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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深處的禰木利久,本就缺乏日曬的白皙臉龐倒映著靛藍與黝黑的機械冷光,瞳孔中流過許多亮白字符、宛如一尊雕像的他,聽見夏油傑的話,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他依舊沒有表情,唯有未曾移開的目光稍稍軟化。 「看來你已經決定了。」作為夏油傑的家人,禰木利久熟知夏油傑的語氣及說話方式,平常的夏油傑使用無數的疑問句關照所有人的想法及心情,嗓音宛如冬季太陽底下的暖風,輕柔、說不出的舒適,卻瞬間就消逝,看不見也留不住,令人懷疑感受到的溫暖是陣錯覺,而現在,他感覺到微薄而真實的不同,他無法描述,僅有前幾天發生的一幕,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記得前幾天枷場美美子與枷場菜菜子橫跨數個月,第一次見到痊癒的夏油傑時,輪流朝夏油傑滔滔不絕地講述最近進步的課業、遇到的小小美好以及最近得到的稱讚,後來不約而同地撲抱夏油傑嚎啕大哭,夏油傑僅是一如往常地拍撫兩姊妹,溫軟而柔和地說:「抱歉,原本約好要帶妳們去吃蛋糕的,我們現在去好嗎?」 「其實、夏油大人沒有很喜歡吃甜點吧?」枷場菜菜子抽抽噎噎地問。 「……沒問題嗎?」枷場美美子很想答應,但望著夏油傑無奈的笑容,僅是無聲地掉眼淚。 「沒問題的,那是連挑剔的悟都很喜歡的蛋糕喔。」 「那個悟是、」枷場菜菜子不知道夏油傑消失的數個月是在養傷,立刻吸著鼻涕、揚起頭追問。 「誰呢?」怯生生的枷場美美子昂首,勒緊懷裡的布娃娃,露出半雙埋藏在瀏海底下的眼睛,接續突然找不到詞彙形容的枷場菜菜子。 夏油傑不知道該怎麼向兩姊妹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笑得有些為難。 「是、好朋友嗎?跟我、還有菜菜子一樣嗎?」枷場美美子鼓起臉,失落又吃味地問。 「喜歡的人?重要的人?」枷場菜菜子將夏油傑的衣服攢得很緊,生怕他會被其他的人搶走,「夏油大人不見那麼久,都是跟那個悟在一起嗎?」 「悟是、悟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枷場菜菜子與枷場美美子不約而同向旁邊摸索,碰觸到彼此的手掌,牢牢拉緊,瑟縮著往後退了半步,跼蹐地問:「我們去吃了夏油大人重要的人喜歡的蛋糕,他不會生氣嗎?」 「悟不會的。」夏油傑重新將兩姊妹攬到懷裡,像是想到值得慶幸的好事,笑得柔軟而自豪,「這點、我可以保證。」 禰木利久沉默許久,輕輕鍵入執行,字符瀑布般傾瀉而下,他才捨得抬起頭看夏油傑。 「是呀,要麻煩你了,利久。」夏油傑笑得溫和,禰木利久彷若見到多年以前,略顯青澀的夏油傑用同樣的語氣請求他們,他想根除所有的販毒集團,所以要借助他們的力量,但神情與當時有些說不清的差異。 這份微妙的差異促使他終究還是輕輕點了頭。 「不過我先聲明,這次我要保留否決權。」 禰木利久的回應令夏油傑的笑容染上些許無奈,剛才他也在菅田真奈美那裡遭遇到類似的事件。 環顧還未整理完的盤星內部,夏油傑走近吧檯,捲起袖子與菅田真奈美相偕擦拭酒櫃,有一搭沒一搭地分享近況,菅田真奈美依舊動作俐落,艷麗的紅唇微微勾起,朝他說明盤星目前的裝修成本、進貨量以及各種預定期程。 「辛苦了。」與記憶中相比,不再鏗鏘有力的語氣,使夏油傑垂下眼簾,「真奈美,妳好像沒什麼精神,是從昨晚到現在都還沒休息嗎?」 「這座酒櫃從完工到現在,我已經擦了五次。」