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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一時期,14歲的阿吽,岩及,曖昧期
# 及川徹還有點要臉(?)
# 岩泉一還沒有那麼開竅(?)
# 存在感薄弱的我流ABO世界



【1114】輸了。

啊。可惡。
岩泉看著球場對角線上接噴的學長,以及朝二樓看台飛出去的球,心中喊道,可惡。

他直起雙腿,下意識看向記分板,整個體育館被各種嘈雜的聲音淹沒,有歡呼的、有大叫的,學長哭了,主將上前抱住學長的頭,三年級們都哭了。

他轉頭看向網邊的及川徹,他還站在球柱下,臉微仰,彷彿那球仍在空中,而他的眼底亮著光。一瞬間岩泉覺得球網好高,及川相對嬌小。

他上前勾住及川的脖子,再一起被同樣上前列隊的學長們勾住肩膀。

謝謝大家。
反省會結束後,主將與其他三年級們正式宣告引退,眾人紛紛拍手,哭聲和掌聲兩相混合,始終不發一語的及川此時反而皺起眉頭,咬著嘴唇哭了。
攔中裡一位和他不太對盤的學長毫不掩飾臉上的訝異,笑著揉亂他的頭髮,怒罵帶著哽咽,「你這臭小子也有可愛的時候啊!」

主將也笑了,揮開那隻繼續還在及川頭上造亂的臭手,叫他對明天開始上任的主將放尊重一點。

十幾個人在教練宣布解散後又去吃了拉麵才回家,岩泉和及川並肩走在暈黃天空下,明亮的星掛上夜幕。

二年級的夏天,結束在今天下午,北川第一縣預選決賽退敗,三年級引退,明天開始將是全新的隊伍陣容。岩泉幾乎可以想像校報明天會怎麼寫了,纏鬥五局,準決賽惜敗,雖敗猶榮……之類的,他嘆氣。

「愛生氣川,別再氣了。」學長們看不懂及川徹,但又怎麼唬弄得過岩泉一。復盤後的眼淚,不是因為悔恨輸球,也並非送別的淚水,而是這傢伙在和自己過不去。

「就差那麼一點點,那麼一點點。」及川沒有否認,但卻語焉不詳。
「一點點也沒用,輸了就是輸了,明天再繼續吧。」
「……明天休息。」
「喔、對,那就好好休息吧。你的膝蓋最近怎麼樣?」
及川搖頭,一副拒絕再談的態度,岩泉決定今天先暫時放過他。

及川前陣子膝蓋痛,被醫生診斷為運動過量,要他多休息。當時大賽在即,他們因此陸續產生摩擦,全賴主將在中間緩衝,現在三年級引退了,就連岩泉一時間也對現況感到茫然。

明天吧。
洗漱過後,岩泉躺在被窩裡自己告訴自己,明天再來處理臭及川的臭脾氣。然而一覺醒來,現實並沒有變得神清氣爽,岩泉拎著母親做的早餐和便當走到及川家,來開門的卻是及川阿姨。

「一?小徹說要當值日生所以先出門囉?」

這傢伙。
岩泉努努嘴,接過阿姨交代要趁早喝掉的愛心蔬果汁,獨自一人走往學校。早知道混蛋川會從放他鴿子開始發難,他就自己騎腳踏車了。

抵達學校後時間還早,排球社休息日體育館沒開,社辦鑰匙由他保管所以也不會是在那裡,岩泉踱步到重量訓練室,舉重社團的部員已經在裡面。

岩泉透過訓練室的大窗看著坐在裡面儀器上鍛鍊的及川,默默按捺心裡微量堆積的怒氣。礙於現場還有其他訓練中的人,他只能盯著及川看。汗水從他額角上劃落臉頰,硬是讓還有些稚氣未脫的輪廓增加幾分成熟感,但岩泉知道這傢伙有多會給人添麻煩,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不要進去直接把人拖走。

什麼時候輸球時總是哭紅鼻子的及川徹,已不再像小學時那樣爽快地大哭大鬧了?是進入北川後發現一年級生基本上都在打雜的時候嗎?還是第一次上場正式比賽卻接噴牛島的發球時呢?
去年輸給白鳥澤後,還怒氣沖沖喊著加強練習接發球的人,今年卻這麼安靜鬧彆扭,反而讓人全身都感覺不對勁。

輸球的人又不是只有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讓人知道啊!

