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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大概是狗穿裙越南河粉老闆的碎碎念太魔音穿腦的關係,隔天一早我就像為了擺脫那個下午的記憶般,下筆有如神助地完成了這期的稿件。
我帶著存有稿件的隨身碟久違地踏進iLiFE辦公室──為了避免資料在網路上被竊取,敝社在這方面謹慎得堪稱老派──總編輯似乎在開會,我將隨身碟交給老薛,順便打聽起有關高卓賢的消息。
雖然我覺得辦公室裡的流言蜚語,大概都逃不出素有八卦雷達之稱的總編輯的耳朵,但畢竟高卓賢也是這裡的資深員工嘛,要說對他最熟悉的人,不就都在這裡了嗎?說不定有一個、兩個大家還沒聯想到的線索等著我去發掘啊!

結果老薛一聽到我在問高卓賢的事情,立刻從螢幕上別開視線,一臉古怪地看著我,「我還以為你肯定有從總編輯那裡聽說呢,你們交情不是不錯嗎?」
「什麼?」
「高卓賢的屍體前幾天發現了啊,好像是跳海自殺。」
高卓賢──死了?
「……死了?」我茫然地再次確認。
「對啊,報紙上也有登很小一篇報導,哎呀,這真的是……」老薛說著唏噓起來,但我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
高卓賢死了?
可是沐心和韋洛明明就跟我說──

我發了瘋地闖進會議室。
總編輯──韋洛──事已至此,怎麼稱呼都無所謂──目瞪口呆地望著我朝他走去,「周孟權你是在──」
「為什麼要騙我?!」我在揪住他的衣領時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卻無法克制自己的雙手和嘶吼。「高卓賢自殺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明明隱約察覺到背後的理由,我還是無理取鬧地怪罪著。
韋洛的臉上一瞬間閃過許多情緒,最後他選擇沉著臉叫會議室中的其他人先出去。

他沒有像我以為的那樣冷冷地叫我別鬧了。
沒有鄙視地提醒我現在是上班時間,私事等到下班後再處理。
也沒有因為我打斷或許很重要的會議而大發雷霆。
他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讓我鬆手,再從座椅上站起來,心平氣和地對我說:「走吧,我陪你回去。」


04
坐在副駕駛座上,薰衣草味道的芳香劑和他刻意播放的助眠音樂,讓我從一觸即發的憤怒中短暫脫離,落入淺淺的睡夢中。
然而即使在夢裡,現實的惡意依然如影隨形。
品婷在夢中不停對我哀求著:「拜託你了,把他還給我吧。」
我也不厭其煩地解釋:「對不起,但是他已經死了。」
他已經死了。
是我害的。

我在反覆拍打的海潮聲中滿身是汗地從熟悉的床鋪中驚醒,聽到客廳傳來韋洛刻意壓低音量的講話聲。
「這樣啊,邱阿姨也知道了嗎?」韋洛發出長長的嘆息。「嗯,這邊交給我,先掛了。」
他探頭看向走出客廳的我,「我訂了炸雞外送。」
「我不餓。」
「我想也是。」他很自在地用我的筆電飛快打字,似乎還在遠端工作。
「你不用留在這裡。」他低頭打字,沒有理我。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他總算抬頭看我,一臉無奈。
「我說你……」「我沒事,你去關心品婷吧。」
他嘆了口氣,一邊將電腦關機一邊站起來。「你問我們為什麼要騙你……不就是不希望你變成這副德性。」
「我真的沒事,只是想靜一靜。」我送他到門口,原本打算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這麼說,結果眼淚還是忍不住潰堤,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對啊,我怎麼可能沒事。
我一直活在自己是外遇受害者的角色中,滿心以為高卓賢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在他辭職和不告而別以後,除了困惑和憤怒以外沒有別的想法,就連品婷前來質問的時候,也只因為自己無端受到懷疑而感到委屈。
結果他卻因為我的一句話負起自己的罪狀,投海自盡了。
不論有意還是無心,要當一個加害者如此容易,我總算體會到了。
但我無法補償。
補償品婷,補償任何為了他的死而痛苦的人。

「不是你的錯,那是──」韋洛斟酌著用詞,「那是意外,他不是自殺的。」
「不要再騙我了。」為了保護我而說的謊言,不需要更多了。
「我沒有──好吧,我還是在騙你,但他不是自殺的,這一點是真的。」他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那是為什麼──」「真相你現在承受不住,不要再讓我難做人了好嗎。」韋洛大翻白眼,重重拍了我的肩膀:「總之你先給我振作起來,知道嗎?」
我茫然地站著。
向來不太靈光的腦袋努力思忖著。
他看起來不像在騙我。
所以──高卓賢沒有自殺?
我不需要為說出口的話、為他的死負起責任?

當我還在門邊呆立的時候,韋洛已經離開,而門鈴又幾乎馬上響了起來。
忘了什麼東西而回來了嗎?
我草擬著想要追問韋洛的問題打開門。
站在門外的卻是一陣子沒見的徐少潔。
「周先生──」他拎著裝了麵包的塑膠袋欲言又止,「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