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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は苦いから君にはあげない




　　＊CWT45突發全文
　　＊教授小岩 X 大學生大王的戀愛故事




　　01


　　及川在夢裡迴游了一整個晚上。潛入那片海裡的他擁有許多不同的身分與故事，哭哭笑笑，來去自如，像是永遠都不會受到空間與時間的束縛。但在由遠而近的鬧鈴將他打撈上岸之後，他才茫然地發覺橫跨百年的漂流早已嘎然而止，他哪裡都沒去成、什麼都沒帶走，唯有躺在他身旁的貓咪和花卷貴大殺進房間裡的聲響仍舊安然無恙地存在著。
　　及川隱約聽見花卷說了些什麼，卻選擇放棄理解那些字詞，翻身就窩回被子裡，把沉重的腦袋安放回柔軟的枕頭中。不過下一秒，花卷就用更大的音量把他和貓咪一起吵醒了。
　　「小卷你好吵……」
　　及川抱著被子翻過身，半瞇著眼看向幫他把鬧鈴按掉的室友，眼前的花卷早已穿戴整齊，一副隨時可以出門的樣子，而他頭上那頂寬邊帽，是上週他們一起在原宿買的，非常適合花卷戴的設計和顏色。但比起他的慵懶愜意，花卷就顯得有些急躁，見他還是賴在床上動也不動，花卷便作勢要搶他的被子。
　　「及川徹，你再不起床會遲到喔。」
　　「嗯……」他點點頭，卻依舊沒有挪動身體的意思，還順勢把被子壓了個紮紮實實，示意花卷不要隨便動被子的歪主意。
　　「你是不是吃錯什麼了？」
　　「嗯？什麼？」
　　花卷看起來有些驚訝，讓及川忍不住覺得困惑，直到花卷開口提醒他今天是什麼日子，他才恍然大悟。
　　「你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忘記了，你今天不是有岩泉教授的課？再不起床你就要跟全勤紀錄說再見囉。」
　　啊……
　　及川眨了眨眼，緊張感瞬間兵臨城下卻又兀自撤退離去，他伸手摸了摸向他蹭過來的貓咪，對花卷說他今天不去了，等一下會寫信跟岩泉請假。花卷挑起眉、一臉狐疑，像是想進一步追問他原因，但礙於他還有課要趕，於是只匆匆交代了他一句「早餐在餐桌上」就風風火火地奔出門。他沒記錯的話，松川教授今天好像要帶班上的同學去參觀博物館，花卷從一個月前就在講這件事了。
　　放貓咪自己去溜達之後，及川拿起手機，點開LINE的介面，岩泉的頭像仍舊是哥吉拉的電影海報，從去年哥吉拉的新電影上映後，岩泉就沒有改過。他還記得他剛知道岩泉是哥吉拉的狂熱粉絲的時候，雖然無法理解岩泉那些跟傳教沒什麼兩樣的發言，卻還是默默看了岩泉最推薦的系列。但現在哥吉拉卻成了他最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獸，不管是現實還是夢裡。
　　反覆糾結了好幾分鐘，及川最後還是放下了手機、躺回床上，鬧脾氣般地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岩泉，卻又覺得選擇逃避的自己實在太遜了，一直避不見面就永遠都不會知道岩泉在想些什麼了。但是……
　　「小岩是笨蛋！大笨蛋！世界宇宙超級大笨蛋！」
　　但是他現在暫時還沒辦法從這樣的情緒中脫離，要他現在去跟哥吉拉教主決鬥，他也只有被慘電的份而已。
　　大二這一年，他無可自拔地陷入了名為岩泉一的戀愛漩渦中。他在怦然心動的狀態裡迷失方向、舉步維艱，輕易地在有岩泉的世界裡發現快樂，卻也找到了與之對等的煩惱。
　　喜歡是一件太過矛盾的事情，他有了很多想做的事，卻也有了很多想得到的事物，每一件都同等重要，每一件都是一題申論題。即便偶爾失去平衡，也只有他能為自己找到答案。




