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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拐

"這次考試起幼考得也不錯耶,還上台領了獎學金,跟他同個掃區的人也經常拿到很高的整潔加分...,起幼其實人滿好的吧?"

"可是他被詛咒欸。"

"詛咒也不一定是真的阿,我聽說體育室的人每次都會找起幼幫忙找東西,起幼都找得到欸。"

"真的嗎?"


※※※※※※※※※※※※

「幼仔,明天你要去山上幫忙找人,我覺得不是被魔神仔牽走啦,但是你比較特別,你要記得。」師父說起嚴肅的話題,雙手交在胸前,說話時眼神分毫不移的看著起幼,一項一項的交代事情,等到其他人走了,只剩下兩人之時,師父嘆了一口氣。

起幼疑惑的看著師父,而師父盯著桌上的鏡子說:「鏡子招陰,又是與另一個世界連接的媒介,要是沒弄好,有髒東西躲進鏡子裡面,連你都會遭殃,如果你被髒東西卡到我還能幫你處理,剩下的你自己要小心。」

聽著師父訓話,起幼又想起了當初抱著開玩笑的心情玩的東西,那個儀式也是說能夠和另一個世界相連,讓過來的靈解答問題,師父所言不差,起幼用力的點頭。

不過師父突然推了一個紅色布包在桌上。

「這個你帶著,先不要打開,等你如果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再拿出來用。」

「我知道了。」收過小布包同時,不知為何師父胸前的神像掛墜好像閃過一道亮光,起幼忍不住看得有些出神。





『幼幼。』

『幼幼—?不要睡囉。』

「張起幼!」

「嚇!」

「吼!突然叫一聲嚇死我了,說要休息一下子而已,你倒是睡得很熟,要不要吃雞腿便當?剛才出發前我拿的。」

「哈哈…阿哈哈哈,對不起,我做夢了。」剛被叫醒,起幼看著眼前站著的慶良,穿著一身顏色鮮豔的搜救隊服裝,終於從睡茫的腦袋裡想起了一些事情,抹著臉說:「沒關係,我還不餓,剛才是你叫我不要睡的吧?還叫我幼幼。」看著慶良拿出便當盒,起幼搔搔臉拒絕了雞腿便當,畢竟印象中才出發而已。

哪知道慶良根本不知道,還露出疑惑的臉說他只是叫了名字而已。

「你要小心啊,師父說過,山裡的魔神仔會叫你的名字把你牽走,不要回應那些陌生的聲音。」

「不,不是陌生的聲音。」起幼否定了慶良的說法,因為聽起來並不完全陌生。

起幼起身拍了拍屁股,回頭看著自己剛才坐著的枯木旁有沒有落掉物品,將擱在腳旁的背包上肩,活動著手腳說:「那個聲音很像是...很像是...是誰?」說到一半發覺怎麼說不出那個名字,起幼蓋著嘴巴左思右想就是叫不出那個熟係的人。

「你睡到昏啦。」看著起幼半天想不起來,慶良沒辦法等了,他指著天說:「搜救失蹤小孩子的事情很急,我們也不能拖到天黑,現在先沿路折返吧?」

「說得也是,如果我們也因為天黑迷路就不好了。」

「我還有地圖啦。」拿著地圖端詳,慶良臉上的微笑令起幼有些掛心。


周遭的景色都是樹還有泥巴路,大部分都是造好的路,地上或多或少鋪著石磚或是用木頭搭建起來的步道,在一些地形高低突然轉變,或是轉彎處鋪上木頭,讓人不至於在走過的時候發生危險,整路上起幼不斷地慶良一同在山道上走,只要沒有偏離該走的路,慶良說在天黑前下山沒有問題。

畢竟這一次雖然名義上是來幫忙找人,不過實際上被賦予的任務是找到誘拐兒童的人,有登山民眾說近日爬山都有看見一個中年男子,看起來像是在遊蕩,很怕是什麼不良分子,尤其這座山靠海,有很多流言說人口販子會先把拐來的小孩子藏在山上,等到時機成熟再與偷渡的船隻會頭,把拐來的小孩子送出海去。

長官指示務必想辦法找到歹徒的據點,唯一的一樣線索是一個八卦鏡造型的鑰匙圈,在一堆撿來的物品中,只有八卦鏡鑰匙圈上有小小的鏡面窺見一些畫面,確實是一個形跡可疑的男人的,透過那麼小的鏡子蒐集資訊不容易,受限於小小的鏡面,得到了男人粗略的外觀還有看得見海的山道。

