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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孤爪研磨在高中時的排球打得很好，而且跟國家代表隊、職業聯賽的排球「怪物世代」是同期，也跟他們保持良好的互動這些事情，可以說是廣為周知的。他隱身在自己的網路暱稱之後，也沒有太過遮掩這些事情，只是適時的控制情報散播的程度跟多寡，讓自己的生活不會受到必要之外的打擾。

升上大學之後就沒有打了，他都對大家這樣說。但他獨居的大宅裡並不是沒有排球，院子裡甚至還有個排球網架，只是被積雪弄得亂七八糟。至於排球，被黑貓從儲藏室裡玩弄著撥出來了，一路踢到長長的木製長廊上。

藍白相間的球彈到他穿著室內拖鞋的腳尖前，輕碰了一下又往回滾了半圈，發出一點點微弱的敲擊聲。孤爪研磨蹲下，撿起球，又往地上碰了一下，悶悶的木製地板回應著。他想起全國大會ＰＥ地板跟排球撞擊的清脆碰撞聲響。

挑高無垠的天花板，運動噴霧的味道，大家汗水的氣味，然後永無止盡的喊叫聲跟球來回碰撞的聲音。

很多排球員都說那個球碰撞的聲響就像心臟跳動的聲音，緊緊抓著靈魂的弧度來回彼此碰撞，敲起一關一關過往跟當下的記憶與夢想。但孤爪研磨算不上喜歡那個聲音，特別不喜歡那個聲音近在自己身邊⋯⋯在屬於自己這側的網內落下的時候，那意味著他們失分了。他有一次這樣說，而他的青梅竹馬有一點驚訝的挑起眉頭，笑了。

「我以為研磨對這個還好，不會放在心上。」

「也不是認真的喜歡或不喜歡，就只是要選的話不是『喜歡』的那邊⋯⋯」他辯解著回答。

後來很多年以後，這樣的句型被拿來同樣的問過孤爪研磨。但他忘記自己的答案了，就像他忘記很多的其他事情一樣。也許是年紀，也許是世故了，也許是其他的原因。他迴避著去想，然後把球收回了儲藏室，彎腰抱起有點重量的貓咪，走往廚房。


孤爪研磨花了一點時間認真地收拾了廚房，從櫃子伸出找出招待客人的茶葉，從洗碗機拿出乾淨的茶杯。當初租下這棟房子時他有進行了必要的改裝，主要是在讓生活跟工作都可以更為舒適，例如暖房系統，例如直播的房間，專屬的電動收納間，等等等等。

原本不包含廚房的整修。他只打算買台微波爐就結束一切。

孤爪研磨停下正在挑選茶葉的手，環視了一圈這個甚至可以稱得上非常現代化非常新穎的廚房。有全套安全方便的電子ＩＨ爐，有巨大的水波爐烤箱，有他堅持的微波爐，方便的洗碗機，還有雙門的大冰箱。對自己而言太過於奢侈——不是金錢上，而是這種「生活感」。

來拜訪過幾次的母親倒是非常滿意，說這樣優秀的廚房才是一個好的家。朋友們聚會的時候也可以善用廚房下廚，說實話他並不後悔整修了這個廚房。

只是，原本說好會善用這個廚房的人不在了。

貓又喵喵叫起來，但今天似乎不滿足於加溫的罐頭了。

「⋯⋯沒有鹽烤魚。」孤爪研磨低喃，把盤子又推往黑貓身前一點，「會烤魚的人不在了。笨蛋小黑。」

貓沒有回應。貓聽不懂。或是貓聽懂了，知道不是在責備自己。


＊

認真準備茶水是因為有客人來訪。說是要進行年初的問候，孤爪研磨原本說可以約在鬧區方便的地方，但是對方說沒問題的，也許是知道研磨不喜愛出門的個性，於是很堅持說可以來拜訪。

他也沒有拒絕，說起來，孤爪研磨從以前就不是一個善於拒絕的人。

況且這是一個他一直都難以拒絕的人。

拉開木門時，日向翔陽如朝陽般散發熱量的笑臉就迎上來了。伴隨著大大的喊聲跟擁抱。

「好久不見了，研磨！」

伴手禮是球隊打比賽時的土產，以及給貓咪的逗貓棒。日向翔陽說不知道為什麼和他同期的影山選手對寵物用品好像很有研究，還幫著出了一點主意。「他還說肉泥就一定要買Ciao的。」日向翔陽這樣說。

「原來如此，下次問問看有沒有Ciao的代言吧，好像也是很值得入手的股票。」瞄準未來高齡化低生育率的寵物市場，好像很值得投資。孤爪研磨這樣想。

「不愧是研磨，連這種地方都可以想到！」

「不愧是翔陽，連這種地方都可以稱讚。」

兩人對視了一下，笑了起來。

當天一起用了晚餐後，日向翔陽留下來留宿。從孤爪研磨搬到這裡開始，客房裡總是有鋪好的床單棉被，也是少數他會認真定時清理更換的地方。但是，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了。孤爪研磨在拉開客房的門時意識到了這點，空氣裡有一點隱約的灰塵氣味。

「還是，來我房間睡嗎？」讓翔陽睡這樣的地方不太好，他想。於是這樣提案。

但是日向翔陽笑著搖頭拒絕了，説很乾淨沒有問題。接著就像個健康的職業運動員一樣，道了晚安之後就早早上床睡覺。孤爪研磨去門前確認了一次，聽見了紙拉門後平穩的呼吸聲。過一會才悄聲漫步走開。日向翔陽睡得很沉，沒有被驚動。

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過去的他做過無數次。走到客房前，傾聽裡面的呼吸聲，然後離開。

只是過往，當孤爪研磨總是覺得自己已經把腳步放到最輕，最安靜了，但有許許多多次，他走到這裡來時，總在轉身離開前，紙門就已經被拉開，然後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就會攬住自己。

「我明明沒有發出聲音。為什麼會聽到。」他總是抱怨的說著。

「就像研磨總是聽得出我的腳步聲一樣。」那個人會這樣說。「我也總是聽得到你的。」

都過去了。已經不再了。

孤爪研磨走回自己的臥室，安靜地打開門，把所有記憶關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