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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微雨

細雨急急，風狂嘯嘯，星宿沉，新月隱，雲濃如墨。
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今日正是個風雨夜。
風雨夜，各戶門窗皆緊閉，早早熄燈睡下，於是夜更暗，人更靜，只有雨聲、風聲，雨打芭蕉。
渺無人影的大街上，冥醫杏花君信步而出，手握紙傘，肩負布包，面上眉頭深鎖，神情鬱鬱。
必須在這樣的風雨夜出門，本就是件不開心的事情。
他嘆了口氣，正想喃喃抱怨些什麼，卻忽然目光閃動，只見一個黑影正翻牆而出，顧盼四方，恰是個偷兒模樣。
冥醫一甩袖，手中忽然就有了一根針，再甩手，織命針破風而出，直向前方鬼祟人影。
他的人也如疾風，掠向眼前人。一出掌，一踢腳，已將那人掀落在地。
冥醫幾乎要笑出聲。此等易與之輩，確實只能偷雨不偷雪。
可是他又忽然瞪大了眼睛，因為此人落地的身法詭譎，竟似一筆墨，化入雨夜之間。
未及細想，冥醫再翻出三掌，掌風颯颯，直向他要害攻去。
那人身形卻如蛇，扭曲蠕動蜿蜒，每一掌都堪堪貼著冥醫的指尖躲了過去。
冥醫心驚，手中又甩出三針，點向頸、臂、膝三處軟麻穴。
多年鑽研，織命針已如冥醫手足，運用之精巧天下無出其右，這三針本來絕對不會失誤的。
然而此人身形一軟，左閃右避，竟只有一根針中的。他看了看頓時麻木的右臂，知道久戰不利，忽然以腳踏水，濺起水花打向冥醫的面上。
冥醫未曾想過對方竟會使出這種地痞流氓的下三濫步數。他下意識地閃過水花，皺起眼睛甩了甩頭。
再睜眼，那人的身影已經遠去。
冥醫一急，剎時不管不顧，從肩上布包甩出一帖藥包，又一運功，藥粉揮發為藥氣，衝向雨夜黑影。
黑影晃了晃身子，軟軟地墜倒在地。
冥醫此時才回過神，哀嚎著摀住臉。
「我的藥啊⋯⋯」他欲哭無淚，苦著臉喊道。
街旁，遭竊人家早被打鬥聲驚起，此刻見偷兒落敗，急忙去討回失竊物，又連聲向冥醫道謝。
冥醫卻彷彿比那偷兒更愁眉苦臉。他說：「若真要謝，就賠我一帖藥吧。」

琉璃樹下，無風無雨無聲。
一個人急急而入，身上既有風，也有雨，還有一肚子的怨氣。
默蒼離抬起眼睛，淡淡地看著打破寧靜的那人。
「衰，真正衰，有夠衰。」冥醫嚷道。
「嗯。」
「嗯啥？多問一句會要你的命啊？」冥醫大聲地說，一屁股坐到琉璃樹下，蹙眉問：「你看不看得出我有什麼不同？」
「動過真氣。」默蒼離答。
「對！還是為了一個小毛賊。」冥醫氣道：「早知道我就不管閒事，白白浪費了一帖珍藥。」
「該是你出手太急，想得太少，胡亂將藥用去了。」
「嘿？你站在誰那邊啊？」
「外邊。」
冥醫抽了抽鼻子，惡聲道：「跟你講一句話，我要減壽三年。」
「你問，我才答。」默蒼離的語氣仍很平淡沈靜，「外頭多風雨，去把衣裳換了吧。」
冥醫大大嘆息，搖了搖頭：「你好像講什麼都很對，我實在是很佩服你。」
默蒼離垂眸，似乎笑了一笑。
他說：「畢竟無風無雨的地方，總是看得比較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