菅田真奈美深吸一口氣,伴隨緩慢的吐息,她逐漸卸除笑容,對光潔到可以映出臉孔的櫃架,紅唇微啟,呵氣,再繼續擦拭,「我在擦的時候一直在想,夏油你如果真的出事,利久刪掉終端所有的資料,盤星、我,還有大家,該何去何從呢?」 「抱歉,我還是想得不夠周到,把你們都拖下水了。」 「用話語操縱男人,對我來說,果然還是件令人興奮的事。」菅田真奈美朝夏油傑俏皮地眨眼,笑了,夏油傑臉上依舊掛著熟悉的微笑,無奈中夾雜著縱容,她凝視夏油傑眼底過盛的保護慾,許久以前,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就已經發現了,雖然夏油傑老是拒絕她,但絲毫無損內裡蘊藏的溫暖,「但是,我發現、我更喜歡盤星,吵吵鬧鬧、心情不好就光明正大地偷工減料,還是有人會對我說好久不見,說想念我那些調得不算好的酒,爛客人也不少,可是夏油你也不反對我把酒杯帶酒蓋到那些爛客人頭上,不對,你應該會比我更先一步把酒杯蓋上去。」 夏油傑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而後不在意地輕笑。 「真奈美,把盤星託付給妳,我很放心。」 「少來,這種話我已經免疫了。」菅田真奈美笑得更加開懷,她慣習笑不露齒,此時卻少見優雅與魅惑,反而像個小女孩般純粹,她彎腰取出紙箱裡的調酒器具,擺上檯面,「……雖然很喜歡,但一旦出現虧損,我會毫不猶豫地停止的喔。」 「隨妳的意思。」夏油傑笑著,沒有流露出絲毫可惜,他俯身提起紙箱底部的酒瓶,「不過,可以的話,損耗量也向我報吧。」 菅田真奈美聞言,故作忙碌的雙手停頓片刻,而後抽走夏油傑手底的酒瓶,邊穩當放入酒櫃邊道:「……五条醫生說、你現在手臂還不能拿超過三公斤的重物,要是不小心又跌一跤的話,就麻煩了,對吧?夏油君。」 夏油傑目光掠過酒標上的750ml,翕動嘴唇,緩慢抿起後,對毫不客氣地擺手驅趕他的菅田真奈美苦笑。 「真奈美,妳饒了我吧。」 菅田真奈美朝夏油傑調皮地拋擲一個媚眼,夏油傑辨認出那不是魅惑,而是信任。 他低頭輕輕笑了。 抬首,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朝禰木利久說明接下來的打算。 根據情報,漏瑚團夥自從漏瑚及真人兩大巨頭接連落網之後,就有開始衰敗的跡象,國內目前沒有其他崛起的團夥,由於原料管制,大部分違禁藥品皆屬於舶來品,航空所能載運的數量很少,也因為航道及種種手續,難以隱藏,大噸數的違禁藥品主要都通過海運。 「只要想辦法監測到運送違禁藥物的船隻,透過干擾衛星定位,就能使不該進到境內的船隻在海上迷航。」 禰木利久手指搓揉下頷,遲遲沒有回應,夏油傑腦海浮現五条悟好奇的湛藍雙眼,聽聞干擾網絡的反應,應該會冒出一句,啊?懂了!就是結界的概念吧?他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怎麼了?」笑聲打斷禰木利久的沉思。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有趣的事。」夏油傑收起笑容,他壓抑眼中的期盼,「如果能成功的話,大家往後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夏油,你、」禰木利久不習慣笑,但此刻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我明白了。」 「這件事有點麻煩,不過、可行。」 五条悟用力滑掉訊息,神情極其不悅。 這已經是這禮拜第三封,夏油傑告訴他先休息,他有事要留在盤星處理的訊息。 雖然可以理解盤星遷址肯定有多到弄不完的事,夏油傑也向他承諾過會定時好好休息,但接踵而來、連標點符號都沒有更動的文字內容,令他撇嘴,決定前往盤星。 「哎呀!真是稀客,不過我們還沒開始營業喔。」