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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幡海鈴大約是鼓足了勇氣才叩響豐川宅──只居住著一個人的空曠大宅──的大門,就如同上次那個雨夜一樣。不過這次她花了更多時間對自己進行心理建設。她想,這次打擾是為了答謝對方,因此她有些欲蓋彌彰地帶來了敘拉古特產,希望禮物能讓自己的理由更加正當一些。當然,她帶來的不是巧克力義大利麵,而是一罐陳釀的葡萄酒。
 
  我為什麼要這麼緊張?我是來答謝對方的。海鈴不斷對自己說。我沒有緊張的理由。她在內心重複著。直到聽見門內傳來腳步聲──佩洛的腳步聲不如從小生活在黑手黨裡的魯珀安靜,帶著些匆忙──她才理平衣擺皺摺,動作有些滑稽地立正在門口,看著棕色大門緩緩敞開。
 
  當自己的身影映入那雙紫羅蘭色的圓眸,海鈴先是看見對方的錯愕,然後是微微瞪大、帶著些欣喜的瞳孔。幸好是欣喜。雖然經常遇到氣急敗壞的黑手黨,海鈴大約是不會應對憤怒的好好小姐的。三角初華給她的印象恰好是那樣。
 
  「八幡さん,怎麼突然來了?」
 
  海鈴用眼角餘光瞟見佩洛的尾巴克制不住地輕甩著,開始偷偷地慶幸自己是隻魯珀而非佩洛。「上次三角さん不怕麻煩地收留我這件事,我很感謝,」看上去對方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突然造訪而不悅,海鈴說起話來也安心不少。她面無表情,尾巴下垂,與金毛的佩洛形成強烈對比。「所以我帶了敘拉古特產來答謝。」她舉起手上裝著葡萄酒的袋子。純黑外皮,面對著自己的那一面鑲著一串飽滿如珠的紫色葡萄——與初華的瞳色有些許相似。若是沒有這株葡萄,單看袋身理應是看不出內容物的。她還不想這麼快就揭曉禮物的內容。
 
  房子的主人看上去有些無所適從,不過還是手足無措地讓到一邊。「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那天只是舉手之勞……從敘拉古到這邊也有一段距離吧?」她邊說,邊招待著客人進門。「八幡さん趕緊進來坐坐,需要一點熱茶嗎?」
 
  「不用這麼勞煩,」八幡說,「不如我們現在就嚐嚐看我帶來的特產?」
 
  「也是可以?」初華答得有些遲疑。
 
  時隔幾個月,海鈴再度踏進玄關。這間宅邸裡依然很安靜,擺設也沒有甚麼太大的變化,唯一不同的大約是時間──她的上一次到訪是一個下著大雨的深夜,連月亮都失去了蹤跡;今天則大為不同:布置著一整排透氣窗的廊道上能夠看見日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像是為了迎接意外的訪客而鋪上了一層地毯。也許這個屋子,這座小島每天都會重複著這樣的光景,海鈴忍不住想,可惜這片地毯鮮少有人會踏上。
 
  「今天天氣很好,」海鈴說,「跟上次完全不一樣。」
 
  「啊,畢竟八幡さん上次來下著大雨吧?」初華笑了一下,「這座小島天氣很好哦,因為人不多,光害汙染也很少,夜晚能夠看到很多星星。」
 
  初華大約是看慣了如此光景,片刻也沒有停留,一如先前一樣走在她前面,輕車熟路地穿越錯綜複雜的走廊。海鈴的目光猶如注意到紅外線的貓一樣被她搖晃著的金黃尾巴捕捉。穿過窗戶時陽光也一併灑在了兩人身上,讓初華本就柔軟燦爛的毛絨尾巴顯得更為閃亮。
 
  海鈴盯著尾巴,漫不經心地問:「三角さん喜歡看星星嗎?」觀察別族的尾巴這事對她而言這是很少見的機會──敘拉古畢竟更多的是魯珀。她們的尾巴並不像佩洛一樣是情緒的表現出口,在這點上,大約只有柔順與毛絨與佩洛有著共通點。
 
  「嗯,八幡さん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帶妳去看,我知道有個觀星的好地點哦。」似乎是因為提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初華尾巴搖得更歡了,「我還沒問呢,八幡さん今天也──」
 
  好想抓。在腦袋中迸出這個想法的瞬間已經來不及了。走神的時候身體經常比腦袋要先一步動作,腦幹沒能發出阻止自己的訊號,神經已經先指揮手臂朝那蓬鬆的尾尖襲去。意識到自己走神的契機是前方人突然發出的小聲驚呼,再然後看到的畫面就是埋入金黃毛髮、捉住脆弱尾尖的自己的手。
 
  「──啊。」
 
  「……八、八幡さん,那個……」
 
  海鈴故作鎮定地收回了自己失禮的手。「三角さん,失禮了。」她輕咳兩聲,「妳剛剛想說什麼?」
 
  初華的臉上染著兩塊紅暈,笑得有些尷尬:「沒事,都是意外。我們的尾巴很多人都想摸呢。如果八幡さん有興趣的話其實也不是……」
 
  「三角さん。」海鈴猛地湊近兩步。「剛剛想說些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初華被嚇了一跳,也跟著冷不叮後退兩步,「是、是想問八幡さん有沒有留宿的──」
 
  「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對觀星很感興趣。」
 
  「那、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對八幡さん帶來的特產很有興趣,我們趕緊去坐下吧?」
 
  而後,兩人都默契地沒再提起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