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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t.】



他還記得第一次的相遇。

夕陽西沉的那段時間就像是世界的縫隙,如同非現實一半的天色籠罩大地,陽光的領地正在退後,取而代之的是月光的碎片灑落。

有人說月光是清冷,有人說那是夜晚的溫柔。
他不置可否,但他深愛著月球登上天際的橙黃前奏。

那也是他能踏足世界的第一秒。

他沒有離群所居的特別嗜好,但是族群的特性,加上對大部分的人來說不討喜的個性,他下意識的習慣一個人,習慣夜出日歸的每一日,習慣劍鋒的對面沒有值得較勁的敵手,習慣桌前的茶杯僅有自己一份。

但他總喜歡在第一絲夕陽落下時打開門扉,他住在山的背面,小徑的盡頭,旁邊就是一小塊的空地,腰間的劍劃破進入夜晚前的空氣,那是他一天的開始,那是又一個獨自度過的時光。

但是那天不一樣。

應該寧靜而微冷的空氣覆上了一層光暈,似乎連空氣中都瀰漫著音符,旋律在跳躍,串成了值得分神的氛圍。

腰邊的劍柄輕輕敲擊著腰帶的扣環,布萊茲像是接收到了什麼訊號,遲遲的抬起頭,深色的長髮在光暈下被鍍成了金色,就像血液裡流竄的深紅。

一個少年在陽光的餘韻下起舞。

那不是村民們慶祝豐收的舞蹈、不是宴會上貴族巧言倩笑的裙擺,那是帶著長劍征伐的樂音,是每一個腳步都帶著驕傲的自信。

凡派爾過人的體能以及反應速度讓布萊茲在劍術上吃足了香,他從沒有與人類比較的心理,卻也隱隱的的希望或許某一天能遇到一位能劍鋒相對的對手。

不像城裡有著寬闊的訓練場,山腰上偶爾只有幾個男孩女孩拿著木劍玩耍,他靠在窗邊無奈的看著,也不覺得自己適合去跟小孩胡鬧。

但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少年。

褐色的中長髮用緞帶束在腦後,隨著動作飄揚、晃動,手上的劍在夕陽下劃出勁韌的弧度,樸實的劍柄被他游刃有餘的握在手上,臉上的汗水沿著臉側的線條滑下,那是屬於武者的光榮和驕傲。

布萊茲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等少年結束了練習時早已夜色降臨,他隨手抹了把汗,轉身時剛好對上了靠在石頭上看著他的一雙眼曈。

那是祖母綠的寶石,在夜色中更顯動人,比夏日湖水的綠更深沉,又比綠草如茵更讓人嚮往。

少年對著那雙眼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對方在哪裡等了多久--而他竟然完全沒有發現有人靠近。

「…………有事情找我嗎?」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什麼問起,又該問些什麼,心理只是暗暗戒備這個看起來有點可疑的危險人物,沒頭沒腦的問到。

布萊茲好像也這才反應過來似的站直身子,他看著對方健實的手臂和稍微戒備的姿態,選擇欠身。

「這附近很少有像您這樣的……優秀的騎士經過。」像是調侃的一句,但是他是認真的。

「不自覺的駐足了,驚擾到的話很抱歉。」
他不是特別繁文縟節的人,但是秉持著基本上的禮儀是他的美學堅持。

對方有點莫名的眨了眨眼,布萊茲此時身上是一貫的軟皮馬甲,襯衫的袖口鬆鬆的捲到肘上,那一頭引人注目的紅褐色長髮散落在肩頭,像是貴族的孩子一般,卻又少了點自命不凡的視線。

「啊,是沒有啦…………」他也只是覺得有人靠如此近,自己卻也沒發現,有點遲疑而已。

「我只是四處旅行的旅者而已。」少年搔搔頭,把幾近鬆落的髮帶拆下,順了下因為汗水的關係有點糾結的髮絲。

「你也是來這裡練習的嗎?」少年看著對方腰間的劍。
「這裡的確是個好地方,在山腰這裡很少有這種空地了。」

「我住在這附近而已。」布萊茲想了想,決定發揮一下他人生中少有的社交能量。

他露出一個笑容,然後看著對方。

「要不要來我家坐坐?夜晚的山上也不是什麼適合談話的地方。」

少年看著對方,不自覺也笑了起來。

「……我叫埃德里克。」

他撿起自己扔在一旁的背包,布萊茲看著朝他走來的少年。


頸項裡流淌的血液像烈酒,是致命的吸引。

但是他此時聞到的,是空氣裡淡淡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