菅田真奈美站在門口,審視裝潢及各項物品,考量添減,眼角餘光瞥見不請自來的五条悟,笑著招呼。 「那個無所謂啦,我又不喝酒。」五条悟擺手道。 菅田真奈美想起五条悟之前飲過酒的德性,無語地看著五条悟四處張望盤星內部裝潢,轉念一想,這似乎是夏油傑該煩惱的事,她饒有興致地問:「來酒吧不喝酒要做什麼呀?」 「來找人啊。」 「找誰呢?」菅田真奈美裝作不清楚,對五条悟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找我老婆喔。」五条悟瞥了菅田真奈美一眼,他認出盤星內的裝潢風格不屬於夏油傑,也察覺菅田真奈美眼底的戲謔,他抓撓後腦的碎髮,嘆息聲萬分煩躁,雙手半真半假地比劃,「我香香軟軟、抱起來很好睡,這麼大一個的老婆就這樣不見了。」 「老、老婆?」菅田真奈美瞪大雙眼,驚訝得連笑容都忘記保持,「原來小帥哥你才是在上面的那一個嗎?」 「原來傑私底下叫我小帥哥啊?嗯哼哼。」五条悟得意到整張臉的線條盡數往上,隨後又不滿嘟噥,「可是我明明就比傑大,是有多小?」 「不、那不是,哎、我還以為、我是說你為什麼沒有被踹下床?」 「嗯?妳真的很瞭解傑耶!妳怎麼知道我第一次有被踹下床啊?傑有說過嗎?有嗎有嗎有嗎?」 「你、你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呀?」菅田真奈美已經不知道該繼續驚訝還是撫額嘆氣了,而五条悟像是在等待菅田真奈美的這句話,雙眼晶亮,全身細胞都興致高昂地叫囂想分享兩人之間的相處,菅田真奈美寒毛根根豎立,連忙抬手阻擋,「等等、停、住口,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嘖,無趣。」 夏油傑用力閉合眼瞼,緩解長時間為禰木利久整理測試回傳資料,而顯得痠澀的雙眼,他掀開倒扣於桌面的手機。 五条悟回應的訊息,第一則在平時的休息時間傳來,對他道晚安,配上的表情符號可憐兮兮,像是在陳訴孤枕難眠的情緒。 第二則是一句簡單的,嗯,知道了。 第三則沒有回音。 分明僅是十分鐘前傳出的訊息,夏油傑卻直視第二則回應末尾的句號,眼珠良久沒有轉動。 在房間角落未曾移動過的禰木利久,難得長時間沉浸在撰寫程式碼的狀態,倒映在臉上的浮光由幽白過度到七彩,除了隱約傳來的鍵盤敲擊聲,幾乎無法察覺那裏有人存在。 夏油傑由於向禰木利久提出的要求而留下來,雖然禰木利久很乾脆地答應,但他深明建造與破壞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對禰木利久來說,或許答應得很勉強,他想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輔助,於是主動詢問了他能做的事項內容。 平時僅會在夜間及凌晨處理任務的禰木利久,這次異常投入,除了三餐及休息時間會停止以外,禰木利久的手指不曾停歇,甚至有好幾次,禰木利久太過入神,差點錯過用餐時間,是夏油傑笑著問他:「利久,要一起吃飯嗎?」 禰木利久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對他說:「我等等去,你不用陪我,有事的話可以先去處理,反正一時之間也弄不完。」 「我沒有其他重要到現在必須處理的事。」夏油傑猶豫片刻,低頭笑了笑,打算重新走回他原先的位置落坐。 「夏油。」夏油傑略微偏頭,看見禰木利久整個人轉向他,緊張地拉扯後箍額前短髮的頭帶,「……你的醫生,呃我是說五条,他說、你要多休息。」 夏油傑瞪大的雙眼逐漸閉攏,笑容更加柔和溫暖,熱意染紅耳根,隱藏在不明亮的光源下,他沒有再回應,輕輕點了點頭。 他記得三餐,記得休息,記得五条悟不敢看他的表情,板著臉教他做復健,一遍又一遍,所以他每天也重複那些動作,一遍又一遍。 