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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散發著光,散發著熱,代表著光明與希望,那就聽聽我的願望吧。 今晚,能來我的夢裡嗎? 那扇厚重的木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合上了,一聲又低又輕的嘆息散逸在冰涼的夜裡。烏鴉閉上眼睛。 夜已深,在萬物沉眠的寂靜之中,門口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木門被推開一條縫隙,外頭的人正低聲交談著: 「傑森……你說你要幹什麼?你瘋了?」 「我冷靜得很……費羅,」傑森惡狠狠地說:「以前總是在幫烏鴉收拾爛攤子,總是!現在好不容易升職了,結果居然是來當這傢伙的看門狗……!現在有機會給他點顏色瞧瞧,我能不捉住嗎?」 「等等,你冷靜點……」費羅抓住傑森的手臂,「你想想,這麼多年了,首領不僅沒有因為這個說他什麼,甚至你升職後的職務變成了看管烏鴉……這難道不能側面說明,烏鴉在這個家族是有一席之地的嗎?」 費羅被那雙充血的眼睛瞪得冒汗,他硬著頭皮正要再勸幾句,傑森卻笑了起來。他向費羅展示了手上的藥劑,語氣得意:「你認得它嗎?這是稱頌會的藥劑……能強化人的體質,只不過有個小小的、會成癮的副作用……」 「這東西給烏鴉打了,不但能讓他聽話,之後還能讓他更強……我啊,難道不是在做好事嗎?這東西可花了我不少呢……」 在稍涼的夜裡,汗幾乎要浸濕費羅的整個背部。 「我的老天……稱頌會!他們的東西那麼不穩定,打下去出事怎麼辦?我才不陪你淌這渾水!」費羅搖著頭放開傑森,朝後退了一步。 傑森卻不讓他走,在費羅轉身前,傑森捏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差點讓費羅哭出來。 「離開?一路從主宅走來,監視器早就拍到你的身影了……你還想離開?」傑森的聲音變得陰沉,像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即便曝光,你也早就是共犯。」 「瘋子……你這個瘋子……」費羅面色發青。 咒罵完傑森後,垂頭喪氣走回門前的費羅懦聲問:「但烏鴉很敏銳,就是因為他說外面有人睡不著,首領才讓原本留在監牢外的看守離開的……」 「我在他的飲用水裡放了點東西……他就算醒了也反抗不了。」傑森輕鬆地一邊說,一邊推開了門,「你只需要幫我在注射藥劑的時候按好他,很簡單的。」 費羅磨蹭了一會,還是苦著張臉跟著傑森走進房間。 「什麼鬼藥劑……一定要從後頸……」 「他戴著……怎麼辦?」 「……我從不……沒把握的……」 烏鴉的意識還在重組,四肢笨重到讓人懷疑是否還連接在自己身上,微微睜開的雙眼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幾句低語模糊地傳進他的耳裡。 「喀。」 隨著一聲脆響,烏鴉感覺到脖子上那破爛玩意兒被取下了,他想伸手去摸,卻被壓在床鋪上動彈不得。 注射日到了……?我直接睡過了一天?他想。 然而逐漸明晰的思維卻否定了烏鴉的想法——若是注射日,那他眼前不會如此昏暗,而是會被帶到一個白到亮瞎眼的房間;施打藥劑時也不會被如此粗魯的對待,至少那個送他書、頭上繫著頭巾的實驗人員,把他固定在手術台上時還會說些故事安撫他。 所以,這究竟是…… 還沒推斷出個所以然來,在藥劑推進烏鴉體內的瞬間,冰涼的液體像點上了火焰的酒液,把他好不容易重構的意識再次融化成了一團糨糊。 他痙攣、掙動、扭曲、大叫。 壓在烏鴉身上的力道加重了……但那又如何? 即使渾身肌肉像被撕裂一樣痛;心臟像同時有千根萬根針在扎;細密的、椎心刺骨的疼像一隻隻螞蟻在他皮下竄動…… 但他獲得了力量,敏捷,堅韌。 混沌的思緒無法有效思考,但脖子上消失的束縛,讓烏鴉第一次覺得——機會就在眼前。 「砰!」 「費、費羅……?!該死的……這傢伙是怎麼回事!」 負責壓制烏鴉的費羅被擊飛到牆上,已然昏死過去,而烏鴉那副張揚到能稱得上豔麗的容貌扭曲著,跌坐在地上的傑森滿眼都是恐懼。 烏鴉步步進逼,嚇破膽的傑森抖著手腳把自己塞進角落,沾了滿頭滿臉的灰,他在腦內設想自己的結局,巨大的恐慌擠壓他脆弱的心理,最終雙眼一翻,軟倒在地。 烏鴉路過他,眼中只有門後那條長長的走廊。 他往前奔去。 奔過石砌的長廊,華貴的地毯,他重新回到主宅。沿途的警報聲越來越響,每扇窗戶都降下了鐵欄,意識不清的烏鴉晃了晃頭,腳尖剛朝向大門,不知哪來的子彈便擦著他的腿過去。 烏鴉一頓,立即扭身跑回宅邸裡。大宅內部錯綜複雜,像個大型迷宮,他目前腦袋能想到的只有甩開追兵,趁機離開一種方法。 然而事與願違,大腦像連最簡單的思考都會加重負擔似的,思維不但沒有隨著轉動清晰,反而越加混沌。每一條道路,每一個拐彎都如此相似,讓他頭昏腦脹,暈頭轉向。 ——而且追兵越來越多了。 烏鴉抽出隨身攜帶的武器搏鬥,趁著藥劑的效用,雖以一抵十撂倒了不少人,但身上也出現不少傷口,鮮紅的血液流了他滿身,從頭到腳。 狂奔的腳步趨緩,眼前是岔路口,烏鴉有些恍惚。 哪條方向才是正確的?