「早安啊,小岩?」結束訓練回合後,及川站在走廊上面目猙獰的岩泉面前,好笑地看著路過的人都遠遠地繞過岩泉避著走。

「……值日生呢?」
「到學校才發現搞錯日子了嘛嘿。」

來這套,岩泉盯著及川,試圖從他若無其事的模樣裡找破綻。快點抱怨啊?或是說些喪氣話也可以。不然你就耍賴吧?如果不需要安慰,為什麼又擺出那個表情呢?

但及川只是對著他笑。笑得他愈發焦躁,岩泉好像懂,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他把手中的蔬果汁遞給及川,「阿姨做的。」

及川喝了一口,又把飲料塞回來,轉而拿走他的保溫袋。
「這是要給小岩喝的吧,我不要。」岩泉版的蔬果汁不會加蜂蜜,蔬菜的味道對他來說太強烈了,「有吃的嗎?」

「喂、你沒吃早餐嗎?」岩泉皺眉,看著對方把他的吐司夾蛋拿出來啃。
「太早出門了嘛,今天也沒訓練。」及川鼓著臉頰咀嚼,含糊回應,「流點汗才覺得餓了。」

「嘖!」岩泉臭著臉,卻還是認命地出讓自己的早餐,從書包裡掏出蘋果。
「啊!蘋果!」及川像個饞鬼似地湊上來搶食,被岩泉一巴掌拍開,「吃你的吐司!」

兩人打打鬧鬧各自回到教室,胃裡的蘋果沒有支撐太久,第二堂課前岩泉把午餐的便當也吃了。反正及川今天也沒有便當,中午再拎著他去買午餐吧。

「咦、不在嗎?」
「鈴聲一響就出去了,我還以為他去找你啦?」溫田兼生抓抓後腦勺的頭髮,「不過我也沒有問他去哪就是了,說不定去搶麵包了?」

搶麵包?學校賣的牛奶麵包不是及川愛吃的口感。那傢伙挑嘴得很,加上個性倔強,脾氣一上來就賭氣不吃東西也是家常便飯,真的是光鬧彆扭就飽了。

岩泉朝學生餐廳走去,果然沒找到人,他買了牛奶麵包和雞肉沙拉,準備到幾個及川常去的點找,卻又鬼使神差回到自己教室,在自己座位上逮到將臉埋進小毛毯裡睡得香甜的傢伙。

「及川,起來!」岩泉粗魯地搖晃著及川肩膀,幾乎就要把他整個人從桌面上拉起來。你有本事亂跑,那就別來找我啊!

「嗚…小岩好討厭。」及川半張臉還埋在蓬鬆柔軟的毛毯裡,皺著眉頭嘀嘀咕咕,「想睡。」

「少來!把東西吃了再睡。」岩泉拉過隔壁桌同學的椅子坐下,把買回來的食物擱在桌上,他想吃的咖哩豬排飯沒辦法外帶,但餐廳阿姨幫他現場捏了飯糰。及川面無表情將食物檢視一遍,滿臉興趣缺缺。但面對氣勢洶洶的岩泉,他只能默默收起睡覺專用的毛毯,打開沙拉進食。

「麵包也要吃。」岩泉將包裝撕開,剝了一半給他,「半個。」
「嗯───!」及川嘴裡塞著美生菜發出抗議聲。
岩泉將半個麵包塞進嘴裡,又把飯糰剝成兩半,一半丟進及川的沙拉碗裡,「少囉嗦,這我買的。」

及川回教室上課前,岩泉特別交代及川放學後過來會合,還特別出口威脅如果敢再放他鴿子,就直接去他家把他拆成兩半。

「今天明明就是休息日,小岩你要幹嘛啦!」放學後揹著書包乖乖出現在教室門口的及川,似乎已經恢復精神,岩泉挑挑眉。

這傢伙名堂越來越多了,岩泉也是到最近才重新體認到這點。

「你原本想幹嘛?」
「……沒什麼事啊,又不能用體育館,就到處走走。」他盯著及川的書包,雖然體育館今天不開,但只要裡面有一雙排球鞋,及川就可以去小學時打球的俱樂部蹭場地的使用空檔練習。

事實上他們去年還很常這麼做,然而在北川的第一個冬天來臨後,及川開始感覺膝痛。回想起來很突然,像是從玄關站起來時莫名腳軟,及川一頭撞在他身上。他當時以為是在開玩笑,他們都如此認為,意外。