所以,他浪費了很多時間。 眼前大量回傳的資料,使夏油傑目光再次移向禰木利久所在的角落,那應當是他的責任,不應該讓禰木利久獨自承擔。 夏油傑的左手忍不住捏緊手機,他再次點亮暗下去的桌布,凝視通訊錄上五条悟的名字,猜測五条悟或許更喜歡通話,或許因為長時間沒有見面而不太愉快,或許很想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也或許,五条悟現在只是在忙而已。 他不斷揉搓手機側邊,眉頭緊皺,卻不自覺地試圖放柔臉上的神情。 良久,他依舊想不到接通後應該說的第一句話。 低下頭,他笑得苦澀,將手機輕輕覆蓋在桌面,重新移向視窗的瞳孔流過許多資料,斂下眼簾,幽幽嘆息一聲。 「傑,這什麼啊?很難弄嗎?」 夏油傑驀地轉向,五条悟不知道什麼時候彎腰,自夏油傑的右肩上探頭窺視,一手持著裝有白色液體的玻璃杯,另一手在剛才渾身劇烈震了一下、差點將手機撥到地上的夏油傑左肩上輕輕捏了捏。 「你要喝嗎?」五条悟對著夏油傑不會轉動的無神眼珠搖晃玻璃杯,杯壁殘留飲用過而沾附的白色痕跡,「真奈美給我的,說是要給我補一補。」 夏油傑伸手接過玻璃杯,隱約傳入鼻腔的牛奶香與掌心的溫熱讓他放鬆地笑了笑,邊遞回玻璃杯邊調侃:「悟你到底說了什麼,連真奈美都沒有辦法招架,只能想辦法塞住你的嘴呢?」 「不知道欸,我們只是隨便聊聊而已,不信傑你自己去問她。」五条悟悠悠笑著說,語氣參雜一絲頑皮,在瞥見夏油傑安放滑鼠上的右手定格般停頓,中指幾不可見地收緊,他平靜的湛藍眼眸像是被驚擾,伴隨瞳仁瞬間收束,散漫的目光變得銳利,但語氣仍舊是那種略帶拖沓的輕佻,「喔喔喔!又來了又來了,是說這一大坨的,是要搞到什麼時候啊?」 「悟,這時候是該用坨這個量詞的嗎?」夏油傑笑得無奈,「完成的具體時間要問利久會比較清楚。」 五条悟聞言立刻就往禰木利久的位置走去。 顧忌打擾到禰木利久的夏油傑不敢出聲,連忙起身快步去阻止五条悟。 夏油傑原先打算挽住五条悟手臂,而掌心傳來的輕微的麻痺感使他轉往拉扯側身衣襬,五条悟無聲凝望滿屏跳動的程式碼,沒有開口,在察覺異樣的垂墜感後,輕輕揉搓夏油傑的手指,將染上一絲體溫的三角擱置於夏油傑的掌心。 低斂雙眸的夏油傑看見,那是一顆鮭魚飯糰,記憶浮現五条悟對他說過的御三家醫院特殊傳統,關於合格與順利的祈願,淺而柔和的笑意無聲在暗中綻放,像此時渾然不知的五条悟,曾在夜間等待過的曇花。 海苔斷裂的喀擦聲,在寧靜又闃黑的環境格外清晰。 夏油傑不敢置信地瞪向咀嚼三角飯糰的五条悟,他還沒來得及低聲阻止,就看到禰木利久手中也拿著剛打開包裝的飯糰,放進口中。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掌心裡的鮭魚飯糰,深深吐出一口氣,帶著釋懷的表情,小心撕開飯糰包裝。 「利久,所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處理啊?」 禰木利久悄悄朝夏油傑投去詢問的眼神,夏油傑收回停駐在五条悟臉上的目光,五条悟因認真而顯得繃直的下頷線彷彿沾附在他眼底,迫使他輕輕點頭。 起初僅打算朝五条悟概略說明的禰木利久,逐漸在五条悟閒聊般的提問中,說出整個計畫的意圖、施行的程度與目前碰到的難關,在禰木利久不知不覺交待完他接下來的期程進度表後,五条悟將吃空的飯糰包裝,連帶夏油傑與禰木利久的部份,一起塞進便利商店的包裝袋,團了團,他說:「我明白了,最後一個問題,垃圾桶和這裡除了你的以外、最快的電腦在哪裡?」 得到答案的五条悟,將見底的玻璃杯與白色塑膠團拿到一樓丟棄,回來時扛著一架夾有棉被的行軍床,在原本夏油傑坐的座位旁展開。 「傑!」五条悟彎腰確認顯示器的右下角顯示的時間,隨即站直身軀,朝還在輕聲與禰木利久討論的夏油傑招手,「你的休息時間到了,快過來睡覺!」 