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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裡的英雄主義



每日枯燥乏味的課程，老師千篇一律的說教，同學冷眼旁觀的漠視，身上新舊交替的傷痛。金獨子以為，這樣的高中生活就是一般平常的『寫實主義』。

「大家安靜！回座位坐好！」

這天卻跟平常有些不同，總是用各種小考和作業塞滿早自習時間的班級導師難得兩手空空，走上台一聲令下，學生們便乖乖一片安靜。

「今天我們班上有個新來的轉學生。」

轉學生？在這個高三第一學期已經過去了一半的時候？金獨子相當意外。而且他們班是學校裡出了名的放牛班，會轉到這個班上來，不是在前一個學校鬧出什麼大新聞，就是成績真的差得過分。

「進來吧，跟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穿著知名私立高中西裝制服的男生打開教室門，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了講台。金獨子彷彿聽見許多人深吸了一口氣，還有人吞嚥口水的聲音──不為其他，因為這個人實在太好看了！
英俊的容貌，加上那一身名貴的制服，活脫脫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貴族，也難怪班上同學，尤其是女生們的反應會那麼誇張了。

「我是劉衆赫。」

轉學生面無表情地說完便不再開口。這樣高冷的態度似乎打中某些女同學的喜好，金獨子注意到她們羞紅了臉。

「你的座位在……就那邊吧！」

班上的空位有好幾個，但因為其他座位的同桌都是女生，班導不希望班上出現早戀的狀況，只好指了靠窗那一排、金獨子旁邊的座位給他，劉衆赫便二話不說地順著走到了金獨子面前。

「換位子。」
「咦？」
「我要坐外面。」
「啊、好的……」

金獨子順從地把抽屜東西和書包都搬到內側那一邊，劉衆赫也不嫌棄別人坐過的椅子，一屁股在外側的位置坐下。撐著臉頰大搖大擺的坐姿簡直像是皇帝坐在龍椅上一樣。

……我為什麼要乖乖聽他的話？上課鐘響起的時候，金獨子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只能說被宋民宇他們欺負慣了，所以自己不自由主就聽話了吧？金獨子苦笑。

「課本。」

就算對方的態度很差，看在劉衆赫是轉學生的份上，金獨子還是好心的把課本擺在兩人中間一起看。第一節課是英文，沒多久金獨子便不幸的發現，同桌把英文老師念經……呃、不是，講課的內容當作搖籃曲，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
因為課本放在中間，他這一趴就壓住了，金獨子試著想把課本抽出來，對方完全無動於衷。

「金獨子！上課不上課在做什麼呢？！」
「對、對不起！」

反射性站起身彎腰道歉，但英文老師不只不放過他，還盯上了他的同桌。

「你旁邊那個又是誰！竟然敢給我上課睡覺！」
「報告老師！那是新來的轉學生，叫劉衆赫！」

幾個看熱鬧的男同學好事地提醒英文老師，明顯是看劉衆赫長太帥不爽想讓他出出醜。

「劉衆赫是吧！你給我起來！」

罵了好幾句趴著的人還是照睡不誤，憤怒之下英文老師砸出了手中的粉筆。
啪嚓！粉筆被骨節分別的大掌握住，直接捏成了粉末。

「你很吵。」

抬起頭的劉衆赫眼神銳利，兇惡得彷彿要人命，英文老師有那麼一瞬間被嚇得不敢動彈。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上課不專心居然還……！」
「我早就都會了。」

劉衆赫拉了拉自己的西裝，彰顯出上面的私立名校校徽。

「你們學校進度太慢，我轉學過來之前早就學完了。而且你剛有一個地方念錯，你自己也發現念錯所以趕快糊弄過去跳到下一段，第二次才念對，需要我指出來是哪裡嗎？」
「什、你……！」

