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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日】

  最初的驚愕與怒火過去,釘崎對於虎杖復活歸來這件事,仍舊有些不現實的虛幻感。儘管嘴上兇著吵著鬧著,心中不時閃過、不斷發酵的不安,她無法否認,也不想否認。

  她從來不是一個會讓自己的心浮動不定的人,卻也不會刻意地否定自己的心情感受,她是釘崎野薔薇,她接受一切完美與不完美的自己,更接受自己一向平穩的心亦偶有泛起波瀾的時候。

  交流會的混亂始料未及,五條天外飛來一筆的棒球賽縱然不及個人戰來得爽快,到底仍舊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因而三天過去了,她才終於有了時間好好梳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正視那比起直接的外在表現,更為深沉的內心世界。

  不,其實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是挺清楚的。能承受特級咒物猛毒的身體素質,以及在兩面宿儺面前維持自我的精神力,在這樣的一個傢伙身上發生復活這件事,要說非常奇怪,似乎反倒是大驚小怪了。而不管是出於保護虎杖,又或是五條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個性,藏他兩個月再來個自以為是驚喜的復活,仔細想想確實也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

  那麼,果然重點還是,那似有若無、揮之不去如詛咒般的浮動不安嗎...

  「你們可要活久一點啊。」認識兩個星期的同學,寄語如此詛咒似的祝福而後死去,並在兩個月後沒事人似的回歸。

  可在那漫長的60多個日子裡,短短14天的相處時光,每一分每一秒的記憶,都像是影片被調慢成了0.5倍速一樣,緩慢而細膩地反覆倒帶,像是要從中硬是參出些什麼,更多有關那個笨蛋的一切。

走近他的房間時,總會先隔著門板聽見電視機裡吵雜的聲音,某次打開房門後,看見螢幕裡是個綁著雙馬尾的高個子偶像;三人同行時總理所當然地走在中間,也不知是享受來自左右的吵鬧與吐槽,還是不自覺的擔心不小心冷落了誰;說是和伏黑吃到了味道普通的蛋包飯,於是自信滿滿地做了自認遠勝於女僕咖啡廳口味的特級蛋包飯,滿懷不安的嘗試了一口發現出乎意料的好吃......

  14天,一點一滴,如雪花般細碎而縹緲,落於心底匯聚成水,細遠流長直至歲月的盡頭,不再刻意回顧,也不可能忘卻。她本以為會是如此,也只能是如此。

  突如其來的震動聲將她從紛亂深沉的思緖中驚醒。手機螢幕裡,曾以為再不可能亮起的那四個字,以及那隻蠢萌的老虎頭貼,明晃晃地閃爍著,高調的像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曉他的存在。真切而又虛幻。

  釘崎嘆了口氣,甩了甩頭,「真會挑時間。想太多頭可是會禿的。」伸手接起了電話:「喂,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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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釘崎!來吃午餐吧吃午餐!」歡快的有些過頭的聲音傳來,「去銀座吃壽司吧!」

  釘崎抬眼瞄了一下牆上的時鐘,下午三點半。

  咒術師職業的關係,基本上三餐作息時間都是很不固定的。但通常在難得的休息日,大部分還是會回歸正常的生活作息。嚷嚷著在這時間去吃午餐的這傢伙,若不是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沒吃午餐,就是根本沒吃飽想再吃一頓吧。

  沒有多做思考便斷定為後者,「這個時間吃什麼午餐啊?直接說想吃下午茶得了!」

  「誒?是嗎.....唔哇!這麼晚了啊!」電話裡的聲音似乎是真實的驚訝:「沒想到居然弄了這麼久.....啊,不是,那不然就去吃下午茶吧!」

  咦,難道自己猜錯了?

  「所以我說根本不用再出去了,直接在高專裡解決就行了吧。」低沉且一如既往冷靜的聲音,是伏黑。

  「伏黑也在?你們搞什麼啊這個時間還沒吃午餐?」這下釘崎可好奇了,一個虎杖就算了,伏黑這個正經的不高興也還沒吃嗎?這可有些難想像了。

  「說來話長,總之妳先下來吧,我快餓死了。」看樣子是嫌棄虎杖廢話太多,直接把手機搶去了吧。

  「真是的,本小姐早吃飽了,居然要我再多吃一頓,你們可得請我啊。」

  事實是早已被勾起的好奇心,讓她也有些迫不及待地結束短暫的通話,尋思著前往兩人所在之處,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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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仔細算算,自認識起,三個人一起悠閒吃飯的次數也是少的可憐。

  通常是自己或虎杖,發現了感興趣的店,覺得一個人總是有些無趣,便一通電話一則訊息招來了另外一人。至於伏黑,一般不是屈服於虎杖興致一來便習慣性的囉嗦念叨之下,就是在她強力(勢)的說服下無奈妥協。

  「嘛,如果再提議去女僕咖啡廳吃飯的話,那兩個傢伙的臉不知道會有多精彩…不過畢竟是下午茶時間,法式吐司配紅茶似乎也不錯…倒是很想看看伏黑把甜食當正餐吃的畫面…」自言自語著匆匆下樓,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事物瞬間將她一秒前的種種念頭擊了個粉碎。

  「耶!生日快樂!」明顯是三天前復活驚喜時五條用來藏起虎杖的白色推車,只不過這次車上放著的不是長相怪異的異族娃娃吊飾,而是一個與自己髮色相近的橘色圓形蛋糕,上頭布滿五顏六色的水果,以及釘子與槌子形狀的黑巧克力各一。目測是六吋。

