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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在酒吧裡俯拾皆是的對話。

青年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用食指和中指夾著黑桃K,在眼前這個萍水相逢的女生眼前揚了揚。

「所以這張是你抽到的牌,對不對?」
「哇——厲害!」

被逗弄的女生興奮得用雙手捂住了嘴巴來掩飾自己因為情緒高漲的失態,青年笑得溫柔,在她的面前神速地洗牌,將五十二張撲克呈扇型在眼前這個連名字都不曉得的女子面前推開。

「再挑一張吧,這次會有更大的驚喜噢。」
「真的可以嗎?」

女生故作矜持地猶豫片刻,青年也不拆穿眼前這個陌生女子的小心思,很紳士地摘下頭上的禮帽朝她點了點頭,她才伸出手來挑牌。

他伸手把Martini裡的橄欖塞進口裡嚼了嚼,一雙眼睛在幾乎沒有燈光的酒吧裡卻亮得嚇人,女生被他灼熱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不禁低下了頭。她明明平常玩得很瘋,被這對純良得像鹿眼的大眼緊盯著,竟然讓她有一種做壞事的負罪感。

女生把撲克交到他的手上,青年把橄欖的果核吐到已經喝空的酒杯裡,果核在酒杯裡滾了個圈才停下。他仍然掛著溫文的笑容,把手裡的牌往牌堆裡一送,雙手熟練地洗著牌,眼睛卻無聲無息地往酒吧裡的時鐘瞥了眼。

他純熟地切著牌,這次隨意地在牌堆裡挑了一張,然後把牌塞進女生的手裡。

「咦,不是這張啊。」
「所以我才說這是更大的驚喜啊!」

青年偏偏笑得人畜無害,他摘下了帽子壓在女生的頭上,還惡作劇似的把帽子拉下覆住了她的眼睛。

呯的一聲轟然巨響,酒吧的落地玻璃窗碎成一片,女生被嚇得尖叫出聲,她急趕地摘下帽子,發現剛才在面前的那個青年已經不知所蹤,而酒吧的光源全數熄滅,舞池裡的人已經亂成一團,慌張地往逃生口的方向逃跑。

一陣不安的感覺湧到她的全身,她用手掌緊緊地握住胸口企圖平息自己狂亂的心跳,她使勁地撥開人群,慌忙地往酒吧的地牢裡跑。

她打開地牢的門的那刻渾身都是冰冷的,好像整個人被拖進冰水一樣心寒。

保險箱的門被打開,裡頭已經空空如也,除了錢之外連掌握洗錢記錄的帳簿也不翼而飛。

「那混蛋——」



青年就像貓一樣竄出了亂得好比修羅場的酒吧,他悠然得半抱著街燈轉了個圈才跳上等待他的房車。

「這麼大的月亮唱Singing In The Rain?」 
「有何不可?」青年衝男人笑了笑,伸出食指揉了揉男人的眉心:「江林你就是什麼都要循規蹈矩才讓你長得這麼臭老,明明我們才差六歲。」
「循規蹈矩?」江林嗤之以鼻:「金秀鴻,陪著你打家劫舍的人是誰?」
「嘛嘛,當然是你說得對。」金秀鴻捋起袖子,把腕上的手錶往江林面前揚了揚:「江林大師,這一次又再破了紀錄呢。」
江林瞥了眼計時紀錄,然後用手臂撥開了金秀鴻的手:「別擋路。」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金秀鴻看著面無表情的江林忍不住笑出聲來。

「沒接吻噢。」金秀鴻逮住了這個短暫的停頓,拉著江林的手臂把臉湊前:「所以賠我一個吧。」

語畢,他伸手壓住江林的後腦勺吻下去,不容半點拒絕空間。

「…威士忌的味道。」江林皺了皺眉頭。
「你長得明明這麼有男子氣慨,可不能討厭威士忌啊。」
「這與男子氣慨何干?」被批評品味的江林忍不住拔高了聲線。

因著深呼吸而胸口一漲,江林發現胸前的口袋有點異樣,他伸手一摸,摸出了一張不知何時被放進去的紅心A。

「我這一顆心都放在你那裡了,你還吃什麼醋啊。」

金秀鴻噘住嘴撒嬌。

這小子擺明是故意的。
如你所願。

江林的眼神暗了下來。
綠燈一轉,他立刻手動轉了檔然後踩深了油門,車子就像閃電一樣飆了出去。

「我說,你就這麼不能忍嗎——」

金秀鴻拉下了車窗,晚風隨之襲來,他的笑聲就在公路上隨風而散。





他們是在朋友的樂室裡初遇。

他的朋友叫解怨脈,其實江林和解怨脈算不上有多相熟,與其說是朋友倒不說是在工作上有連繫的人。

江林自己擁有一所萬事屋事務所,說是擁有,其實社長和職員也只有他這個人。

萬事屋說起來就像很玄乎,其實不過是替人達成心願的人。
江林基本上除了殺人之外什麼活都接,解怨脈人緣很廣,總能夠給他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委託,一來二往在這些年來也建立了一種半搭擋一樣的關係。

