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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在抵達目的地時,最後一線陽光也消失於地平線下。在這黑夜中,這片土地上最耀目的,莫過於座落在他眼前的這五光十色的繁華街道。與其說是街道,還不如說是自成一國的要塞。



隨著人潮走進熱鬧的街道,四周的環境於他來說極為陌生,一瞬間彷佛造訪異國,他所熟悉的事物全都消失得無影無縱。就如他之前所看的資料般,這街道的外圍都是面向遊客的店鋪,有賣吃的,有賣紀念品的,看起來跟一般的遊客區並無二樣。然而沿著小巷旁街走,越走向裡面,就如所有的城市一樣,越能看到光鮮背後的黑暗。



破舊的公寓、衣衫襤褸的住民、堆在水管下發臭的垃圾、不知從何傳來帶著怒氣的斥喝聲和哭泣聲,這樣的種種,反倒讓他有點親切感。



「帥哥要來玩嗎?」



走在他前頭,像是誤闖禁區的兩個年輕男子被街上的流鸞抓住。男人驚慌地搖頭揮手,卻說沒幾句就被人拉扯到一旁,走進看不清裡頭的店裡。被抓進黑店的人不停求救,即使視線對上了,他也不為所動。反正最壞也就是被洗劫一空,好一點,說不定還能先爽一下再被洗劫一空。當是買個教訓就好。



他很忙的。



以眼神逼退所有打算上前勾搭的人,他慢慢接近著這街道的中心。街上越來越嘈吵,沒了商家的叫賣聲,卻多了好多雜音。竊竊私語,特別的吵鬧。



在這陰暗的街上行走,他的存在就如異類般,並不是他的錯覺,那投在他身上的打量視線,早已明顯得無法忽視。紅色的燈籠下,一雙雙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怎想也不是歡迎他來當遊客參觀的意思。他完全無法感受到半點善意。



「……對不起!哇、啊!痛!」



從街角處冒冒失失地衝撞過來,大聲喊話,撞進他懷裡的小孩看來還不滿十歲。小孩手腳都掛了彩,臉上也沾了泥巴,髒髒的感覺,跟那天他在大宅一角撿到的還差不多。小孩的臉從平靜一瞬變得充滿恐懼,看過來的眼神像是求饒般,請求著人放他一馬。



不過他又不是什麼善人。



「先、先生對不起……嗚求、求您放過我……」



掐住那瘦弱的手臂往人身後反扭,不用使力也已經讓人無法動彈,被摸走的皮夾還被握在人手中。這麼輕易地就被這種古老的扒手法摸走錢包,他也是太過掉以輕心。被他抓住,扒手小孩沒幾下就被嚇哭,眼淚滑過髒髒的臉,哭著也不斷掙紮想逃走。



「……我啊,很不喜歡被人偷摸。」抽走人手中的皮夾,一鬆開手,哭慘的小孩就跌坐在地上,往後爬行著想趕快離開。把皮夾放回大衣內,即使動作不大,也足以讓仰望他的小孩看到藏在大衣下的槍套。「要來的話,就堂堂正正的來。懂了嗎?」



碎碎念著對不起,小孩一邊哭著,一邊連滾帶跑地逃走。照理說他應該要立即離開現場,避免小孩喚來同伙,可是他決定留在原地,等待著那些來找他麻煩的人。反正他來的目的也是要找幹違法生意的人,與其要自己找,等人上門找他好像比較省時省力。



