛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