　　02


　　及川在一個星期前和岩泉告白了。
　　在他19年的人生中，他見過精心設計的告白場面，也遇過讓他不自覺跟著緊張起來的告白現場，但他從來沒有預設當他遇見一個很喜歡的人時，應該採取怎麼樣的行動，選擇什麼告白形式，於是當他發現自己對岩泉的喜歡已經在心裡發酵、擴散開來時，他才察覺擁有愛情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就像排球場上，對手先拿到了24分，而他們有5個賽末點要救一樣，只需要一個失誤就會失去整場比賽。他緊張著，卻也耽溺於過度膨脹的喜歡所隔絕的世界。
　　他突然有了很多想知道的事情，關於岩泉對自己的想法，關於岩泉對自己的放任與嚴厲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關於他們偶爾一起離開學校的時候，岩泉會開車送他回去，而那其實一點也不順路。他急於想確認這些事，卻只能選擇不著邊際地去試探。有時候他會覺得比他年長許多的岩泉其實知道他想做些什麼，只是選擇沉默。
　　那一段時日的反覆思索讓他開始對告白感到棘手。世界上存在著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但還是無法如願的愛情，也從不缺少我喜歡你、你卻不一定喜歡我的單戀。而他很喜歡岩泉，也珍惜著和岩泉度過的每一分一秒，他不確定他是不是能夠接受告白之後所有可預期的改變。
　　似乎說與不說都會有一個自己死去。
　　不過在他們共撐一把傘、說好要一起去二手書店的那個雨天，他走在離岩泉最近的位置，突然覺得所有糾結、困難彷彿都消失在這樣的距離中了，失速的心跳扯著他踏過自己劃下的隔線，不顧一切地往下墜落。
　　「小岩，我喜歡你。」
　　那時候，鮮明的紅燈剛在對街亮起，他和岩泉剛聊完了昨天的排球比賽，在短暫的沉默中他抬眼看向岩泉，緩緩開了口。
　　「不是隨口說說的那種喜歡，是想要認真交往的那種喜歡。」
　　擔心對方把自己的話當作平日慣常的惡作劇、玩笑話，他刻意又加上了一句。但岩泉並沒有立即給予回覆，也沒有對上他的視線。
　　無人無車的十字路口，雨依舊不間斷地下著。不夠大的傘面無法遮去所有雨水，於是落雨在他們的肩上袖口留下了不少水痕，只是持傘的男人刻意讓傘多靠近了他一些，所以一段路下來他只沾到了些許雨水，幾乎沒有被淋濕。
　　比起他，岩泉看起來就狼狽多了，總是整理得直挺乾淨的西裝染上了雨的濕印，髮尾也飽含著水氣。不過，與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所帶來的狼狽相比，他的告白似乎更讓岩泉感到措手不及。及川徹第一次在這個溫柔又嚴厲、直來直往卻還是把他人的感受放在心裡的男人臉上，看見雜揉著驚訝、疑惑、苦惱和遲疑的表情。
　　他無法完全解讀這些情緒背後的意義，所以忍不住為此而緊張，那些糾結就像他現在身處的位置，往前一步就是最靠近岩泉的地方，退後一步就是滂沱大雨，他被隔絕在只剩下他們的世界裡，卻又因為自己的衝動而進退維谷。
　　不過岩泉最後卻只是緊皺著眉，伸手拍了拍他的頭，低聲告訴他：綠燈了，該走了。
　　不是拒絕，也沒有朝他送來拳頭，岩泉只給了他一個不著邊際的回覆。但這個出乎意料的回應卻像落進水池裡、彷彿怎麼樣都下不到盡頭的梅雨，滴滴答答地圈出一個個漣漪、再恣意擴散延伸。
　　什麼意思？
　　及川走在對方身邊，難得地感到徬徨，腦中裝的全是各種胡思亂想。他突然覺得，只有岩泉一的世界亮起了綠燈，而他還在為那個閃爍不止的紅燈坐困愁城。