可是痠痛偶爾加上刺痛的次數,伴隨溫暖的春日來臨而愈加頻繁,及川在痛感加劇後瞞著岩泉就醫,檢查得到的評估是成長期過度運動,需要休息。
被勒令休息,及川當然不服氣,排球部眾人的練習量都差不多,他沒有特別不同。當時及川才剛破格以一年級之姿進入正選,打的位置是他引以為豪的舉球員,這個位置雖然號稱球隊司令塔,但並非練習量最龐大的位置。

但北川男排身為縣內強豪,練習量本來就很可觀,中學時期人人發育狀況不同,受成長期影響而減少訓練並非罕見,可及川堅持照舊練習,直到岩泉無意間拾獲他落在桌腳的醫院處方籤。

爭執在所難免,拉鋸和妥協亦頻繁出現。及川單方面拗執地栽進一場角力,對手是岩泉尚不理解的東西,他只能在自己做得到的路徑上,笨拙地扯著這傢伙前行。

「麻煩川。」岩泉以厭倦的口氣喊他,及川覺得有點委屈,岩泉可以揍他、瞪他、踢他,但他不能承受這個,「我才不麻煩呢。」

「說好該休息的時候就該休息。」
「我這不是在休息嗎?」

該怎麼說呢,岩泉一盯著及川徹,最近他總覺得,很多事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玩,他們天天見面,但及川卻變了。
或許這麼說並不正確,是他們都變了。
小時候只要一起寫功課就可以消磨整個下午,一起騎腳踏車去公園就很快樂,但是慢慢他們都變得要想要更多,想要長得更強壯,想要把球打得更好,想組成更厲害的隊伍,嚮往當更好的人。

但要變怎樣才算更好的人?是頒獎時站在冠軍隊伍裡的牛島若利嗎?還是社團練習時不厭其煩介入他和及川之間勸解的學長們呢?

岩泉承認自己仍耿耿於懷,關於第一次在及川書包裡翻到他的藥品袋,上面一排排打印的藥劑副作用說明。他的自以為是被狠狠打成碎片。

他以為他們是朝夕相處的親友、是不論血緣的兄弟,他們彼此了解,對於排球,同樣滿懷熱忱,他們不知疲倦、野心勃勃、但他慣常忽略及川徹也會做出選擇,他不會一直走在與自己同行的路上。

「幹嘛啦……」也不知道是出於心虛還是其他原因,及川鼓起臉頰試圖緩和氣氛。他今天早上已經遊走在吵架邊緣地做了重量訓練,看來今天岩泉是鐵了心不會再讓他逮到機會去練發球了。

「那就走吧。」岩泉舉起膝蓋輕踢及川屁股,催促他離開學校。
「耶?」
「不是要到處走走嗎?跟我去買書。」
「小岩竟然要念書?怎麼了怎麼了?今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嗎?」
「少囉嗦。」岩泉哼聲。踢過一腳後他更肯定及川今天書包裡只有裝球鞋了。

兩人往鬧區方向移動,直到岩泉在書店裡拿起預先相中的體能訓練書,及川才恍然大悟。

「就是這個傢伙嗎?你都聽他的!」第一次聽岩泉規定他休息時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時,及川真嚇壞了,不怎麼動腦子而總是更加依靠直覺的小岩,竟然畫出一張井然有序的休息訓練表。幸好他後來在小岩房間書櫃上找到答案,搞半天就是這個人的著書內容複製貼上。

「什麼這傢伙,空井教練可是現役的美國大學球隊教練,而且他很重視訓練的安全性和合理性,我覺得很實在。」

「天啊,小岩你已經完全被他洗腦了。」而且還要把理論實踐在我身上。及川搖頭將書還給岩泉,但沒有阻止他去櫃檯付錢。

岩泉不知為何跟著及川回家,及川媽媽高興極了,還問他早上的蔬果汁新口味如何,並留他下來吃飯,岩泉順水推舟表達想留宿的想法,自然也被欣然接受,及川甚至在自家媽媽開心地說那今天來做小一愛吃的炸豆腐時暗自翻白眼。

用過晚餐洗完澡後,兩人窩在及川房間裡互抄對方作業。二年級的課業慢慢有些難度,岩泉懊惱地想著以後不能每堂都睡覺了有幾堂課得認真聽講才行。

「對了小岩你翻譯作業不能全部照抄啦,要改幾個字才不會被英文老師發現…」及川從數學作業裡抬起頭來時,卻發現岩泉正在看著自己。

「你、你在幹嘛啊……」及川抓著筆,試圖掩飾內心的動搖,彆扭時習慣鼓起的臉頰卻出賣了他的想法,「再看要收錢了啦!」
「我只是突然想到,比賽前你說的那個還算不算數?」岩泉提起連他自己都有點訝異的話題,對岩泉來說那只是件幼稚的小事,但及川瞬間卻瞪大雙眼,看來並非那麼無動於衷。