這時間,家裡的孩子應該都吃過飯,正在排隊洗澡。嗯,天氣這麼冷,還是早點洗比較好。



「你這外來的,就是你在我地盤上鬧事嗎!」



三個紋身大漢拿著木球棒出現在他前方,面目猙獰,向他逼近。一直注視住他的人,也在這時探出頭來湊熱鬧,偷看著接下來要上演的好戲。



「把值錢的拿出來,乖乖聽話就讓你留著小命、唔啊!」



「下次請你們動作快一點。」



收回剛落在人鼻樑上的拳頭,沾上了血著實讓人不爽,可是還能忍受。抓起被揍的人剛脫手掉落的球棒,往鼻子流著血,卻還沒能倒下的人臉上再補上幾棍。



「我很忙的。」



多話的男人終於倒下,順勢把已經沒有用的斷球棒往旁甩去,剛好擊中另一人抬高的手腕,新的球棒又落進他的手。



「告訴我這裡生意做最大的毒販在哪,就饒你們一命。」



手腕被擊中的男人吃著痛卻仍然向他揮來重重的拳頭,偏頭閃過正面而來的拳,抓抱住人的手作勢要使出過肩摔,轉身過來卻是抬腿給人腹部一記足以痛昏過去的重踢。沒有預測到的行動,使硬生生捱了他這一踢的男人往後倒下,退場。撫平衣服上的皺褶和沾上的沙土,看向剩下的一人。



「……別、別說笑了!嗚啊!!」



剩下來的人看來也沒打算乖乖投降,紅著眼往他衝過來,殺氣騰騰。



「好。」



手掌張開,再重新握緊,剛才沾了血的拳頭紮紮實實地擊在人身上。



近身戰的話,要盡可能把拳頭擊落在人體柔軟的部分。那些脆弱的部分,最能讓人感受到痛苦,那是能把己方勝算推高的部分。要盤問的話,先把對方的敵意打消,把人所有的自尊都敲碎,就能把準確的答案從人口中問出來。



『這是最快的方法。』



「快說,我很忙的。」



這是他所受的教育。



「別花我時間。」







在他找到目標毒販時,身上的大衣已經變得亂七八糟,穿著實在讓他看來又髒又狼狽,可是他沒辦法脫下。脫下來的代價將會是因為掛身上的槍而惹來更多麻煩,他並不想再多花時間。



「你好,我有問題要問你。」跟人打聲招呼便直奔主題。剛剛花的時間太久,現在孩子們應該都準備睡覺了,這樣下去他說不定天亮才能到家。從大衣口袋中摸出那包白色粉末,丟向對方的臉。「你有賣這個嗎?」



在這區生意做得最大的毒販是個又高又瘦的男人,穿著叫旗袍的傳統服飾,看起來很虛弱,感覺他用力一點就能把人的骨頭折斷。這瘦弱男子唯一與這街上其他人不一樣的,就數那雙銳利的雙眼。生意人的眼睛—精明、善於計算,而且心狠手辣,無疑是個奸商。



「這不是這邊的商品,不過呢……」毒販一臉壞笑,比了個錢的手勢。沉默地看著那張枯黃的臉上惹人厭的笑容,最後還是丟了張鈔票給對方。拿到情報費,毒販笑呵呵地說:「這不是這邊的商品喔,可是壟斷品……您知道意思的吧?」



「不知道,解釋清楚。」把那包粉末拿回,以免對方據為己有。既付了錢,不把想要的東西清清楚楚搞到手,付出去錢也會哭著說不值。



毒販聳聳肩,繼續說:「也就是說,這個是只有特地區域才有的東西,但不是這裡的。當然您有興趣的話,這裡也有特定的毒品是其他地方買不到的喔。」



特地區域的壟斷品,這詞彙單聽上去就很麻煩。那小子到底是怎樣惹到這樣的麻煩來,他還真的很好奇。



「不需要。你說是哪裡製的就好,我直接去拜訪。」



「那可是商業機密。」那銳利的小眼睛頭一次出現了遲疑,頓了頓,毒販搖搖頭以示無奈。「胡亂說的話可會沒命的。」



「遲點沒命還是現在沒命你選哪個。」



面無表情地道出他的威脅,大衣下隱約可見的槍顯然也為他的話增添了幾分說服力。毒販沉默了一會,似是放棄了的舉起雙手,投降般看著他。



「好好,我只能告訴你,不是這邊的勢力。至於覬覦這邊地盤的勢力,先生仔細查查的話就能知道了吧?」



看來到此為止了。



「好吧,你可以滾了。」



完全的主客互換,揚揚手,把人打發離開。也許是不想再多生事端,毒販也只是苦笑著,順了他的意思,攤攤手就準備離開。目送毒販離開,他站在原地,摸著下巴思索,過了好一會才猛然抬頭。



「喂。」



把人叫住,才道出他幾乎忘了的重要問題。



「優質的茶葉,哪裡有在賣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