　　03


　　雖然最後選擇翹掉了岩泉的課，但及川還是如常參與了排球隊的練習。木兔和黑尾一如往常地在練習空檔和他聊起了沒什麼營養的話題，但及川卻幾乎都沒有聽進去，回應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還難得被木兔反嗆了好幾句。
　　「你的臉色不太好。」
　　趁著木兔被教練叫過去說話，黑尾收起了嘻皮笑臉，瞇著眼看向他。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吧。」
　　「……比賽快到了，你可不要感冒了。」
　　「知道啦，我才沒、咦……」剛從黑尾手上接過毛巾，及川的視線就忍不住在體育館門口滯留不前，是岩泉，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他的心裡剛浮現疑問，岩泉朝他投射而來的目光便回答了他的問題。站在門邊的岩泉一看見他就皺緊了眉頭，看起來像在生氣，及川僵直了背脊，正想著該找什麼理由逃跑，岩泉已經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最好三秒內過去。於是他只能在黑尾的目送下、戰戰兢兢地朝岩泉邁出步伐。
　　「講義。」
　　「咦？」
　　預想中的斥責或拳頭被裝在資料夾中的講義所代換，讓及川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只能看看資料夾、再看看岩泉，然後向對方道了謝。
　　「……對不起。」道完謝之後，及川才緩慢地想起他好像應該先說這句，不過岩泉看起來似乎並不在意，只是說了一句：「下次再隨便翹課試試看。」
　　岩泉的眉頭稍稍鬆開了些，感覺沒有那麼生氣了，但是他剛這麼想著，岩泉的眉眼間已經累積堆疊起了其他情緒，接著他感覺到岩泉的手掌輕輕貼上他的額頭，仔細地確認著。
　　「小岩？」
　　「……發燒了還跑來練習，看過醫生了嗎？」
　　發燒……
　　及川搖搖頭，雖然他其實是想表達他沒發現自己發燒了，不過對岩泉來說這大概是同一個意思。岩泉在他面前嘆了口氣，隨後自作主張替他跟教練請了假，再把他整個人連著外套、背包一起塞進車子的前座裡。
　　及川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是真的會天旋地轉的，但他的暈眩感大概不只是源自於發燒，岩泉的一舉一動都發揮了加成效果。
　　他的腦袋裡一瞬間湧入了大量的訊息，包含了岩泉為什麼特地來找他，還有岩泉是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但他已經不想再去分析歸納這些事情到底擁有什麼意義了，在岩泉跟著上車之後，他朝岩泉靠了過去，把頭窩進岩泉的肩膀。
　　「小岩……」
　　「嗯？」
　　「好溫暖喔……」
　　岩泉沒有回話，卻像那個雨天一樣，伸手拍了拍他的頭，然後揉亂了他的頭髮。




