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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二:歸鄉 05 故鄉


在丹家聖域外的平原,浪巫謠與睦天命正雙雙向著自戰後四年多來持續給予自己各方關照的友人一家—丹翡與捲殘雲道別。

「丹翡,真是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幫助。」
「不,睦姑娘,我們丹家可也不受到兩位的諸多幫忙,你真是多禮了。」

睦天命與丹翡互相拉著對方的雙手道別。

「殘雲,很多事都一直麻煩你了。」
「哈哈,不會不會,能幫上巫謠大哥我很高興啊。」

浪巫謠與捲殘雲互相搭著對方的肩膀道別。

「那麼,丹翡、殘雲,我跟巫謠回西幽一趟。」
「啊,暫且別過,下次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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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四年時光裡,由殤不患所帶來的因緣——浪巫謠與睦天命,在第二次窮暮之戰後與丹家人成了親友。面對恩人殤不患的曾經在西幽一同闖蕩蒐集魔劍的夥伴,捲殘雲與丹翡自然有諸多想像,但兩人與總是和周圍人保持距離感的殤不患不同,隨著相處逐漸發現雙方身上有許多讓人感到親近的相似點。


因此戰後兩家人在閒暇之餘偶爾會抽空相互造訪雙方家裡。

這是在某個陽光和煦的午後,丹家屋內廳堂中,丹翡、捲殘雲與浪巫謠正對著桌上的各式婦女用的蔻丹、髮膏、手霜、口脂等妝容品熱絡地討論著。

「唔嗯,這兩個塗指甲的我看不出有什麼差別啊?」
「顏色。」
「噯,顏色深淺不同呢。」

「呃,那兩個保養頭髮的?」
「油脂。」
「色澤會不同,這個較明亮。」

「那、那這兩個?」
「水性。」
「右邊那一個比較容易推開塗抹。」

「......我、我去拿杯水喝喝。」

捲殘雲發現自己學了老半天還是看不懂那些女孩子用的妝容品便找了個藉口離開「哪個比較適合睦天命」的激辯戰場,喝完水歇口氣他便往片刻前也剛找藉口逃離戰場中心,現在正坐在窗邊椅子曬太陽的睦天命搭話。

「啊,殘雲,你也敗退了嗎?」
「天命姊姊,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這可是戰略性撤退!」
「原來如此,小女子受教了,那我也是戰略性撤退。」
「哈哈,那我們是盟友啊。」

但還未靠近睦天命便先回首搭話,令捲殘雲不得不感嘆面前女子的靈敏。隨後他跟著睦天命一起坐在窗邊曬曬太陽,好讓被各種妝容品塞滿的腦袋緩緩。

「吶,聆牙跟孩子呢?」
「他們去外頭庭院散步了喔。」
「那傢伙可還真是變成專門帶孩子的奶媽一樣熟練了啊。」
「是呢,想想還真不可思議。」

談論起孩子時那美麗的聲音與沉穩的語調,與經歷長久鍛鍊的身為一名俠客的雙手,意外地沒有產生不協調,唯獨,脫下深藍色眼罩後那雙只能緊緊閉著眼眸之外。捲殘雲有些不可思議地打量著面前的睦天命,但隨即又覺得這樣太過於失禮而收回視線。

「你很在意嗎?過去發生了什麼?」
「呃!啊,那個我很抱歉......」
「不必在意。」

「唔嗯,不過說真的,挺在意的啊。以前巫謠大哥曾和殤大爺為了......啊,不不不,這實在也不是我該說三道四的事啊。」
「嘛,聽聞逢魔漏的事後,我大致上能猜到呢。他們絕對吵起來了,對吧?」
「是啊,我第一次看到那樣的殤大爺......巫謠大哥也是,我當初還以為他是更加的呃!」

捲殘雲在想起口中的「巫謠大哥」與睦天命的耳朵同樣具有超凡的感知力後,趕緊將口中講一半的發言吞回去。

「呵呵,確實呢,和那個讓人震懾的美麗外表不同,他是個單純且溫柔的人呢。」
「確實啊。」

在聽到那位殤大爺的搭檔毫不反抗被惡女刺傷時也好,或是看到為了眼前這位女子和殤大爺大吵起來的時候也好,捲殘雲在心底默默的對這位「浪巫謠」產生了親近感。

「以前在西幽時,我們三人曾與禍世螟蝗一戰,這些是那時受的傷。」
「這些?」
「左手腕被劍貫穿,雙目被刃劃開,為了守護目錄......我們只能拚命撤退。」
「這......」
「但好在有天工詭匠的靈藥在,左手除了疤痕以外已完全恢復無礙,雙目就沒法了呢。」
「原來如此。」

