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一開始,她只是想成為像那個人一樣的人。

那個在火光與霧中現身的術士,那雙穩定的手,召喚出翅膀閃閃發光的小仙女,讓受傷的赫麗緩緩呼吸、讓驚恐的她終於卸下雙肩的重量。

所以她成為了召喚師。從基礎魔法理論到元素精通,她學得很快。那些屬性與法陣、妖精與魔力的呼應,如同她天生就應該握住的語言。

但真正讓她萌生改變的,並不是什麼神啟,也不是哪一場宏大的戰鬥。

是等待。



「還差一個坦,我們再等等吧。」
「這時間找不到適合的前排,要不改天?」
「要不要解散重組?」

這樣的話,她聽得太多了。

作為一名能召喚出火神伊弗利特、土神泰坦和風神迦樓羅的召喚師,她總有事能做,可她不喜歡等——尤其是那種隊伍就緒,卻因為「缺前排」而不得不停止前進的等待。

她記得月曦在一次任務前默默說:「……如果我也能衝前面就好了。」

可她也知道月曦的手,還不習慣舉盾的重量。那樣開朗的她,在需要硬撐的地方,仍不免會後退半步。

所以——她走了進去。

那天她路過烏爾達哈的劍術師公會,牆上的標語依舊老派:「鋒刃所向,鐵壁不破。」她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後沒有再多想,推門而入。

她想:既然總得有人站在最前面,那不如是我。



一開始她走得很快。

她曾是冒險者隊伍中的一員,熟知坦克的節奏。敵人從哪裡出現、誰應該走在前、什麼時候開減傷,她都知道。她模仿那些曾帶領過她的騎士們,一招一式照本演練。

可模仿與成為之間,差了無數場撲倒與錯亂。

她會迷路——不是腦中地圖錯誤,而是腳下節奏無法接上;
她會錯怪——拉不到小怪,害後排吃傷;
她會搖擺——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喊出「調停」衝向敵人,也不知哪一刻該堅守不動;
她甚至來不及給身後的法師套上護盾,光是顧好自己的站位與仇恨就讓她焦頭爛額。

「我不是個出色的騎士。」她常在戰鬥後默默這麼對自己說。

於是她開始留在公會,夜深人靜時,在無人的庭院裡對著木人劈劍、架盾,一次又一次練習聖靈起手與調停衝刺的節拍。她累了就坐下來記錄詠唱時間與冷卻循環,再站起來重來一遍。

日子不過就是劍、盾、記錄本與擦肩而過的其他成員。

直到她踏入了——阿卡迪亞的登天鬥技場。



「你說什麼?要我跟怪物魂體對打?」
「不是怪物,是融合鬥士。聽我說完,這是機會!」
「……所以,我要當第一場出道演出的挑戰者?」

她最終點了頭。不是因為她相信那名口沫橫飛的播報員,而是因為這場比試,是唯一能證明她到底走到哪裡的一戰。

對手,是「磨爪貓魂黑貓」。
那不是普通的對手,而是灌入了奇幻獸靈——怪貓「凱西·帕魯格」記憶的強化戰士,擁有不符合人體機能的敏捷與攻勢,身影快得像殘影,爪痕撕裂空氣。

TIA靠著咬牙撐住每一擊,勉強掌握住詠唱節奏,在第六次仆倒與起身之後,用一記剛學會不久的「榮耀之劍」將那名貓魂鬥士砸回地面。

她贏了。但她渾身是血,藍色騎士裙裂成兩半,盾牌表面佈滿刮痕,連她最習慣握劍的右手都隱隱顫抖。



幾天後,其他人都在慶祝她的勝利,她卻又回到了熟悉的公會庭院,重新面對那根沉默的木人。

她不停回想——戰鬥中哪一招來得太慢、哪一次詠唱稍晚了一秒、哪個破綻讓她錯失對隊友的支援時機。

她再一次舉起盾,揮劍、轉身、架勢、施法。每一動作都像在修補什麼,補的不是破損的長裙,也不是那面快被砍斷的盾,而是她內心那一句:

「我還不夠好。」

直到,某個黃昏。

公會庭院依舊靜默無聲,陽光從葉片的縫隙斜斜照進來,在地面拉出斑駁的長影。

TIA揮劍的節奏穩定,盾牌的重量隨著動作有些微顫,汗水從額角滑落,她咬著下唇沒出聲。每一記揮擊,每一次格擋,都是在反覆磨練那她還不熟悉的騎士節奏。

她對外總是輕鬆、笑容可掬,能在黃金之夢與客人談天,也能與隊友打趣。但只有在這樣的時候,面對木人、面對自己,她才會讓那份嚴肅浮出水面。

就在她再一次試圖穩住動作、調整破綻時,身後傳來一個爽朗而溫柔的聲音:

「哇,這麼認真!我能一起練嗎?」

TIA轉過頭,一眼就看見那名靠在門框上的貓魅族女性。對方身形挺拔,卸下的頭盔夾在腋下,淺棕色的長髮在夕陽下泛著淡金的暖光。一雙粉紅色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像午後草地上溫和的花。

「看到妳在這裡打得這麼起勁,感覺自己要是錯過就虧了啊。」

TIA笑了一下,語氣自然親切:「那就來吧,這邊剛好空得很。」

她總不怕與人打交道,尤其是同樣在練劍的夥伴。只要不是現在問她是不是要改天見家長,她什麼都能聊。

對方很快走了過來,將盾牌放下、活動手腕,一邊自我介紹:「我叫娜娜,不好意思打擾啦。我原本只是想來碰碰運氣看木人還空不空,結果居然看到妳在這麼認真地打。」

「我是TIA,剛轉職沒多久,還在抓感覺。」

「每個人都是從抓不到感覺開始的嘛,來吧,我們一起拆幾套招。」

娜娜說得輕鬆,舉劍的動作卻一絲不苟。TIA站在她旁邊,一邊模仿一邊觀察,很快就看出端倪——她動作裡的穩,絕非剛學會的人。

她思索幾秒,忽然側頭問道:「……妳可以教我怎麼抓轉身跳斬銜接上挑斬的時機嗎?」

娜娜頓了一下,隨即笑開:「當然可以!這招其實要靠腳下微調來穩住身位,不然平衡亂掉的話後面的技能就容易打空。來,我示範一次妳看。」

接下來的時光裡,娜娜毫不藏私。

從技能節奏、減傷交疊、仇恨控制到失誤後的補救,連詠唱時如何用眼角餘光確認後排走位她都一一講解。她不是用命令式的語氣,而像是陪妳一起冒險的老友,總在妳卡住的地方輕輕點一把火。

「騎士不是為了打贏,而是為了讓其他人能放心往前走。」娜娜笑著說,「有時候,妳不需要喊得多響,只要站得夠穩,其他人自然會跟上來的。」

TIA一邊聽,一邊點頭,忽然覺得這場意外的相遇,比她一整天的獨練都來得紮實。

她抬起劍,再次調整姿勢,眼神更加專注。

這一次,她不是一個人在練了。

而她知道,下一次走進戰場時,她會把今天學到的,每一劍、每一盾,通通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