按著約好的時間上門,解怨脈替他開門後就說要接突然提早下班的小女友,讓江林自便。

江林連槽都來不及吐,解怨脈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樂室很大,金秀鴻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彈著電吉他,身前擱著一張茶几,半根香煙擱在煙灰缸像根線香燒著,金秀鴻完全沒有抽煙的意慾。

江林本來就性子冷,不會主動跟人套近乎,他跟金秀鴻聊天不過是因為他犯了煙癮。
煙的香味讓江林忍不住撇過頭看了眼。這種香味不像一般市面上能抽到的煙。

本來是打算接了活才去買煙的。

「那個…」江林硬著頭皮:「可以的話給我一根?」

「可以哦。」金秀鴻不慌不忙地應付這突如其來的搭訕:「你介意男人的口水嗎?」

「嗯?」

江林還來不及反應金秀鴻的話有什麼意思,金秀鴻已經熟練地在包包裡翻出了煙草和煙嘴。

他在茶几上把煙紙攤平,把煙絲和煙嘴放在煙紙上,隨即熟練地用姆指和食指捲起了煙,不一會兒整根煙幾乎完成。

然後他伸出了舌尖,在煙紙的頂端舔過去。

那嫩紅的舌頭靈巧得就在煙紙上跳舞。

這莫明的念頭江林覺得自己有點口乾舌燥。

「給。」

金秀鴻抬起眼皮看著他。
江林伸手接過煙,金秀鴻劃了根火柴替他點煙,一時煙霧彌漫。

「用火柴會更香哦。」

金秀鴻隨手揚揚火柴讓風吹熄火種,江林卻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好像有哪部份被點燃了。







江林穿著浴袍,一手抽著煙一手拿著煙灰缸,半坐在酒店的窗邊看著高樓下的車水馬龍,盤算著下一步該做什麼。

現在的他被金秀鴻影響之下也能捲出特別香味的捲煙了。

江林第一次抽的那根是玫瑰味的煙,他問金秀鴻為什麼要抽這麼娘炮的味道,他竟然回答他。

「因為我是小王子哦。」

金秀鴻的語氣十分認真,完全沒有帶半點戲謔成份。
換著是別人江林早就一掌巴過去了,哪裡來的中二癌小子竟然一本正經說胡話,可他竟然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金秀鴻的答案。

愛情令人雙重標準,此話不假。

「你起得好早。」

拖鞋在地上拖沓的聲音後方傳來,不到五秒,江林就被金秀鴻從後抱住了腰。
他把下巴擱在江林的肩上,毛聳聳的頭髮掃過江林的脖子,教他有點癢。

「不多睡一會兒?」
「不了,氣味亂七八槽的。」金秀鴻把嘴巴埋在他的肩膀:「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在裡面了,大叔你真討人厭啊。」

江林忍不住笑出聲來,放下煙灰缸反手揉了揉金秀鴻的頭。

金秀鴻很會撒嬌,而且最為要命的是他的撒嬌能力是渾然天成的,完全不需要花任何氣力就能撒嬌。

江林曾經覺得男人撒嬌是一件很噁心的事情,可是他卻很難從金秀鴻的身上找到半點作狀的痕跡。

他想這大概和金秀鴻那雙眼睛有關。
又大又亮又圓的一雙眼睛長在男生臉上簡直不知道要用來招惹誰。

「在想什麼?」金秀鴻用手指戳了戳江林的臉。
「沒有。」
「哦,那麼我去洗潄了。」

金秀鴻鬆開手,慢悠悠地往洗手間走去,又像想到什麼的突然轉過身來。

「我今天一定要吃到酒店的自助早餐,所以大叔你要控制一下自己的獸性哦。」

語畢,金秀鴻心情很好地哼著歌再次邁步。

所以他到底是如何做到一臉無辜地說色話的?江林忍不住臉紅。每次金秀鴻用這麼單純的臉平淡的語氣述說他們之間的床事時,江林總會有一種侵犯未成年人的罪疚感。

可是這小子明明已經三十多了,他們只差了六年好不好!

江林有點自暴自棄地把煙掐熄,隨手把煙灰缸一擱,打算走到床邊把丟到一地都是的衣服往身上套時,看到一片混亂的床也忍不住咋舌。

看起來昨晚的確是過份了。

金秀鴻從洗手間探出頭來,玩味地上下打量江林之後,心情大悅地繼續刷牙。

江林覺得自己臉熱得可以燒水了。





他們那天一起離開解怨脈的樂室。

升降機顯示牌的數字正逐層往上跳動,江林努力地盯著顯示器,讓自己要把視線轉到金秀鴻的身上。

金秀鴻穿著一件偌大的棒球外套,雙手插進口袋裡,用舌頭玩弄著口腔裡的那顆糖,左右臉頰輪流鼓起來。

像頭倉鼠。
江林突然想起這種小寵物。

「——為什麼不吻我呢?」

在升降機開門前,金秀鴻突如其來問他,江林轉身時已經被他拉進了後樓梯。

金秀鴻把身體擠前,雙手捧著他的臉認真地吻了上去。

雖然這股十分的勇氣讓他有情場老手的氣魄,但吻技是騙不了人的,稚嫩青澀,與其說吻倒不如說啃。可是對方缺乏經驗這件事讓江林的心情莫明地好起來。

這種毫無章法的吻技讓江林忍不住伸手掐住金秀鴻的下巴,金秀鴻愣住了,江林冷著臉只說了兩個字。

「張嘴。」

然後他把舌頭伸了進去,身體力行用肢體語言教導金秀鴻成年人之間到底該如何接吻。

果然是能夠舔出漂亮的煙的人,不到一會兒他已經能夠追上江林的節奏。

最後是金秀鴻忍不住推開江林,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希望能夠補充剛才失去的氧氣。