看著睦天命輕撫左手腕的姿態,他心裡不禁對三位友人起了更大的敬意。

「那個......問這個有些失禮但......」

「我不後悔踏上這條路,世界不能以劍統治,人民也不會受那傢伙—失禮,受那位霸者他的支配,我選擇與這樣的運命抗爭,而這也是『他』與我們的因緣。」

「不後悔作個正直的人,只要堅守本心,便無所畏懼嘛......」
「你也是自他身上得到勇氣的人呢,殘雲。」
「是啊,我曾經做了傻事,相信了錯誤的人,傷害了現今重要的人。」

「但你已是位英雄,至少對她而言,世界唯一等級的呢。」
「哈哈,真不敢當,身為護印師名門的贅婿我還有待鍛鍊啊。」

三年前睦天命在戰場中的夜晚與新相識的友人長談,聽到許多自己所未知的有關魔劍目錄的冒險譚,並在聽完後由衷的感到——

「能夠相遇真是太好了呢,我感謝著這份因緣將我們引導至東離,他能夠放下重擔將魔劍目錄託付你們,而我們也能夠安居東離,真是太好了。」

「天命姊姊......」

捲殘雲有些鼻酸與後悔,自己妄信大哥的時候,丹翡憑藉女兒身一人背負使命一路逞強,即使遭受誑騙卻仍堅守信念。自己為了私慾在江湖胡亂闖蕩的時候,還有著殤不患、浪巫謠與睦天命等人為了大義、為了世界自惡人手中蒐盡各種魔劍、聖劍,即使付出莫大代價卻仍不悔。

「......我,不,我們絕對會保護好啊!作為團結的證明—」
「噓!」
「啊,抱歉,我太激動了。」

「沒事,嗯?欸.......」
「嗯?」
「那麼,小女子便先行退下,之後就拜託你了,大將。」
「喔!交給我吧!」

往睦天命本應當看不見的雙目視線追尋而去,那是抱著孩子在陽光下散步的裂魔弦,他正用雙手將孩子舉高高,是看得讓旁人有些驚心膽跳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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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謠大哥說天命姊姊有些奇怪。」
「他怎麼說?」
「呃,巫謠大哥他說不知道......」

「......殘雲,睦姑娘那邊由我來,也請你多留意些浪公子。」
「嗯,我知道了。」



本來還頹靡不振的她再度打起了精神,
本來變得寡言的她再度綻放笑意談話。

本來被深鎖的搭檔樂器再度被演奏起,
本來荒廢的武技與歌藝再度開始鍛鍊。

如丈夫捲殘雲說的「不是很好嗎」,但是早在捲殘雲與浪巫謠商談前,丹翡即已發現親友睦天命的些許異樣,而這些異樣也許捲殘雲注意不到,但身為朝夕相伴的浪巫謠不可能注意不到,那句「我不知道」的含意,丹翡認為不如表面所言。

“一起走吧,一個人太危險。”
“有誰來了。”

初見時的浪巫謠沉默寡言且不苟言笑,但隱藏在那外表下的溫柔,在幾次的交流後便立刻會明白,如同當時自己憑著一股憤怒孤身闖入無界閤,而僅有過一面之緣的他在見面那刻起,浪巫謠便關照了起自己。

往後時日,以睦天命為接點,讓丹翡與這位殤大俠的搭檔—浪巫謠有了更多的交流與認識,寡言是為了抑制自身的魔性,不讓隱藏在血緣之中的魔族之力傷害世人,是多麼溫柔的人。

“浪公子,你認為這飾品適合睦姑娘嗎?”
“適合。”
“浪公子,不管什麼都說適合呢。”
“抱歉。”
“真是失禮了,並非責難,只是......丹翡不太明白。”

“她的話......或許更偏好簡略得當的典雅風格,但不管哪種,我都覺得很適合,而且......友人的妳所選的贈禮,她都會高興的。”
“原來如此。”

對旁人的細微關照也好,隱藏在話語下的體貼也好,回想起這四年來的交流,丹翡發覺這兩位友人其實很相似。

「我不知道嗎......或許是從那時候就開始的。」

睦天命的異樣是在從市集得知於北方大亂的「啖劍太歲」傳奇,以及取得那疑似源自於竊風掠塵「凜雪鴉」之手的卷軸後。

她重新開始進行先前那些因養育孩子而暫停的日常鍛鍊,那些因時間被荒廢的武技、琴藝與歌藝,連同三件武器皆再度拾起。

睦天命與浪巫謠本就偶爾會造訪丹家,重新拾起武者的心後,她也會陪同丈夫與自己進行劍術鍛鍊與實戰,甚至是扮演瞄準魔劍目錄而來襲的賊人。

偶爾浪巫謠也會一同加入,引得丈夫哀叫連連,或是偶爾兩人會在丹家場地進行實戰對練讓丈夫與自己觀摩。

“睦姑娘,妳這手指傷得很深呢。”
“真是抱歉,讓妳費心了呢,丹翡。”