英文老師語塞，他也知道他剛才的確有念錯一個音，更清楚因為這是個放牛班，所以他們都故意放慢進度隨隨便便的教，但身為一個老師的尊嚴，讓他不能就這麼輕輕放下。

「你說學完就學完嗎？！不然你把第十課整段課文背出來啊！」
「背出來是不難，憑什麼要我背？」
「你敢違抗老師的話……！」
「違抗就違抗了又怎麼樣？你敢懲罰或是告訓導主任，我也敢直接告發教育部說有個老師明明沒上過的課，卻要學生把課文背出來。」
「唔……」
「還是說，如果我把十到十二課的課文全部都一起背出來，你就答應不管我上課做任何事？」
「好、好啊！如果你背得出來的話！」

就算是知名學校的學生，既然在那邊犯了事轉學過來，一篇課文可能還是背得起來的，三篇課文就沒那麼容易了吧。英文老師心想，爽快地答應了這個條件。
──然後他就被劉衆赫出色的記憶力給打趴下了，還因為某人直接手機錄音，想反悔都不行。

這還只是第一堂課，之後一直到第四節課都是這樣的打臉進行式。
中間下課時間，幾個同學竊竊私語。

「他好狂啊。」
「還很霸道，簡直就是個霸王。」
「金獨子真可憐，就連上個廁所都要千辛萬苦。」

沒錯，對金獨子而言，最大的問題就是劉衆赫連下課時間都趴在桌上睡覺，而他想出去就一定要劉衆赫先讓開才行──偏偏他尿急，非常急。

「劉衆赫、劉衆赫！」

憋著尿就用盡全力了，還要使力把旁邊的人推醒，金獨子快急哭了。

「衆赫啊、你讓一讓！！」
「？！」

這時劉衆赫突然睜開眼睛站起身，金獨子以為他終於善心大發要讓自己去上廁所了──就被抓住了衣領。

「你剛剛叫我什麼？」
「劉衆赫？」
「不是這一句。」
「衆、衆赫啊……？」
「對，你為何這麼叫我？」
「呃……這個問題先放一邊，先讓我去廁所吧我真的要尿出來了！」

結果就是劉衆赫莫名其妙的跟著他到了廁所，順利解放的金獨子一邊洗手，忍不住滿頭問號。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就那樣叫了嘛……要是讓你感到不快我道歉就是了。」

真不曉得劉衆赫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既然沒有要他道歉那應該不是生氣的意思，但一句稱呼有什麼好追究的？金獨子挖空了腦袋都想不出所以然來。
而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指接下來的情況。

「金獨子，你在這裡啊。」
「噁。」

是金獨子升上高中以來長久的噩夢源頭──以欺負金獨子為樂的宋民宇一夥人。
這些傢伙平常不都等放學以後才來找事嗎？今天怎麼中午就跑來了？金獨子不自由主發出了不快的聲音。

「你這是什麼反應？『好朋友』特地找你一起上廁所，怎麼可以這樣讓朋友傷心呢？」

宋民宇故作友好地搭上了金獨子的肩膀，讓小弟們將劉衆赫擋在一邊。

「轉學生你先回去吧，我們『好朋友』有悄悄話要說。」
「……真的是『好朋友』嗎？」
「你看我們這麼要好，有什麼好懷疑的？」
「金獨子，回答我。」

被劉衆赫認真的眼神凝視，金獨子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說了又有什麼用呢？宋民宇他們人多勢眾又有後台，就算劉衆赫願意幫他或是去跟老師告發，頂多也就是多一個人一起成為受害者罷了。