比賽前,及川向岩泉提出贏得比賽後兩人就交往的要求,瞬間被岩泉拒絕。
岩泉拒絕這件事沒有任何猶豫,事實上及川小學畢業時也提過交往要求,他早拒絕過。

「那、那個,你不是一直不要嗎?」
「現在也不想要啊。」岩泉聳肩,有點後悔提起這話題,「我們又沒分化,做這種交往的約定很蠢。」何況他們的交情,如今有必要為這段關係加上一個名字嗎?

「很多人都是沒分化就先交往了啊!才不蠢呢。」及川抗議嚷嚷,隨即又像洩了氣的皮球,「啊……不過我們也沒有贏啦……」

看吧,輸了就不成立的關係,多脆弱啊。岩泉心想。

「但是小岩怎麼忽然問了啊?」事到如今及川可不會天真到以為岩泉回心轉意,「我在想,如果我說交往可以,但是你要暫停練球……啊、不、抱歉!」

太遲了。

看著及川瞬間僵硬的表情,岩泉急忙扔下筆,手腳並用地爬過桌面撲向及川,換做平常絕對會順勢抗議的人,這次卻轉身迴避岩泉。

「及川!」岩泉著急地把及川按在榻榻米上,不讓他抽身離開,「抱歉、是我說錯話……」

及川面朝下趴在和室地板上,把臉埋在雙臂之間半晌,才悶聲回應,「小岩真的很過分。」

「……抱歉。」
「……所以,小岩不是認真這麼想嗎?」
「……」
「算了,該睡了。」及川推開岩泉,將裝有棉被的櫥櫃打開,拖出寢具。
岩泉看著兀自生悶氣的及川,只好草草收拾桌面,把摺疊起來的和式桌立到牆角。

及川將兩人的寢具攤平放好,把岩泉的枕頭丟在棉被上後,就鑽進自己的被窩裡,留下一個仍舊僵硬的背影,「燈給你關。」

及川的房間不算小,但每次岩泉留宿,房間的主人總是喜歡布團挨著布團舖床,小時候還常常睡著睡著就滾進岩泉被窩裡,但今天……岩泉拾起枕頭,看著兩人寢具之間巨大的距離,摸摸鼻子關燈。

說沒有認真想過那是騙人的,就算只是極為短暫的瞬間,他的確想過要及川別練排球,不打球了也可以,他可以陪他一起做點別的事,就像他們小時候曾經共渡的童年一樣。

打球的快樂他不是沒嚐過,輸球的難受也並非不能排解,但是看見及川練到人都走光,練到抱著膝蓋坐在地板上落淚,他確實覺得夠了。如果換件事情做,他們是不是能別這麼不快樂。

「及川。」岩泉在黑暗裡躺平,叫喚卻無人回應,他等了很久,久到以為及川可能真的睡著了,才聽見房間另一端傳來吸鼻子的聲音。

「喂、沒必要為這種事情哭吧?」想著及川的事,他就覺得疲倦。
「什麼叫做這種事情啊!」及川帶著鼻音喊,「而且小岩想過吧,交往換停練之類的事情,這樣我很受傷啊!」
「……不交往我也想讓你停練。」他不想要每次想到及川時,都只有疲倦啊。

「反了吧!」及川氣道,「就算今年輸了,明年還有一場,明年如果也輸了,高中繼續再打一場!打球本來就有輸有贏,難道小岩覺得我打很差嗎?」
「怎麼可能啊!」岩泉懊惱,「但是你的膝蓋更重要吧,成長期落下慣性傷害的話,不只打球、日常生活都可能受影響,以後怎麼辦?」

「以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及川很想這麼說,但是他不敢,連醫生都不敢。醫生說,成長期的筋骨還在發育,要慎重,休息一兩個月觀察看看。
他要怎麼休息一兩個月?一支球隊要有一位舉球員,那不多不少的一個名額,只要他休息,很快就會有人取代,「…會有以後嗎?」

「喂、及……」岩泉沒有錯過黑暗中微弱的哽咽,他掀開被窩,爬到及川的棉被上,抱住猛然開始大哭的青梅竹馬,「徹?」

「我也想過啊!會一直這樣嗎?還能繼續嗎?明明所有的人都盡全力還是輸……」及川抓著岩泉,把頭埋在他身上,哭聲混著言語一片模糊,「但是我不甘心啊!我想再打一場!我還可以更好!」