　　04


　　及川在柔軟乾淨的床鋪上醒來的時候，忍不住和床頭櫃上的哥吉拉模型對看了好一陣子。雖然岩泉曾經非常認真地跟他介紹過，但至今他仍舊無法區別這些模型的異同。他覺得無法分辨哪一隻哥吉拉出自哪個系列，就像無法分辨女子偶像團體的成員一樣，即便在整齊劃一的舞步中，還是存在著個人特色，但數量還是成就了遺忘。
　　不過，這些電影、周邊、展覽排山倒海而來的怪獸是岩泉最喜歡的事物。
　　及川伸手戳了戳哥吉拉刺蝟般的腦袋，微微勾起了嘴角。
　　「醒了？」
　　岩泉走進房間的時候，端來了一鍋香氣四溢的粥，及川雖然並不怎麼餓，卻還是被撲鼻而來的香味勾去了視線。
　　「先吃點東西吧。」
　　岩泉在他身邊坐下，把手心再次貼上他的額際。他躺在床上望著岩泉的臉龐，聽著岩泉對自己低喃：還是有點燙，感覺到有什麼正隨著心跳死灰復燃。然後，宛如致燃物般的視線就落進了他眼底。岩泉看著他、欲言又止，但在他感到不安之前，岩泉就開了口。
　　「對不起。」
　　及川愣了一下，雖然有預感岩泉大概會說些什麼，但這一句卻不是他的首選，「……為什麼道歉？」
　　「那天什麼都沒跟你說，我其實很後悔，那時候要是有說些什麼就好了。」
　　岩泉在感到困擾的時候就會皺眉，手也會不自覺地握緊，但這一刻，他卻選擇把他的手握進掌心裡，力道並不重，卻讓他屏住了呼吸。
　　「你是我遇過最任性、無理取鬧的學生，但也是我即便再火大也無法不管你、不對你的突發奇想懷抱期待的學生。我比你早來到這個世界上很多年，很多你現在還不會想的事，都是我現在必須想的事，於公於私，我都應該選擇保護你，但事實是我也喜歡你。」
　　即便在這個世界上，喜歡與愛如此浮濫地被使用著，很多時候，它們就像一具空殼子，什麼都放不下、留不住。但及川還是覺得喜歡與愛是這個世界上殺傷力最可怕的存在，簡簡單單就能把他的退路焚燒殆盡、再為他燃燒出一片無邊無際的風景。
　　暈眩感仍舊持續著，但及川還是緩緩從床上撐起身體，再伸手環住了岩泉的頸子，「不要保護我。」
　　他在擁抱中感覺到岩泉的動搖，可是最後，岩泉還是回抱住了他，緊緊的、近乎疼痛的。
　　「笨蛋。」
　　岩泉對他這樣說著，但他卻笑了，然後忍不住在岩泉的嘴角留下輕輕淺淺的吻，那裡總會有他最喜歡的弧度。




　　05


　　「小、岩。」
　　及川在岩泉終於把資料整理到一個段落之後，從後頭摸上岩泉的肩，把人給緊緊環住，還順手幫電腦按下了休眠。
　　「我還有一部份要整理，再一下子。」岩泉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回旁邊的沙發待著。
　　「你的一下子已經讓我把帶來的書都看完了。」作業也寫完了。
　　「我的書櫃上還有很多書。」
　　及川不滿地鼓起雙頰，雖然岩泉認真的時候他也很喜歡，但這種隨時都可以妥善放置他的個性有時候真的蠻讓人火大的。他記得有一次他跟花卷聊起這件事的時候，花卷還沒心沒肺地笑他真的是遇到剋星、大快人心。
　　「小岩你、」
　　他正想抱怨岩泉不解風情，被他抱著的男人就回過頭，勾下他的頸子，給了他一個吻。
　　「再一下子。」
　　「……好啦。」
　　可惡，下次他絕對不會再這麼好說話了。應該。
　　及川在窩回沙發上的時候，兀自抓起岩泉隨手放在桌上的雜誌、摀住了臉。




　　－全文完－




　　本來想更新到BLOG上的，但最近覺得噗浪貼很自由、沒那麼多拘束，就想繼續偷懶一下～
　　其實這篇應該要更早一些全文公開的，但我完全忘記這件事了，太抱歉了（掩面）
　　非常謝謝當時喜歡這個故事的大家，也謝謝閱讀到這裡的你（合掌）

　　其實現在回頭看2017年的自己，有種很想解剖自己腦袋的感覺ww
　　因為真的隔太久了，我其實不太記得自己當時寫過什麼內容，和為什麼要這樣寫了，
　　所以整個就是一種在看新刊的感覺，然後覺得三年前的我割下的腿肉好好吃（妳）
　　友人還跟我說，那妳更該繼續產糧了！現在的糧是為了餵飽未來的自己ｗｗ

　　雖然文字的運用和鋪陳一定跟現在有落差，
　　但那種現在的自己所懷抱的熱情，還能跟過去的自己相互呼應的感覺，
　　意外得很幸福（合掌）
　　謝謝小岩和大王這麼可愛這麼帥氣，讓我還想為他們寫下很多故事。
　　也謝謝一路陪我一起走到這裡的大家。
　　如果不嫌棄的話，未來也請繼續跟我一起在有小岩有大王的世界裡玩耍吧！


　　2020.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