  而聲音的來源––明顯是極度興奮的虎杖,以及萬年不改其臉色的伏黑,雙手各牽著幾顆橘色的氣球,排列起來大概是:釘崎與虎杖生日大快樂!~☆

  ……如果有照片,那麼她現在的臉,大概比三天前目睹虎杖驚喜復活時的還要扭曲百倍。

  「誒——誒?!!!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虎杖錯愕,冷汗不自覺地冒出。

  「正常都不會搞清楚你在幹嘛的吧,笨蛋。」伏黑無情的吐槽。

  「……所以我說,現在到底是在搞哪齣啊?!」完全沒想忍住的爆發。

  瞄了眼嘴唇像隻金魚般一張一合,愣是吐不出一句解釋的虎杖,伏黑半放棄似的開口:「總之,這傢伙突然發現死掉期間錯過了妳的生日,又異想天開的想把回歸那天當作他的第二個生日,於是就搞了一齣自導自演的慶生驚喜——雖然我認為他只是單純地想吃生日蛋糕。」

  虎杖這才回過神,忍不住駁斥:「才不是啊!生日本來就該吃生日蛋糕的嘛!而且這可是我們親手做的,如果單純想吃直接買更快啊!」

  「這蛋糕是你們做的?」釘崎恍然,不會是做蛋糕做到沒吃飯吧?「不對,哪有人有第二個生日的,太作弊了吧!」

  「很值得紀念啊,而且畢竟好久不見了,總是覺得需要一點慶祝的儀式嘛。」虎杖燦爛地笑了起來,「所以就和釘崎一起慶生呀,不然我的第一個生日還要再等半年呢。」

  理所當然的彷彿一點問題也沒有……釘崎覺得腦袋有點疼。瞄了一眼搖了搖頭的伏黑,她猜測他也同自己一樣,在內心深深吐槽過虎杖神經過度大條的灑脫。

  雖然再怎麼吐槽,也拿他沒轍。

  什麼第二個生日啊?你可是……隨隨便便拋下我們兩個去死,又莫名其妙的活回來欸!

  看著那個笑臉,釘崎其實是頗有種想揍下去的衝動。

  但她努力的忍住了。同時忍住的,還有不知從何冒出的鼻酸。

  「先去食堂吧,蛋糕在太陽底下會壞。畢竟做了很久。」伏黑開口。

  「喔喔,說的也是!」趕緊將滿手的氣球轉而塞到釘崎手裡,虎杖推著蛋糕推車搶先往食堂衝去。

  「……為什麼都是橘色啊。」其實根本知道理由,但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其實語氣裡是更多的吐槽。釘崎也牽著氣球與伏黑一同前進。

  「這個問題的答案明顯到比那個笨蛋還直觀。」伏黑的回答倒也是挺理所當然,「不過蛋糕上橘色的奶油是虎杖用桔子醬調的,不用擔心吃進一堆色素。」

  「還真是謝謝你們為本美女的健康著想。」

  「不客氣!還有蛋糕上的水果,是百果園買的喔!」虎杖的聲音插入。

  「嚇!也太快了吧!!!」伏黑與釘崎異口同聲。

  「不過不知道釘崎喜歡吃什麼水果,所以就挑了我喜歡吃的啦,畢竟是我們兩個的生日慶祝嘛!」

  ……那股想揍人的衝動又伴隨著鼻酸衝上來了。

  「不知道不會問啊!說到底究竟是誰允許你擅自把歸隊那天當作生日還拿來合併慶生的!」

  「可是這樣比較好玩吧...」

  「才沒有!!!」

  釘崎加快腳步、氣勢洶洶的踏入食堂,在橘色的蛋糕面前坐了下來。趁著虎杖與伏黑稍稍落後的幾秒內,伸出袖子抹了抹微微濕潤的雙眼。

  熟悉的喧鬧,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曾經以為那已永遠停駐、不再刻意回顧而長存於心的那些日常,突然又活生生了起來。

  「啊啊!等一下還不能切,要許願吹蠟燭啊!」眼看釘崎殺氣騰騰的拿起刀子作勢要切,虎杖趕忙制止。

  「我的生日早就過一個月了!你的生日也還沒到!許什麼願啦現在就吃!」

  生日對她而言,不過就是用以計算人生長度的單位。慶祝與否全憑心情,且她只有實際的目標,沒有虛幻的願望。就如為了離開那討厭的鄉下,走上咒術師的道路;就如為了夥伴臨死前的牽掛祝福,選擇不惜一切代價去變得更加強大。

  「我真的很餓了,現在就吃吧。」對於虎杖無謂的堅持視而不見的伏黑默默拿出了另一把刀子。

  「等等不行啊伏黑!蛋糕的第一刀要給壽星切!怎麼樣都不能是你啊!」虎杖手忙腳亂的哀嚎。

  因為總是有那麼一些人,會自然而然地在她的生命中入座,讓她心甘情願地與之一同前行,奔赴自己與他們都認可的,一致的目標。

  「願望什麼的我早就許好啦!把蛋糕拿來!」

  「停!停!再等我一下我快許好了!!!」

  「已經快要四點了...」

  於是,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清潭一般,餘波盪漾的浮動不安,終能在逐漸回復似過往的日常中,緩緩靜止。

  「好!我好了!雖然沒有蠟燭但也沒關係了啦!」

  「終於可以吃了嗎...」

  「唉,過期一個月的慶生和生日蛋糕啊……謝謝啦。」

  果然嘛,她的人生。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一群人。

  桔子奶油味的蛋糕放入嘴裡,微酸微甜。上次在阿美橫丁沒吃到的百果園水果其實沒有想像中鮮美。無論什麼形狀的黑巧克力果然都比較適合伏黑。身旁,活生生的虎杖認真的表示果然還是手作的蛋糕最美味。

  「還不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