「這算什麼,一見鍾情?」
「荷爾蒙作祟吧。」江林冷靜地解釋著:「多巴胺讓你有激情迷亂的感覺。」
「能夠維持多久?」
「三個月。」
「三個月啊。」金秀鴻並沒有抱怨江林的大煞風景,反而抬頭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三個月就很夠了。」

語畢,他再次捧住江林的臉。
光速地掌握了舌吻技巧的金秀鴻這次把藏在舌底下的糖果推進了江林的嘴巴裡。

「多多指教,我的愛人。」



「在想什麼?」

切著培根的金秀鴻忍不住放下了刀叉,問他這個由剛剛開始盯著蘋果汁一聲不吭的愛人。

「這味道真像一開始你吃的那顆糖果。」
「哦。」

金秀鴻像沒事兒一樣繼續吃他的早餐,他伸手想要江林那邊的麵包籃,江林見狀把麵包籃往他那邊送。

看下去這麼天真無邪,但江林知道金秀鴻其實很容易害羞。
哪怕表面多淡定也好,每次害羞的時候他都會紅了耳根。

江林微微一笑,然後不著痕跡地繼續瞄旁邊桌子的那份早報。

昨晚鬧出來的事情已經上了今早的頭條。
似乎被當成了普通的持械行劫呢。

江林覺得很冤枉,明明昨晚打爆玻璃的那發子彈只是一般鋼珠,他們用的只是汽鎗,竟然被寫成了窮凶極惡的大盜。

「趕緊吃完,這裡不能待了。」
「知道。」

金秀鴻用力地把麵包往嘴裡一塞,然後灌了一口牛奶,就跟著早已收拾好的江林離開餐廳。




金秀鴻由小到大都喜歡問自己一個問題。
到底生命算什麼?
連續劇姑且能夠讓人期待一下不同的結局,可是生命的結局老早就攤在你的面前,當死亡來臨的那刻,無論你生前是什麼人也好,最後都只能凋零而去。

他願意跟別人一樣嗎?
當知道自己死期將近的時候,金秀鴻發現自己並不願意。

金秀鴻在一片漆黑裡咬著電筒,用微弱的光線支撐自己的行動。
在一連串的打字聲之後,密碼終於被破解,他開心得差點鬆口掉了電筒,深呼吸了兩下穩住情緒以後,把一份份整齊的調查資料放在主編室各人的桌上。

然後他又像貓一樣回到大街上,竄上江林的車。

「我覺得自己好酷哦。」金秀鴻快要笑裂了臉,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平靜自己的心情。
「那麼這些錢你想怎麼處理?」
「你知道在這城裡最窮最糟糕的地方在哪嗎?」

江林沒有回答金秀鴻,只是默默地打方向盤把車子開去該去的地方。
金秀鴻在他的臉頰上印了個吻。





「這次的委託人就是他,他是金秀鴻。」

「初次見面,我叫金秀鴻。」剛才分他煙的青年笑容可掬地朝他伸手。

知道了整個委託狀況的江林猶豫了一兩秒,才僵著臉跟金秀鴻握手。

「啊,如解怨脈所說,我快要死了。」金秀鴻拍了拍江林的肩:「不用這副表情哦,其實知道什麼時候死也是一件好事啊,反而讓我下定決心去做我很想做的事。」

江林簡直不敢相信有這麼樂觀地面對自己死亡的人。

「江先生,你有聽過Bonnie and Clyde嗎?」

江林挑了挑眉。

「我不是要你跟我去做偷雞摸狗的事哦,我只是想找個夥伴跟我一起鋤強扶弱打打壞人而已——」







他們把偷出來的髒錢捲成一束束丟到各個有需要的人家裡。
金秀鴻和江林牽著手在貧民窟裡穿梭,在一座公寓天台跳到另一棟的公寓天台。

「我們其實是聖誕老人吧。」

金秀鴻的笑聲有一種穿透力,能夠直達江林的心底。
江林的理智大概已經被全然顛倒,可是卻有著無上的快樂。

「吶吶,江林,你會跟其他委託人上床嗎?」
「待我晚上把你操到腿軟你就不會這樣問了。」

這早已超越了工作的內容。
他只是想跟這個人在一起,無畏無懼地做著這些瘋狂的事。

在月亮下也可以Singing in the rain。
兩個男人也可以是Bonnie and Clyde。


就在最後那天到來之前。
讓我倆牽著手接著吻糾纏在一起,做對亡命之徒。

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