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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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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晃動的人群、嘈雜的環境中。萩原研二用目光逡巡四周。

六點半，太陽快要下山的時間，正是最炫目的時候。萩原研二調整了自己與直射的陽光間的角度、增加眨眼的頻率，還時不時閉上眼睛休息，但他沒有就此停下，仍然在人群間尋找著什麼。

六點五十四分，太陽會下山，而七點煙火就會開始。如果不希望煙火開始後還得穿梭在有了固定站點的人群中，搜索松田陣平的蹤跡，那麼還是盡快找到他吧！

萩原研二並不擔心找不到松田陣平，除了因為事先有約，所以堅信他一定會出現之外，松田陣平的手機也已經被他自己拆過無數次了，還不至於在這種人頭攢動的時候突然又燃起拆卸魂。

而且，萩原研二也相信自己。

雖然人很多，但在他們一起長大的過程中，萩原研二總能在人群中找到松田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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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突然看見，然後就知道，那就是他。

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的這項特異功能的呢？

是前陣子，準備去賞夜櫻時，在有限的燈光中，瞥到眼熟的、漸行漸遠的走路姿勢的時候？

是中學時，為喜歡的棒球隊應援後，在當場的四萬個觀賽人員中，掃到眼熟外套的背衩一角的時候？

或是初見後沒多久，某次朝會或體育祭中，在上百個與自己一樣高、又都穿著同樣制服或運動服的男學生中，看到他那頭Q毛的時候？

他似乎，總是看到他的背影。

這樣的認知並不讓他意外，畢竟松田陣平總是認定了就一直大步向前走的性格，而總是猶豫的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似乎也無可奈何。

但是這卻也無可避免地讓他感到不安，畢竟他知道自己，知道自己黏人又隨波逐流，他擔心他已經向著目標走了太遠，而他卻沒有察覺到、在原地徘徊。

不只是被拋下的不安。

也有松田陣平會選擇獨自承擔什麼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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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熟悉的卷毛出現在他的餘光中，萩原研二連忙大喊：「陣平醬，這裡！」

卷毛左顧右盼，終於在一陣搜索後回頭看來，也向著他大喊：「喔！看到了！」

在他們終於聚首時，太陽也漸漸有了變化，剛剛還閃耀炫目的民用曙暮光在已經逐漸轉化為接近全黑的薄暮。萩原研二終於不至於一直避開陽光。

「啊，陣平醬，你很難找誒！」萩原研二佯裝著抱怨道。

「是你說要去和交通科的同事吃飯，還不想特別繞路去人潮少一點的街口的，不會這也要怪我吧？」松田陣平的墨鏡掛在胸口的口袋上，湛藍的眼睛在聽到萩原研二的話後，直視著他，不以為然地挑眉。

