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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火般的玫瑰惹紅青青草地,前一刻的笑語歡聲轉眼間化作遍地的哀鳴——嘎然而止。

  從夢裡醒來時,柄崎多半是記不得發生什麼的類型,他的醫師說這樣不錯,不會把多餘的錢花在沒科學根據的解夢上。柄崎後來再沒去看過那名醫師,以此證明窮人別說解夢,連夜驚都只能自己想辦法。然而自從他被房東警告禁止半夜擾民後,那些困擾他已久的問題也都消失了。似雜草般的強韌或許才是他就算驚恐發作也能獨自撐下來的原因。

  早上九點整,鬧鐘的貪睡鈕已經已經被他按了三次,可他還是坐臥在雙人床上大口喘著氣。呼出的熱氣撲在手上,引起陣陣發麻的不安,他感覺右半邊的臉在灼燒,理智清醒的很,但神智仍有部分留在睡夢之中。估計是因為夏天,盛夏時分他特別容易作惡夢,小坪數的住屋裡只有卡了許多灰塵的老舊電扇,特別怕熱怕吵的他自然睡得不安穩。

  他最慢也得在十一點半時上工,礙於一身汗與發寒的身體,不能就這麼繼續在床上磨蹭了。他下了床,將睡衣襯衫上一排的魔鬼氈撕開,上衣就這麼丟入洗衣機中。浴室裡的半身鏡中,今早還是缺了隻手。右半身還是那麼的暗沉,好像將自己的半身充作了酒倉。他對自己右臂還是很疼惜的,哪怕連用「臂」這個詞都顯得奢侈,不過管他的,他可曾是右撇子,稍微給右臂特殊待遇還是很合理的。轉開小牙膏的蓋子,從末端擠出牙膏、食指抹去放入嘴中,再拿起牙刷瞪著鏡中的自己開始刷牙,逐漸平緩的情緒帶上一絲很勉強的喜悅,畢竟誰會喜歡星期一。

  早上十點,床上的手機鬧鈴又再響了,洗完澡的柄崎仍還在和他的褲子奮鬥,他搞不懂為何缺了的是手,但他總在褲子上耗費更多的時間。鈕扣早在十分鐘前就都被他扣好了,但他永遠得坐在床上一腳一腳的踩進褲子裡,在房間裡浪費的時間又足夠讓他的身子被薄薄的汗覆上。柄崎很篤定缺了腿的人肯定上衣依然好穿,太不公平了。

  然後身為一名廚師,他是最不注重自己吃什麼的人,就跟吸著菸要你戒菸的醫師一樣。在前往三腳貓咖啡廳的途中,亮黃色的速食招牌消耗掉他僅存的最後一點節制(更多是在悶熱的天氣裡被消耗的)促使他忍不住想喝冰涼的紅茶,還有那份看起來可口至極的麥香魚。早班的員工對他駭人的外貌見怪不怪了,今天還和他打了聲招呼,不過他依舊沒有回應,不知道怎麼回應,就那麼捏著紙袋踏上路途。

  走向咖啡廳的路上,貓頭鷹咖啡廳的招牌大大的懸在一旁,同為咖啡廳招牌,柄崎還是很想去看看那個在當搖錢樹的咖啡廳究竟是什麼模樣,出於夜貓子卻被迫早班的同伴情誼,幾近兩千元的入場費他還是願意付的。不過一隻貓頭鷹就能跟一個人拿兩千元,但一名身障人士卻只能跟政府領一次補助,還不是他本人拿到......這世界真的是在跟他開玩笑。
  
  同樣在開玩笑的還有越來越精緻化的速食,這世界就是一路朝向沒有人會開心的終點邁進,而每個人都只能無奈地去適應,慢慢與那些事物、衝突妥協。好比他手上越來越小巧的漢堡,內心底子不斷耳語的飢渴,或是夢境中越來越少出現的右手。就別提他已經忘記面容的親人,反正沒人在乎。

  接下來要上班,這就更不必在乎了。為了苟活的工作甚至比縮水的漢堡或是疑似被虐待的貓頭鷹還要不重要。

  記住今天的員工餐做古巴三明治就好。或許店長喜歡會考慮讓他加進菜單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