不過...難以交代解釋尋找歹徒的根據,所以行動只有跟慶良還有另一組人一起找,不會跟嚮導或是其他支援人員碰面,走的路也完全不同,以至於氣氛不大像是在搜救,有些像是在登山,起幼本擔心著自己穿著搜救隊的衣服,遇上登山民眾會很尷尬,不過沿路上倒是沒碰見任何人。

跨上落差有點大的木頭階梯,慶良朝著起幼伸出手抓著一拉,讓起幼可以安全地爬上,在起幼爬上來時慶良突然笑著說了句:「你不要著急,遲早會找到那個歹徒。」


「…我很明顯在著急嗎?」又被慶良道中心想的事情,少年的臉有些紅了,分不清是不是一路攀爬勞累還是為自身的心思好猜想而羞恥。

「你不是從吊飾裡看見了嗎?雖然你也看不大清楚,但是按照地圖,翻過這個山頭就會到能見到海的那一側山道了。」

「我知道了。」被慶良安慰,起幼安靜的低著頭繼續走。


風聲漸漸呼嘯起來,翻過山頭的路時風大得不可思議,探頭一看終於看見了另一側的海,原來海這麼漂亮。

攀上稜線的海風吹得瀏海亂打,起幼手撥開瀏海,在呼呼的風聲裡還可以微微聽見海潮的聲響,颯-颯-的聲音,還是應該要轟隆轟隆形容才對的浪聲呢?

『嗶-。』

『嗶-嗶-。』

是什麼聲音?

『嗶---。』

各種聲響揉合在一起,在呼呼的風聲中都變成微弱的響聲,不全神貫注地聽便不能聽清,起幼把手搭在耳旁試圖聽清楚夾在各種聲音中的奇妙聲響。

那個聲音好像是。

『幼幼。』

「張起幼,走-走-走這裡-。」

『幼幼-。』

「張起幼-黃昏囉-走這裡-。」

對,要黃昏了,不趕快走不行,突然回過神來,起幼驚覺自己顧著看海,沒有發覺太陽正在慢慢地往海的那方落下,連慶良一直在叫都沒有察覺,山道的遠方,慶良不斷地用力揮舞著手,把手搭在嘴邊大聲地呼叫。

沒有時間慢慢走了,起幼專心地走著,小心翼翼地跨過危險的碎石子小徑,慢慢地從山稜上往下方的樹林走,一旦太陽將要下山,蟲鳴的聲音越來越大,氣候也越來越糟糕,才剛覺得濕氣有些重,走進高聳的樹林間落下的陰影,霧氣開始圍了過來,滴滴答答的雨不斷的落下,惡劣的天氣也讓慶良沒了話,拉高領子在前面安靜的領路。

尖叫的蟲鳴與雨滴穿葉聲不間斷擊打著耳膜,強忍著寒氣還有刺耳的聲音走著,起幼發覺地上的路不大像是普通的路,有些高度及腰的雜草或是樹枝開始從路旁岔出來阻擋,慶良完全不在意般的揮開樹枝和雜草,行動速度絲毫沒有減慢。

這樣要跟上有點困難,會追丟的。

「慶良大哥!慶良大哥!」張開口叫喊,前頭的慶良好像聽不見。

起幼更大聲地叫了,腳下的路難走,再不停下的話恐怕彼此就要在這個陰暗的樹林裡走散了。

「啊!…好痛…。」顧著追慶良,腳下一拐,起幼重摔在地上,發出了"霹碰!"的大聲響,摸著撞得痛的鼻子大叫:「為什麼要走這麼快?慶良大哥!」


不只是摔倒,連背包的東西都灑出來了,頓時間周遭嘈雜的聲音都不見了,蟲鳴雨聲轉瞬間化作一片死寂,起幼抱著背包感覺聞到了一股臭味,很像是某種死屍或是排泄物的味道,突如其來的災難加上惡臭,連帶路的人都不見,起幼慌張地撿拾地上的掉落物,撿著撿著眼眶漸漸濕潤,不安的情緒在心中尖叫著,想要馬上就離開這裡去找前頭的慶良。


「張起幼。」


是慶良大哥呼喚的聲音。

本來該高興地,呼喚的聲音卻是人起一身雞皮疙瘩,那聲音一喚,說不出的涼意直從痠麻的腿爬上來,反而想要逃跑。


「張起幼-。」那個聲音比慶良大哥的聲音還要低沉,慢慢地叫一聲,兩聲,到不斷地叫著,聲音越來越粗糙,最後不像人的聲音了。


不敢聽那個聲音,現在就應該要跑,可是雙腳不聽使喚,起幼蓋住耳朵的雙手冰涼不斷發顫,突然間起幼看見了掉在地上的紅色布包。

師父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如果遇到危機的時候就把布包打開,起幼顫抖的手解開繩子,此時聲音已經在前方約十公尺處了,起幼抬起頭看了一眼,霧氣中逐漸浮現矮小的人型輪廓,短小的雙腳朝這裡逐漸靠近,呼喚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布包拆開,一面繪製了符咒的漂亮圓鏡印入眼簾,鏡面發著光,細看照著天的鏡面,上頭映照出的居然是燦爛的陽光與蓊鬱的樹林,稍稍移動鏡子就能看到鏡子反射的光柱破開眼前的陰暗迷霧。