身為闖蕩江湖的俠客,雙手本已佈滿因練劍與琴而生的細微傷痕與厚繭,盲目後重新熟悉握劍的雙手自然會伴隨著新刻下的傷痕,但是——

「過去在前往魔脊山時,外子曾對我說過,那時的丹翡我看起來非常勉強自己,像是這一路上都在逞強,睦姑娘妳......」
「......對不起。」

在其他丹家人尚健在的過去,心思不穩或焦慮時自己總會孤身一人在夜晚練劍,偶爾也會因心情煩躁而讓持劍力道過於猛烈,並在隨後遭力量反噬而讓手受傷,但相較於尚有不熟成的自己,睦天命隱藏的很好。

撇見她那由浪巫謠塗上的櫻色指緣有著裂痕,將她牽引至室內查看,發覺那些僅僅旁觀難以察覺的,在兩人如此貼近的距離才能夠發現的深刻傷痕。

——那是如同在宣洩些什麼的無聲痕跡。


看著這位比自己年長且江湖閱歷豐富的人生前輩兼友人,瞬間露出如同被母親斥責般孩童的神情,卻仍依舊僅用一句「對不起」拒絕了更多的關心,自己只能在內心默默嘆息,並請對方等待。

「嗯.....請稍等,我這就取膏藥過來處理。」
「謝謝妳。」

在此之上過多的照顧,是對友人的踰矩,也是對她的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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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丹翡與捲殘雲雙雙默默地關注起兩人,但兩人表面上就如過去一般是對琴瑟和鳴的沉穩夫婦,除了某次在丹家與仙鎮城旗下護印師進行協防的時候。

如今的丹家聖域早已是鎮守魔劍目錄的重地,戰後重新建造完工的仙鎮城其城主伯陽侯旗下年輕的護印師定期會來丹家聖域進行協防的軍事演習,那日兩人事先請託想來看看針對魔劍目錄的守衛戰練習。

有關殤不患與其夥伴—浪巫謠與睦天命的過往事蹟,丹翡自然與伯陽侯一五一十如時轉告,戰後兩家雖是偶爾往來,但為避免無謂的猜測造成疑心,在向浪巫謠、裂魔弦與睦天命三人取得同意後,也將浪巫謠與其搭檔裂魔弦身份的事告知護印師們。

一位是聲音帶有的超凡魅惑魔性的人魔混血,
一位是帶有明顯非人氣息及外觀的器物之靈。

經歷第二次窮暮之戰的護印師們自然對此事毫無它想,同樣都為了人類世界的和平而戰,是人非人與否並無差別,但總有些心術修行尚淺之人往著地雷踩去。

某位年輕護印師提議想讓那位傳奇俠客殤大俠的夥伴加入練習
某位年輕護印師提議讓擁有豐富江湖闖蕩經歷的兩人擔當賊人

某位年輕護印師不小心對著與魔性共生之人發表了無心意見
某位年輕護印師不小心對著女子身的前俠客發表了無心意見
某位年輕護印師不小心對著夫婦倆……
某位年輕護印師不小心……

雖是些無惡意的無心意見,如果是一般世俗之民的話,能預想出更加惡意的言論,但丹翡與捲殘雲在看到兩位友人默默握起的拳頭時,只能祈求兩人出手有分寸。

大範圍的音波攻擊、更加廣範圍掃蕩的音波攻擊,紅與藍交錯的強勁音刃,對著無機物肆意地切割著、破壞著,對人則是各種打在身上會令人氣息紊亂的音波。

事後,遭受各式音波攻擊豪無反手之力的年輕護印師們有志一同地說道「那個音波攻擊真可怕」,並在練習戰後與兩位友人們把酒言歡地打成一片。

雖然有著擔憂,但平穩的日常如此持續著,
直到某日,市集中開始流傳起一則傳奇。

這是在那之後的另一個故事。

在北方各地搜刮魔劍的啖劍太歲突然間消失了蹤影,
而後南方多了一位自稱「刃無鋒」的仁義俠客。



在聽到那個令人熟悉的市井傳奇時,

浪巫謠鬆了一口氣卻又隨即握緊了拳頭,無聲無語。

睦天命僅僅只是放鬆地微笑,並且輕巧愉快地說了聲
「真是太好了呢。」

不久,便收到兩人打算橫跨鬼歿之地,


前往西幽,造訪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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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走了啊。」
「......是呢。」

目送兩位來自西幽的友人們回歸故鄉的身影後,

丹翡與捲殘雲對望彼此同時說出——

「「我們去南方吧。」」


那是一切因果之地,兩人解不了的緣,
只能交付那人解開。


於是,在將守衛祠堂使命暫且交付予仙城鎮協防,
丹家夫婦憑藉著一股衝勁前往南方,


為了友人們,他們動身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