他要怎麼走……才能走到有光的地方?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僅僅一次的機會。 如果失敗,就沒有下次了。 他會回到那間房間。 他會回到黑暗裡。 可他只是想去……有太陽的地方。 這是很難的願望嗎……? 融化又凝固的思維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做出決定,他緊握小刀的手輕顫,眼前岔路口的盡頭都像有一隻黑色的巨獸等待他,準備將他吞吃入腹。 身後又傳來幾道雜亂的腳步聲,他該怎麼辦才好?他要怎麼做…… 「——來這裡,跟我走。」 一把熟悉的聲音從一側傳來,同時烏鴉被握住手臂拽往一邊。他下意識要揮刀,卻在看清來人頭上的黃色頭巾後停住。 是那個每次負責幫他注射藥劑的實驗人員。 那人被烏鴉的動作嚇了一跳,急忙低聲說:「你冷靜一點……總之先往這邊走。」 烏鴉的反應已經開始有些遲緩,他機械地跟著男人的腳步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拐了幾個彎,地上的路又變回粗糙的石板。 烏鴉才踏上去,就又縮回了腳。 男人注意到了,站在他身後輕推他一把,催促道:「別擔心,這是我來艾爾迪克家走的密道……通往外頭。」 聞言,烏鴉才繼續前進。 密道很長很長,期間男人絮絮叨叨說了不少東西,烏鴉卻連回應都做不到了。男人覺得奇怪,迅速檢查一番烏鴉的狀態,在看到他脖子後那個新的注射痕跡後臉色一變。 「怎麼會……」男人擔憂地看了烏鴉一眼,「……神啊,眷顧一下這可憐的孩子吧……」 烏鴉微微呆滯的目光轉向男人,像在詢問。 男人只搖搖頭,並往他手中塞了袋牛皮文件夾,「沒什麼……我們快到出口了,再一下就好。」 他讓烏鴉抱緊那袋文件,「這個東西很重要,你拿好,不能弄丟……等你出去安全後,再把它打開來看吧。」 密道的出口被打開了,不知何時下起的雨淅瀝瀝下著,男人站在密道口側身轉向烏鴉。他像每個溫和的長輩一樣,摸著孩子的頭叮囑道:「在這之後,會有屬於你的人生,你會見到太陽,擁有所有你所想要的一切……在那之前,你要知道自己的名字。孩子,聽清楚,你的名字是——」 「淺羽悠真。」 男人認真地望著眼前的年輕人,「來,跟我說一次,淺羽悠真。」 「淺羽……悠真……?」 「對,淺羽悠真。那是你的名字,不能忘記……不是每次都能有人幫你把它找回來的,知道嗎?」 男人雙手握著烏鴉——握著淺羽的肩膀,堅定地把他轉向出口的方向。雨下得很大,這磅礡的雨幕裡藏著未知,也藏著未來。 「出去後,向前跑,一直跑,別停。」他把淺羽輕輕推了出去,「到了盡頭,沿著路繼續跑,那是城裡的方向!你要有新的生活了,孩子!」 淺羽奔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雨中。 男人安靜地看著淺羽消失的方向,默默祈禱。 「願神祝福你。」 他關上門,轉身回去。 淺羽死命地跑,跑到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也沒停下來。他感覺他像一隻正在迅速漏風的氣球,渾身的力氣都要被抽取殆盡。 雨慢慢停了。 大雨把他身上的血污一點一點洗去,像把他的過去也一點一點留在身後的雨幕裡。 淺羽跑不動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與此相對的,他的思維卻重新清晰。 ……他原來也有名字啊,淺羽悠真……聽起來,像是自由。 下過雨的世界帶來了複雜的味道,土腥的刺鼻,淺淡的花香,還有豐沛的水氣…… 那是生命。 淺羽的腳邁不開了,他倒臥在地,被修剪過的草皮刮過他的臉,天上的烏雲散去,恰好露出遠方的一絲光線。 天亮了,早上了啊。 那光投映在淺羽眼底,他的目光閃爍起來。 ——太陽!他真的……見到太陽了…… 淺羽睜大眼,試圖看得更仔細,然而已到極限的身體早已支撐不住。 他的意識陷入黑暗。 「吱……」 「哎呀?!」 門開了,藍髮的淑女掩嘴輕呼,她用目光審視了倒在家門前的人,確認無害才扭頭向屋裡喊:「哥哥!這次Fairy沒有唬人——真的有人倒在門口!Fairy,伊埃斯,快來幫忙!」 她急急走進屋裡。 遠方的太陽升起了,落下的月亮巧笑著向祂低語,向祂述說昨夜的故事。而太陽不予回應,只如往常一般,用祂的光和熱揭開新的一天。 故事開始了,而陽光終將鋪滿祂的目所能及。 ── 我居然趕在30號前寫完第一章了,誇獎我自己ODO! 大綱(扣掉標點符號)大概1W7,展開細寫的話,最後字數大概會落在10W上下……呃……(信心↓ 對了提個醒,淺羽不會像強制破冰那樣一開始就瘋瘋的,那邊的淺羽已經是完成式,這邊的才剛開始~ 不建議養肥看,一是因為我真的寫得很慢,二是因為我是沒有回饋就沒動力創作的類型,而愛心和回復都是最直接的回饋。所以如果喜歡的話,希望你可以點個愛心囉! 不然……(看隔壁花亦山的坑)呃,往好處想,我這篇文是有大綱的,哪天真的坑了就把大綱放出來吧……(太悲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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