"幼仔,開光鏡不能玩也不能照,這是開光過具有力量,可以鎮煞的法器。"師父喝斥的話言猶在耳。

走投無路的少年兩手端著鏡子,把鏡子舉高在面前,讓耀眼的光柱對準眼前不知名的東西,看見那怪物被照得駐足不前,起幼更加相信自己手中閃耀著陽光的鏡子可以破邪,朝著怪物扯開喉嚨大叫:「妖怪!看鏡!」

怪物刺耳的聲音真的要穿破耳膜般的可怕,霹靂啪啦的爆炸聲響也越來越靠近,跪坐地上的起幼抱著鏡子,祈求著上天保佑,死命地在心裡呼喊認識的神明,不知不覺間失去了意識。


※※※※※※※※






『幼幼。』







醒來時,人已經在病院裡了。

好像聽見了誰的呼喚聲,和山上聽見時的不同,有種很懷念的感覺。

醫院幫忙通報了慶良,這次連師父都出現了。

慶良趕到時一臉緊張,看到我沒事時才終於冷靜下來的樣子,拉了椅子脫下帽子抓著頭說,還在一開始搜救隊員集合的時候,他只是一個轉頭,我就不見了,周遭的人有幫忙找,只有找到掉在地上的玉觀音像項鍊。

來協尋失蹤兒童的我,也成為被搜救的對象,大家花了很久的時間一邊走一邊叫,吹哨子都不見反應,後來有登山客聽說,找來沖天炮讓搜救人員放,沖天炮打了第三發,來幫忙找的原住民就看見樹叢有什麼東西反射陽光,最後找到了我。

我人在一個邊坡上,那裡是很難走到的地方,偏離了山道整整一百公尺,被找到的時候懷裡抱著廟裡的開光鏡,腳邊還找到了另一個人。

慶良雙手抱在胸前安靜了很久,表情看起來很猶豫,最後拗不過我才坦白最後的景象,我看起來是被一具屍體絆倒的,那具屍體後來確定就是之前民眾目擊的誘拐嫌疑犯,已經死很久了,嘴巴裡面塞了很多動物的糞便還有蚯蚓蝗蟲,更奇怪的是驗屍結果表示那個男人腿受過傷,找到男人屍體的地方與實際上民眾目擊的地點,差了兩公里遠。

看了一眼旁邊的師父,慶良嘆了氣,那眼神似是在向師父埋怨為什麼都是些怪事,又說發現我的地點,距離指揮所有五公里遠,可是從走丟到找到,只有一個小時。

整個搜救隊又從更遠的地方找到了看起來像是廢棄工寮的地方,在裡面找到了一些有智能障礙的孩子們,問他們怎麼來的也答不出來,他們說,有人給他們吃雞腿,還採來好大顆的紅色蘋果給他們吃,多虧了那些食物才沒有餓壞,只有輕微的脫水,現在上頭為了處理這件事快把頭腦想破了。

師父嚴肅地聽完整個過程,說是遇上了魔神仔,不只是我被牽走,那男人也是,但那群孩子不曉得是怎麼樣,總之幸好有那面鏡子,而我也記得他的話,照著直覺破了魔神仔的障眼法。


萬一我沒能用鏡子照魔神仔會發生什麼事?我這麼問師父。


師父沒有應話,捧起床邊蓋著紅布的開光鏡收進帶來的布包裡,側眼看著我念了句"還好你這貪吃鬼還算機靈,沒有吃雞腿便當。"


被說中貪吃而紅了耳根,回答師父因為那時還不餓所以沒吃,就被劍指用力地戳了下腦袋瓜,差點沒從病床上摔下來。


摸了摸發疼的地方,看著慶良和碎念的師父,這次應該不是幻影了。


我摸著痛處忍不住笑,慶良見狀也笑了起來,兩人一起被師父念了句不正經,結束了這場驚魂記。



不過,我至今也想不清楚,在那一個小時是怎麼被帶走的,又怎麼用我的腳走到平時難以抵達的地方。



…我只記得那個溫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