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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謝謝你」
說上一百次也都不夠
這溫暖就算忘記也不會消失



  有人重重地推開門,碰地一聲吵醒花火。她嗚咽著翻了個身,側腹卻傳來一陣疼痛,令她疼得睜開眼睛,只看見有些壁癌的天花板。她熟悉現在所處的環境,熟悉她溫暖的床,卻有很多事情都被忘記。她稍稍摸索著腰際,只摸到被層層包覆的白色繃帶。被誰傷害、被誰包紮她都毫無記憶。
 
  「妳還真是無可救藥。」他說,「八成連自己怎麼躺在這裡都不知道了吧。」
 
  她轉動眼珠子,看見那個人在自己的床邊坐下。他手裡是一大堆的繃帶、各種她說不上名字的醫療用品。他不耐煩的表情,不悅的語氣跟明顯不友善的氣場莫名令她感到熟悉,花火隨即微笑,就像她過往做的──儘管她一點都不記得,但在日記裡,她對自己的描寫就是如此:「是你幫我包紮傷口的嗎?」
 
  親近別人、喜愛微笑、不畏傷痛。日復一日記憶被重置的她只能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來拼湊出她過去的世界,拼湊出那些她有經歷卻毫無自覺的事件,得從自己寫下的日記來描繪出本來的自己。
 
  「對不起,」得不到回應,只有對方略顯粗暴的換藥動作,花火直盯著天花板接著說下去,彷彿在自言自語。「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了,但是你有一種讓我很安心的味道。」
 
  「閉嘴。」
 
  她恍若未聞,自顧自說著話,好像這樣就能改變什麼。改變自己必須從旁人而非自己口中知道自己的人生,改變自己醒來都得重新來過的日子。「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肯定會寫在日記裡面的。明天醒來我會──」
 
  但任誰都知道不可能,少年也心知肚明。他不用想、不用猜測就知道花火下一句想說些什麼,而這幾乎是不會實現,只能被歸類為精神喊話的承諾令他揪緊繃帶的動作因火氣而用力,扯出花火一瞬間吃痛的抽氣。少年有些憤怒地瞪著她,近乎可以說是咬牙切齒:「我叫妳閉嘴!」
 
  對不起有什麼用,少年緩下來後想著。氣憤發洩完接著只剩下一陣空虛,這往往讓他無所適從。不管是對自己那莫名的怒氣,對對方每天都會重置的記憶,甚至是對希望她至少記住自己姓名的那份冀望他都不知該擺放在內心的何處。他的言語就像火山,火山灰令世界變得枯寂,而他無處宣洩只得在最後爆發的無由憤怒則令兩人的氣氛變得沉重而靜默。
 
  花火沒有憤怒、沒有不滿,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天花板,任由少年在她身上動作。她沒再因痛哼聲,卻也沒再試著開口說話,沒再試著知道少年的名字。
 
  少年一瞬間有些後悔,儘管他知道明天開始這場對話只會有自己記住,只會由自己來痛苦;他在內心深處知道他並不想這麼對待對方,卻只是拗著性子不願承認。他將對花火的這份未知而扭曲的情感擅自定義成不甘心,不甘於屈居第二;不甘於只能追逐;不甘於每天都只有他在為了她不曾想起的過去痛苦。
 
  不甘於日日夜夜,必須重複向她重新介紹一次夏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