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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蝶

01.

「啊啊，麻煩死了。」

凪毫無幹勁地抱怨，修長雙腿往屋簷一蹬，靈活又俐落高高躍起，在一輪柔和圓月映襯底下連續後空翻。

單手挽開銀亮劍花，翩翩旋旋，搖搖擺擺，如同輕盈靈動的蝶，款飛在皎潔月色中，悠然翔墜至地面。

落地瞬間，黑底寬大帽兜失去障蔽作用揭了開來，露出凪一頭雪白蓬鬆的髮，以及缺乏朝氣的眸子，映入一雙葡萄紫色眼中，賴著不肯走了。

「你的身手真好，要不要來當我的保鑣？」

對焦那一刻，御影玲王箭步衝過來，興沖沖攬住他肩膀，提出近乎荒謬的邀約。

「你可以養我嗎？」

那是，凪向對方說的第一句話。

02.

凪覺得玲王是個活脫脫的怪人，沒有經過任何身家調查就這麼把他撿回去聘用為保鑣。

身為道上赫赫有名的最大黑道世家御影幫少當家，如此輕易把來歷不明的自己帶在身邊，不嫌輕率？

『凪，順利混進去了嗎？』

『嗯，玲王一點懷疑都沒有。』

『萬事小心，御影玲王魅惑人心的本事，可不是空穴來風。』

千切十分仔細地叮囑了好一陣子，才讓凪結束通話。

懶洋洋地趴在床上，拉下連帽外套的帽兜，阻絕一切外界光線，形成安靜無聲的小小空間。

凪是一名刑警，倒不是因為正義感強烈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不過因為任職警察一職包吃包住，加上實戰考試對他而言，太過輕而易舉。

凪誠士郎，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射擊天才。

平時他都窩在警局裡玩手機遊戲，偶爾對養在窗邊的仙人掌小剪說說話，像灘爛泥似的；只有碰上高危險性的歹徒時，警局分隊小隊長潔才會要求凪出勤。

這陣子道上謠傳御影幫有一種能使人心神喪失的強效迷幻藥物，由於吸食者症狀猶如活骷髏般令人怵目驚心，局裡鍥而不捨追尋毒品源頭，最終，矛頭指向了御影玲王。

因此，凪被派來臥底。

「凪，陪我練習吧。」

一陣夾雜檸檬香蜂草氣味的煙圈無預警在鼻翼附近擴散開時，玲王笑意盈盈拉開覆蓋帽兜，直接將人高馬大的凪自柔軟床鋪上拉起來。

「好麻煩哦，玲王你不能自己練習嗎？」

儘管下巴被玲王長菸斗托起，凪看起來還是沒有半點活力。順勢枕上玲王瘦削肩頭，他知道自己抗議無效，玲王這人啊，言出必行，行動力驚人。

「不行，你的劍術造詣和槍法一樣是天才等級的，不找你練找誰呢？」

「那玲王揹我過去。」

以瑩白蓬草腦袋輕輕蹭了蹭玲王肩窩撒嬌，凪很清楚，玲王很吃自己軟聲要求這一套，屢試不爽。

「真拿你沒辦法，上來吧。凪你啊，只要保持這樣就好，剩下的我會想辦法。」

穩穩擔起背後一個大男人的重量，言語之間，是只有御影玲王自己才懂的無聲決心。

「嗯，我們約定好了。」

望著對方紮起髮辮，流蘇耳環靜靜晃漾的右側臉，即使他們中間恆更著某個天大謊言，凪暫時不願意去想。

太麻煩了。

03.

碰地一聲刺耳槍響，劃破原先寧靜。

凪匆匆忙忙披上純黑連帽外套，妥妥遮掩起淡藍中式上衣中纏繞的軟劍，趕往騷動來源處。

只見寬敞庭院中，一群黑衣人團團包圍玲王。玲王原先白皙臉蛋上，一條淺淺血痕凝固著嫣然，霎時，刺痛了凪胸前跳動臟器。

一股無以名狀的憤怒剎那滲進四肢百骸，他想都沒想地抽出腰際上纏繫不用的銀亮軟劍，彷彿出閘兇猛野獸蹬開步伐，朝玲王方向直衝而去。

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挨近敵方同時準確抹開對方脖頸，溫熱血液登時猶如雨霧灑向天際，濺汙他一身蔚藍純淨顏色。

不待其他人反應過來，凪一面連環扣下板機，每一槍都精準命中目標，槍槍斃命，一面俐索轉動腕骨，讓手中軟劍化身撲朔迷離的蝶，美麗卻致命。

哀鴻遍野中，單打獨鬥的凪，宛如修羅再臨。

玲王抱住自個兒雙臂，悄悄退至一旁，一雙能夠勾人心魄的晶紫色瞳子，寫著癡迷與興奮。

凪果然和他想像得一樣，是罕世難覓的珍貴寶物。

煙圈緩緩地吞吐，眼前像是畫壞潑墨山水的腥紅殘酷景象，不影響玲王認定的珍寶，自顧自散發著無與倫比的耀眼光彩。

04.

「玲王，沒有受傷吧？」

凪略顯心急地湊過來，仔仔細細將玲王裡裡外外查看一番。非得要親自一一確認，才能安下那顆直到現在都瘋狂跳動的心臟。

他不懂這份焦慮的源頭，只要能護玲王一身安然無恙，劇烈肢體運動及槍戰，不麻煩。

「哈哈，凪你的槍法太神準了，一條漏網之魚也沒有。這些人，就是假借御影幫的名義，販賣劣質毒品的無恥之徒。

御影幫還沒有淪落到要靠這些下三濫手段維生，商場上進出，夠我賺進大把鈔票，養活整個御影幫了。」

笑笑從衣物中掏出手巾，替凪擦拭沾上血汙的臉龐。眉眼中，閃爍著自信神采，無聲傾訴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雄心壯志。

「玲王你，以自身為餌？」

有些不自然的抑揚頓挫，是凪的不贊同。他雖然不愛思考，不代表腦袋是裝飾作用，稍微推敲，便能明白來龍去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凪我說過了，你只要保持原狀，剩下的由我來處理。」

臉上笑容綻放得更燦爛，滿是寵溺地揉著凪鬆軟白髮，當對方像一只小動物貼上來親吻時，玲王十分溫順地垂著眼接受了。

暫時，這樣就好。

05.

玲王第一次見到凪，便為對方神乎其技所折服，想要讓凪成為自個兒唯一寶物的念頭，不斷不斷地膨脹。

因而，當刑警凪誠士郎以一身無毒無害樣貌出現在御影玲王面前時，他鬼使神差地開口邀請。

在這個不能見光的秘密曝光之前，凪依然是他的貼身保鑣，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