「這裡比較近嘛！」萩原研二對上了他的眼神。

兩人對視的瞬間，萩原研二率先擠進了人群，在他移動的瞬間，松田陣平也緊跟著鑽了進去。

松田陣平一路緊跟萩原研二，才不至於在擁擠的境況下迷失方向。當他們終於停下時，遠處的煙火也已經開始升起、綻放。

看著萩原研二看似被煙火迷了眼的樣子，松田陣平也跟著望過去。

確實不錯，但這種煙火大會通常持續一個半小時，他們不是第一次經歷，也已經過了小時候那種為煙火興奮的年紀，不至於會毫不瞬目的盯著看。

所以，在掩飾什麼吧，他這時候的專心。松田陣平在內心肯定地想。

想了想，他嘗試著說道：「兩個會場的煙火都能看到，這個地點很不錯嘛，厲害啊Hagi ！」

「是吧！我也覺得超讚的！」聽到松田陣平難得的肯定，萩原研二回望過來，眼神閃閃發光的領取了自己被肯定的瞬間，似乎剛剛還讓他讚嘆的煙火，已經不再吸引他的目光。

果然，是想被誇啊。松田陣平心想。剛剛看起來不太開心也是因為這個嗎？

唔，都是27歲的男人了，有什麼不能直說啊！

### 4

「啊，我剛剛在路上買了這個，登登！」萩原研二舉起手上的超商購物袋。

「啤酒？」松田陣平勾起唇角問。

果然，萩原研二一打開，裡面正是他們慣喝的麒麟。

「哈，剛好，我也帶了。」松田也提了提自己手上的袋子

「是炸雞對嗎！」萩原研二伸手去翻，很快就捻起一塊餵了自己：「果然！我剛剛就聞到了！你怎麼會想買這個，你沒吃嗎？」

「哈，某人每次去聯誼完都會說吃不飽，要拉我吃第二攤吧？」松田陣平逕自拿了一罐啤酒，靈巧的手指讓他甚至不需要伸出第二隻手，就能輕易地單手開罐。他灌了一大口，等到帶著氣泡的酒液劃過喉嚨、流進胃袋，二氧化碳也帶來清涼的感覺，才舒服地輕嘆一聲，說：「我沒帶的話你絕對會抱怨的吧？然後我們才剛擠進來，又得擠出人群去覓食了。」

「誒！研二醬才不會那麼過份啦！」萩原研二為自己叫屈，過了一陣子又不太確定地說：「至少會讓你先看十分鐘？」

「哈！」松田陣平嗤笑一聲：「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萩原研二笑了起來。

他已經過了那種會懷疑他們的友情是基於自己家裡開修車廠的年紀。

因為他知道就算今天他真的餓了，也確實會先讓陪自己擠到這裡的對方多看一會兒。但就算如此，直覺系的對方也會很快察覺到。

所以在剛擠進來時，就直接提出「擠出去覓食」的人，只會是對方。

萩原研二並沒有質疑他的們的友情。他只是為「總是看見對方的背影」這樣常見的偶然，所可能有的象徵意義而有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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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果然被那個鎂燈閃到了吧？」就在萩原研二胡思亂想時，松田陣平冷不防地說。

「啊？」太過突然的問話，讓萩原研二來不及反應。

松田陣平卻已經言簡意賅地說了結語：「我已經幫你預約了，明天米花中央醫院的眼科。」

「誒？太突然了吧？」

「嘖！」松田陣平不滿地咋舌：「我是看在你沒有劇烈反應才沒有馬上押你去醫院的。你當下閉眼了還一直流眼淚，差點把我嚇死了。今天下午你至少揉了二十次眼睛。結果我下班前問警部，他還跟我說你沒跟他請假。剛剛黃昏的時候，你眼睛也一直瞇著，平常你不至於這樣，你是要炎症嚴重到受不了才不叫突然嗎？」

「誒！」

你一直看著⋯⋯嗎？

「真是的，都27歲的人了，好好照顧自己啊！」沒有理會萩原研二的驚訝，松田陣平按下了打火機，無奈地抱怨著。

松田陣平吸了幾口，橘紅的光點隨著他的吸吐明明滅滅，直到這頗有規律的變化讓他逐漸冷靜下來，他都沒聽到萩原研二的任何回應，他皺著眉看過去：「聽到了嗎？我剛剛說哪個醫院？」

「陣平今天一直看著我嗎？」並不明亮的光線讓松田陣平只較為清楚地看到了萩原研二緊抿的唇和下頷線。

「蛤？什麼問題？」松田陣平理所當然地否決了：「當然沒有啊！『一直』是什麼鬼啊？」

「那陣平怎麼知道我揉了二十次眼睛的呢？」萩原研二頓了頓：「我都沒注意到你在看我。」

「你就坐在我旁邊，你揉沒揉我當然知道啊！」松田陣平翻了翻白眼：「我還知道從茶水間出來後，你忍耐著保證了會去她們很期待的聯誼。」

萩原研二的紫色眼睛透過不多的光線看進了松田陣平湛藍的眼睛。

你不是因為拒絕所以先走了嗎？

⋯⋯啊，原來，看著對方背影的不只有我啊。

你也曾經在插不進去，也不太在意是否要插進的話題外，群體聯誼的聚會現場上，或某次我向別人發起的small talk時，看著我背影嗎？

「我說你啊！我剛剛說的醫院你有聽到嗎！」

「米花中央醫院嘛！聽到了唷！」萩原研二紫色的下垂眼微微彎著，他撒嬌著說：「陣平醬，以後也要一直看著研二醬喔！」

當然，我也會看著你的。

都27歲了，還是這麼愛撒嬌。松田陣平聽著萩原研二刻意拉長的聲音，依據前後文猜測著。看著，是關心的意思？真是的，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