這傢伙,岩泉沒說話,只能笨拙地抱著他。及川徹是不能安慰的,越安慰只會哭得更兇而已,所以岩泉早已習慣像是候鳥們緊緊偎靠在一起度過暴風般等待,等及川的憤怒過去,等他的脆弱過去,等他發洩掉情緒,氣空力盡之後稍微放過自己。

他怎麼會覺得可以說服及川呢?停不下來的,明明才四年多而已,及川卻已經變得太愛排球了,現在將排球抽離,及川徹會變成什麼樣子?岩泉心煩意亂地胡思亂想。

直到哭聲漸歇,岩泉低頭探看懷裡的臉。剛才入睡時過於匆忙,沒人記得拉窗簾,窗外的路燈照進房間,多少能讓岩泉窺視到愛哭鬼那張慘烈的臉,及川甚至打起哭嗝,跟小時候一樣。

「哭夠了?」岩泉坐起身把面紙盒遞給及川,又隨手給他桌上的廢紙簍。
「嗯。」及川在黑暗中擤鼻涕,慢吞吞地組織語言,「那天比賽時,我忽然發現……」

「發現什麼?」
「如果要打敗牛若,學長們真的不夠強。」
「啊?」
「聽我說啊、我也是、打到一半才發現的……」及川難掩惆悵,彷彿在陳述的其實是自己的過錯,「在那之前,我竟然都沒注意。」

一個好的舉球員,要全盤了解自己的每個攻手,幫助他們徹底發揮實力,岩泉似懂非懂地看著及川,他深知及川自詡為舉球員的驕傲,卻常對他思考的脈絡感到困惑。這傢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在說些什麼鬼話…。

「我也有上場啊!」
「對手可是那個牛若喔,你忘了我第一年是怎麼被他痛宰了嗎?你又不是超人,最後十幾分鐘替補上場,能做的太有限了。」

「老實川,你竟然承認去年是被痛宰了。」
「那不是重點!」及川忿忿不平地大叫,「重點是,我竟然沒有早點發現!我可是舉球員啊!」
「你自己也說了,牛若很強,既然能做的有限,那也只能盡力去做了啊。」雖然明白及川糾結的點在哪裡,岩泉仍然不滿,「自大川,看見問題那你反省會時就該提出來,不是一個人在那邊哭,球隊是六個人的,你一個人反省也沒用,團隊又不是只有開心的時候擊掌才叫團隊!」

「我知道……可是我怎麼說得出來啦,主將的最後一場比賽耶!」及川抗議。
「不該客氣的時候你倒是很客氣。」岩泉嘴上不饒人,「那我呢?我的問題是什麼?」

「你、你太矮了啦!欸喲、很痛啊!」
「講別的!」
「不行、我突然想到好主意了,我得把它寫下來。」及川急急忙忙爬出被窩翻找紙筆,岩泉只好起身幫他開燈。

「隊伍的名單我想再加入這兩個人……然後……自由人的話……小岩你要增加磅數、把力道打出來,而且還要增加精準度……」
岩泉點頭,補充道,「攔網要加強,一年級觀摩日的時候看能不能招到高一點的?」
「一年級太難了啦,還不如從二年級裡面找靈活一點的……」

兩人趴在被窩旁,岩泉手撐著臉頰看及川條列新計畫,偶爾也加上自己的意見,及川臉上還有一點擦漏的淚痕,眼眶泛紅,但他知道明天開始有些事又會不一樣。

「及川,你會好的。球隊也是,會越練越強。」岩泉按住及川握筆的手,不讓他閃躲,「輸了的話,就再打一場;不甘心的話,就再打一場,只要你想再打一場,不管是明天還是明年,我都奉陪到你開心為止。」

「小岩……」及川閃不開,只好鼓起臉頰。這人怎麼老是莫名說些很帥的話,他不想再哭了啊,「你說的喔!」

「但是訓練時間表要聽我的,叫你休息的時候你最好別給我亂來!」
「我、我知道了啦!」

岩泉忽然想通了,自己最近總對及川感到疲倦的原因。
因為他沒有辦法對及川視而不見,他想要及川好好的。如果現在把自己抽離及川身邊,他也沒辦法接受自己的樣子。

搞什麼啊?我有這麼喜歡這個排球混蛋嗎?
啊,可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