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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你想念草原嗎？」迦耶問。
　　「什麼？」話題突然從工匠轉換成草原以至於賽爾沒有跟上迦耶的思路。
　　「我是說，你想念草原嗎？」迦耶將椅子挪得更靠進賽爾一點，「Xaela不是喜歡在草原上養動物嗎？偶爾喝喝奶，打打獵，順便和隔壁鄰居打架，還能做好吃的乳酪。」
　　迦耶的用詞讓賽爾忍不住想笑，臉上露出有點無奈的表情，草原上愜意美好的生活當然是有的，但同時也伴隨著許多鮮血與死亡，「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牲畜會肚子餓會生病會受傷，草原上有適合資源及天氣的地區就那些。」他知道迦耶並沒有惡意，雖然同為Au Ra，但Xaela太過排外，身為Raen的迦耶不清楚草原上的事再正常不過了，「為了爭奪資源才會和隔壁鄰居打架，每打一次架就會死幾個鄰居，多打幾次後鄰居一家就會消失了。」賽爾是第一次聽到部族們的關係被稱作鄰居，這個新奇的用詞很有趣，忍不住就想用來逗逗迦耶，在他看來鄰居是遇到會友好打招呼的關係，部族間遇上了可以和平地各自退開就已經非常客氣了。
　　「消失？」迦耶沒有想到草原上的生活這樣艱難，頓時有些後悔剛剛亂說話，那和他想像中騎著馬在草原上奔跑的畫面差太多了。看著賽爾現在和平地捏著小圓餅，也許在草原上那個小圓餅要換成敵人的頭顱？捏碎之後帥氣的臉上還要帶著一抹溫柔的微笑？迦耶被自己的想像嚇得抖了抖。
　　「死光或是被其他部族併吞，原本的部族便完全從草原上消失了。」賽爾的語氣相當平靜。
　　「那你的部族——」還在嗎？迦耶的話語斷在一半，雖然現在賽爾已經離開草原，但Xaela部族似乎是類似於一個大家族的關係，如果都不在了應該會很傷心的吧？他正要說的話就跟問「你家的人死光了嗎？」一樣無禮，自己是個大笨蛋。
　　發現問題寶寶突然沉默，賽爾看向小心翼翼瞄著自己的迦耶，「我沒有部族，也沒有家人。」賽爾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迦耶剛剛為何突然不說話，迦耶一直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卻總是在說到一半才發現自己講話太直白，「在來到艾歐澤亞以前我去過很多地區，草原對我來說也只是一個生活過的地方。」
　　「哎？可是你的名字明明有部族名。」在迦耶的印象裡Xaela出生後會得到一個名字再加上部族名做為姓氏。
　　「我出生後就被拋棄了，所以沒有名字，當然也沒有部族。」這些事對賽爾來說已經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在草原上為了生存要做的事太多，根本不會有時間去思考自己的過去究竟如何。
看著幾乎把Au Ra天生狹長的眼睛瞪成杏眼的迦耶，知道今天沒有滿足這隻好奇的傢伙是沒辦法好好做事了，幸好商會的訂單已經都完成了。
　　賽爾拉了把椅子坐在迦耶旁邊，「被拋棄後有其他的部族將我撿回去，之後又把我驅逐，他們允許我在周圍生活，但並不會理會我的死活。在我認為我足夠強大後就離開那個地方，之後我也沒有再見過他們。」
　　「他們為什麼要拋棄你？不是每個族人都很珍貴嗎？」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為身體有缺陷吧。」賽爾聳聳肩，就連是誰拋棄自己的都不知道，那更不可能知道原因了。
　　迦耶露出懷疑的表情，雖然Xaela只見過這一個，但說他有身體缺陷？缺陷到可以跟蠻神打一架毛都沒掉一根，完事了還給自己帶一點地方特色小吃回來的男人，Xaela是這麼兇猛的嗎？找一隊Xaela來加雷馬帝國直接滅亡了連仗都不用打了啊！
　　賽爾看著迦耶不停變換的臉色，知道他肯定又冒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了。「醒醒，不是你想的那種缺陷。」迦耶聽到賽爾的聲音，瞬間從幻想中脫離出來，但看表情明顯還是不信的樣子。賽爾有些猶豫，考慮過後還是從一旁拿起一塊乾淨的布沾溼，開始擦拭臉上的圖騰線條。
　　迦耶有些疑惑賽爾的行為，剛剛不是還在說身體缺陷嗎？從認識賽爾以來，從沒見過他把圖騰擦掉的樣子，那通常都和信仰或是地區習俗有關，也有可能只是覺得美觀，Raen也偶爾會出現終生都把臉覆蓋在圖騰下的人，因此迦耶從來都沒問過賽爾關於圖騰的事。
　　待賽爾把側臉上的紋路擦掉一部分之後，迦耶才發現原本的紋路下方有另外的線條存在，即使在賽爾古銅色的皮膚上也非常明顯，而且似乎——會動？
　　賽爾把臉湊近，近到迦耶都已經感受到賽爾呼出的氣息，「看見了？會怕嗎？」賽爾問。
　　「這！這是什麼？」迦耶瞪大眼睛，這麼近的距離，他非常清楚的看見那些線條真的是會動的，像是河底的水草跟著水流擺動一樣，緩緩地搖擺著，猛一見到會覺得自己好像眼花了，雖然不會感到害怕或噁心，但突然看到從沒看過的東西，一時之間他腦袋一片空白。
　　感覺自己應該嚇到對方了，賽爾打算遮住那塊沒有圖騰遮擋的皮膚，但在碰觸到之前迦耶的手已經覆蓋上去，輕輕地碰了幾下，肉眼看上去似乎有東西，但手下的觸感卻是平滑的。
賽爾沒有移動，任迦耶的手在臉上滑動，「這是我有記憶以來就有的，但小的時候幾乎覆滿全身，隨著我長大它的範圍漸漸變小，直到現在就只出現在臉上，但偶爾也會變大。」
　　「它在動。」迦耶縮回手，但眼神還是緊緊盯著那一小塊皮膚。
　　「恩，但沒有感覺。」除了視覺上看起來詭異以外，這些會動的線條目前對他的身體沒有影響，賽爾沉默了一下，輕聲說著：「當時他們看我的眼神，和你剛剛很像。」迦耶開口想說些什麼，被賽爾阻止了，「但你認識我、相信我，你會問我這是什麼，而不是選擇立刻遠離或攻擊，可是在草原上並不是這樣。」
　　「我有些嚇到，我沒看過這樣的東西，並不是討厭。」聽了塞爾的話，迦耶有點難受「對不起。」
　　「沒關係，你沒有逃開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安慰了。」賽爾拿出隨身攜帶的顏料，熟練地將剛剛擦掉的紋路補上，這件事從小做到大，已經無比熟練，甚至不需要使用鏡子都能完美完成，雖然幾乎覆蓋半張臉的圖騰會讓Au Ra本就兇悍的氣息看起來更不好親近，但總比被當成怪物好。「後來我學會用圖騰遮蓋它們，遇到的排斥就減少了。」
　　「它們還會再變大嗎？」剛剛雖然嚇了一跳，但迦耶確定有聽到賽爾說偶爾會變大。
　　「那天，他們變得非常大，覆滿我的全身。」賽爾的聲音變得低沉又沙啞。
　　「那天？」迦耶下意識問了出來，在看見賽爾認真又嚴肅的眼神後，突然知道了——是他受傷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