而且就劉衆赫早上那四節課惹怒老師們的功力，老師們會不會相信他的說辭都還是個問題。

「真乖，看在你今天很聽話的份上，我們就玩點比較『溫和』的遊戲吧。」

宋民宇拍了拍金獨子的背，但那只讓金獨子感覺毛骨悚然。

「不過在玩遊戲之前，我還是看那個傢伙很不爽。」
「！」

那傢伙，指的自然是到現在還站在廁所門口，盯著金獨子不放的劉衆赫。

「快走……！」
「打他！！」

金獨子和宋民宇幾乎是同時開口，小弟們在一聲令下便直接向劉衆赫圍了上去，金獨子則因為這一聲反抗而被宋民宇一拳打倒在地。

「才說你乖，怎麼就突然犯渾了呢？」

同樣是被提著衣領，不知為何被劉衆赫拎著只覺得無奈和好笑，在宋民宇手上卻像是有一盆冷水直接從頭上潑下來那樣又濕又冷。金獨子苦中作樂地想。

「既然你想救他，就好好看看他跪地求饒的淒慘姿態吧，這都是因為你啊──」

抓著金獨子走出廁所，想讓人好好看看反抗自己的下場，宋民宇威脅的話還沒說完，最後的語助詞便在外力的影響下變調。
一記重拳，讓感嘆語句變成了慘叫哀號。

「劉、劉衆赫……？」

居然是劉衆赫一個人打趴了那些小弟還給了宋民宇一拳……？！難以置信眼前的景象，金獨子眨了眨眼，再揉了揉眼睛，視覺在大腦裡映出的畫面依舊未變。

「金獨子，回答我。」

這時，劉衆赫又重覆問了一句。

「──他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

宛如被什麼給驅使，金獨子大聲地說出口。

「他不是我朋友！我討厭他們！」
「很好。」

劉衆赫摩拳擦掌，肉眼可見的殺氣溢滿了整個走廊。

「你們受死吧。」



當然後來他們因為校園暴力，被叫到了訓導處罰站。宋民宇的家長不能接受孩子被打，特地鬧到讓校長也不得不出面。
正好藉著這機會，金獨子對校長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遭到的霸凌，還有班導師、訓導主任他們對宋民宇的偏袒和維護，希望能得到公正的結果。

「是這樣嗎？」

奇怪的是，校長並沒看心虛的訓導主任，也沒管仍喋喋不休叫囂的宋民宇家長，而是看向了和金獨子一起罰站的劉衆赫。後者點了點頭，不發一語。

「既然是這樣，我們學校會秉公處理的。」
「校長？！」

那些不服氣的傢伙並不曉得，劉衆赫在原本的學校不但品學兼優，甚至在各科競賽上都擁有相當出色的成績，如果不是對方主動找上來，校長根本沒想過能有機會挖角這樣的人才到自己學校。
劉衆赫的要求不多，他只是想找一個人，而那個人很可能在自家學校高三的某個班級。校長自是立刻答應幫忙他轉學，並把人安排到他指定的那個班級上課。

──比起宋民宇家長的後台，作為一個學校的校長，他更看重的當然是學生能做出的成績，以及這些成績將來能影響到的升學與入學率。

後面的事就不是高中生該管的，金獨子和劉衆赫被放回班上上課。回教室的途中，金獨子不時地偷瞄旁邊那個人的臉。

長得帥，成績好像也不錯，打起架來也不遜色，連校長都要對他禮讓三分……這些明顯就是主角待遇吧？難道他的生活並不是什麼『寫實主義』，而是『英雄主義』，用來陪襯主角這個拉風的大英雄的路人甲？

「你的腦袋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好似看透了金獨子的思考，劉衆赫的大手按了按金獨子想像力過於豐富的頭。

「在想如果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你一定就是『主角』，宋民宇他們是『砲灰』……」

金獨子也不曉得為什麼，就把實話說了出來。明明這些話他卻未和任何人說過。
意外的是，劉衆赫不但沒笑話他，反而很認真地接了話。

「你知道嗎？在主角身邊的人都容易遭遇不幸。」
「所以？」
「所以你不要離我太遠。」

嗯？不是應該是別離你太近嗎？金獨子歪頭疑惑。

「因為你已經被劃分在『我』的所有範圍內了。」

劉衆赫揚起嘴角，笑得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都叫過我『衆赫』了，別想輕易拉開距離啊，『獨子』。」
「欸？！等、等等……！」



在那之後很久很久，劉衆赫會一直都是金獨子的『主角』，也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