禰木利久瞇彎雙眼,就連右臉猙獰的疤痕都變得柔和,朝夏油傑聳肩。 「都這麼晚了嗎?」哭笑不得的夏油傑拖著腳步走去,但在看見五条悟蹲到電腦主機旁,一把拆掉側板,神情逐漸凝滯,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這個配置勉勉強強,不過、沒有水冷啊?」五条悟兀自叨叨絮絮,沒聽懂的夏油傑挨近察看,沒想到被五条悟順手推往行軍床,他還想掙扎,但回過頭僅看見五条悟的側臉,目光剛掃過顯示晚上十點的計時器,就被壓平在床上,五条悟邊掖好被角,邊朝禰木利久喊,「利久,借我一臺電腦,還有畫面不夠大,我會拿隔壁的來用。」 「嗯,你自己來。」 「你那邊的IP給我。」接好兩臺顯示器的五条悟,將另一邊電腦主機側板也拆掉,連同剛才那片一併隨手塞到隔壁桌的縫隙,經過調整,原本的顯示器開啟了與禰木利久面前相同的黑幕,而夏油傑收集的資料及進行中的程式被挪到左側,並且在角落新增效能計數器。 禰木利久報出位址,就聽到五条悟輕輕嘖了一聲,靜音鍵盤發出宛如驟雨敲擊地面的聲響,中央處理器瞬間傳出高頻音與扇葉快速運轉的風切聲,效能計數器的總計百分比也從20%躍升至120%。 從不曾與人合作過的禰木利久,過了片刻才意識到他剛才隨口報給五条悟的是此時他正在用的虛擬網路位址,習慣將真實網路位址妥善隱藏的禰木利久,耗費幾分鐘找出正確位址,剛想報出來,就察覺後臺有人入侵,他拉扯頭帶,遮住右臉,沉下聲音道:「五条,我被發現了,我先處理一下,你跟夏油先走,趕快!」 「沒事,不用緊張,是我。」反饋聲響趨近於無的鍵帽令五条悟沒來由地煩躁,但視線與夏油傑關切的眼神相接,他忍不住想著,也好,敲擊的指尖放輕了一半以上的力道,「我會做串聯,利久你繼續完成偵測。」 「沒問題嗎?」五条悟主動要去剛才他坦承的技術障礙,使他的遲疑脫口而出,但看著共享中的半成品程式碼,禰木利久推開遮擋右臉的頭帶,「不、沒什麼,當我沒說。」 「悟,其實現在……」五条悟與禰木利久此起彼落的鍵盤敲擊聲,讓夏油傑心生愧疚,他想告訴五条悟,現在才十點,還不算太晚,他還可以再幫一點忙。 「我相信傑都有依照跟我的約定,在休息時間好好休息,不過、傑應該是用平時下班的時間為基準吧?」五条悟抽空將左手覆上夏油傑的雙眼,「之前是我沒有說清楚,所以,快睡吧。」 夏油傑自棉被裡伸出右手,握緊五条悟的手腕,沒有再出聲。 「傑,你怕黑嗎?那、再給你看一眼好了。」重新亮起的視野裡,俯下身體的五条悟,笑容柔和且充滿安撫感,他將夏油傑的右手輕輕放回棉被裡,捻起額前散落的髮絲,往兩側放,隨即,他輕輕啊了一聲,伸手拆掉髮圈,摸順以後,得意洋洋地把髮圈戴到左手腕,伸到夏油傑眼前轉動,「我都忘了,傑,你睡醒再找我拿啊。」 夏油傑乖順地點頭,慢慢閉起眼睛。 陰冷的地下室因為五条悟,低聲轟鳴起一陣溫暖的風,而雨,濛濛且輕盈。 醒來的夏油傑,額前擱置一根纏緊他瀏海的食指,沿連接的掌心、手臂一路看上去,五条悟趴俯在桌緣,露出大半張熟睡的臉。 幾乎聽不見運轉聲的主機,仍固定發出輕微的高頻音,但已不再吹送昨夜感受到的暖風。 五条悟穿的不算多,也沒有人幫他蓋上薄毯或其他禦寒的衣物。 他不想吵醒五条悟,於是悄悄屏息,抬手拿取手機,在群組裡詢問家人們,有沒有人可以抽空帶條毯子過來給五条悟呢? 剛睡醒的禰木利久很快就回覆了,他帶著毯子輕聲下樓,朝他們走來,發現夏油傑傳訊息的原因,不太明顯地勾起嘴角。 夏油傑閉上眼睛逃避現實。 再睜開時,禰木利久站在五条悟身後,笑容已然消失,不可置信地看著畫面上正在運行的程式,薄毯掉落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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