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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蛋】永遠看著我

渡今早在旅店浴室內洗漱時一個不慎讓人型的臉部從右眼的部分裂了開來，如瀝青的本體不受控地嘩嘩流出，滴落，堵住面前洗臉台的排水口，咕嘟咕嘟冒著黏膩悶滯的氣泡。


「啊，糟了。」渡輕聲驚呼，但口吻並不是那麼在意，他漫不精心繼續刷著牙，收回沒有流進排水孔的部分，發出令人不適的呼嚕滋拉咕囉咕囉聲。裂開的臉部漸漸癒合，一個面貌姑且還算俊逸，頭髮睡得鬆亂的青年面孔又一次出現在鏡面當中。


「……」


身旁一名臉龐標緻，身型白皙纖瘦的銀髮青年拿著刮鬍刀刮著自己本身就很是稀疏的鬍鬚，他親眼目睹了一切。他的表情淡然，沒有太大變化，然而手上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下來，下一刻鋒利的刀片在他的下頷削過，嫩白肌膚上留下一道不經意的血痕。


青年很快因為痛覺而回神，他抽了張衛生紙壓在滲血的傷口上，眼神和正漱著口的渡對上，青年很快又撇過頭去。


渡這回找上的床伴他並不知道全名，這名銀髮藍眼青年自稱自己是哲。是位小有名氣的平面小模，三兩天就會更新一下自己的社群動態，白面小生般又帶點甜美的男孩形象使他男女通吃，在網路上有不小的人氣。


而這樣可愛活潑的外表之下，本尊其實冷漠得可以，該說是淡然到驚為天人。看著昨晚還把自己按緊在床上擺佈的男人融化成無以名狀的流體，也就只是一條刮傷等級的驚詫，一般還沒深深迷戀上他的人見他這樣子，老早衣服都沒穿好就開溜了。


「你不會害怕嗎？」


吐掉口中藍色的漱口水，渡微笑著作勢要擁抱住哲，哲只是靜靜站著，沒有拒絕的意思，渡也就毫不客氣地攔腰抱上。


「我早就料到你不對勁，從你昨天老不願意和我合照開始。」


「對，因為我拍照起來很可怕，怕嚇著你了——哲真是厲害，這樣就能察覺我的不一樣，但我其實也對這樣的『能力』很困擾。」


渡的聲音充滿委屈，像是落水又被砸石子的狗那樣既悲戚又可憐。


「我想也是。」


哲說著，眼神還是不太願意看向渡，他總覺得渡這個存在給他的感覺特別詭異——黏人、嘴甜，溫柔，特別有吸引力，連冷漠如他都能被巧言循循善誘著帶領到床第之間。可他的長相卻是「模糊」的，他沒有辦法定義眼前這名男子的長相，看著的時候能夠認得出來，偏過頭去一陣子後，那形象在腦內卻又像是覆著厚厚一層雜訊，無法明晰記起。


而這樣的違和感在他看到渡融化掉出的本體時，便感覺自己或許找到那份困惑的答案了，這也使他感覺，凝視這名男人，會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你是第一個和我不那麼熟悉，看到我的特殊能力卻不害怕的人，」渡很快察覺到哲迴避的眼神，為著能在這世界遇見如此敏銳之人感到有趣，「不過你卻從昨晚開始就不想正眼瞧我，我好難過啊。」


渡討好地在哲的肩頭來回磨蹭，蹭得哲有點癢，當渡這樣撒起嬌來時，冷淡如哲也是拿他沒輒，他輕輕撫摸渡蓬亂的後腦勺，輕聲提醒他頭髮還沒整理，也稍微梳整下吧。


「——不要，在哲好好看著我之前，我都不梳頭髮，也不做別的事情。」


渡開始耍賴，他甩著頭，像個討不到糖哭鬧的孩子，就差再掛上兩滴眼淚了。


「聽話聽話，你把頭髮梳整齊，我就好好看著你。」


莫可奈何間，哲開口勸慰，只是顯然話語間帶著的應付與敷衍之意太過顯而易見，而這番話語激起了渡的情緒，他將哲抱得更緊，像是要掐出哲的內臟那樣的擠壓。措手不及受到如此蠻橫舉止的哲說不出話，白皙可愛的面容被擠得脹紅，無法呼吸的他只能從喉頭發出痛苦的咕咕聲。


「你騙我，你跟那些人一樣對吧，」渡稍稍鬆手到不至於掐死面前這名青年的程度，話音開始帶著哭腔，「你也很害怕我對吧，所以才不願意看我！別裝了，你跟他們都一樣，我也是個人類，只是比較特別，為什麼就都要被這樣對待？」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會看著你，會好好看著你。」


哲被掐得缺氧，思考能力匱乏，不知道要先為渡的可怕力道感到惶恐還是先憐惜他的遭遇，他此刻只管快點把他哄過來，否則他下一回又掐緊時，自己的命可能也就此搭上了。


「真的嗎，你願意看我了嗎？」渡就像是可以隨意變換表情的玩偶，剛剛還哭喪的臉馬上笑逐顏開，他高興之餘又一次勒緊了哲，「你願意永遠永遠看著我嗎？」


這回的力道比剛剛更加猛烈，哲只從口中發出咕咕兩聲便陷入半昏厥，腦袋迷茫地前後擺晃，看著好似在點著頭。


「我就知道哲和別人都不一樣，哲對我最好了！」


這回渡笑得更開心了，笑得很甜，他將半厥著的哲橫抱起，輕放在床上，人隨後覆了上去。


被放上床的瞬間哲半清醒過來了，他朦朧間直面看上面前的男人——不，那不知究竟為何物，臉部已經完全裂開消融，黑色的不明物體不停淌出，滴在他的臉上、他的嘴邊，被按緊的人類卻莫名在這時被這逼近的闃黑存在吸引，那危險與甜美或許也是他先前如此迴避的原因。


人類青年只管怔怔瞧著，甚至開始有些迷戀，他殘存的意志告訴自己別再看了，可雙眼不聽使喚，那成團的液體流入口中時，他甚至開始感覺到恐懼與情慾並存的奇妙快意，很快地，在逃與擁抱間，他的身體選擇了擁抱。


「看著我，哲，永遠看著我。」


渡的聲音在一團深不見底的黑當中動人地傳出，他手勢輕柔又有些強勢地捏著哲的面頰讓他的嘴打開，更多深黑色的存在灌入他的口中，呼嚕滋拉咕囉咕囉。


他會永遠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