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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紅》


　　虞陌不知道自己確切喜歡煜多久了。

　　喜歡上他是一個意外。虞陌記得那天他只是在睡前隨意瀏覽著影音平台，看著一些沒有內容卻十分紓壓的影片──雖然所有人都說他是一板一眼又不近人情的工作狂，但他也是人，他也需要一點東西讓無時無刻都在運轉的腦袋好好休息。

　　他將棉被裹住自己的下半臉，眼皮幾乎要閉上。但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脫離身體的前一刻，他的演算法像是惡作劇般推送了一部影響他一生的影片。

　　直到現在，虞陌都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煜的歌聲時有多震撼，同時有多驚艷。儘管只是用吉他簡單的自彈自唱，他時而沉穩、時而狂野的聲線仍然在短短一瞬間就捕獲他。於是他用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把所有能找到的影片都看了一遍，回過神的時候，窗外已經開始傳來鳥鳴。

　　從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目光再也離不開他。

　　作為煜的頭號粉絲，虞陌從來不會錯過任何關於他的資訊跟周邊。即使成為他的經紀人──謝謝天謝謝地，謝謝老天爺跟總裁給他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這一點也未曾改變。

　　他知道不能公器私用，他當然知道，可是一旦事情牽扯到煜，虞陌就沒辦法壓抑內心那個瘋狂的粉絲魂。所以當他替煜接洽完一個知名品牌的口紅代言後，他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新品上市的日期加進自己的行事曆。

　　老實說，他們永遠有用不完的公關品，他也因此從煜那邊拿過很多他用不到的東西。除了食品外，其餘的都會被他妥善放在他為煜設立的「祭壇」上──那個放滿周邊，被他稱為心靈綠洲的小角落。

　　但是公關品跟自己花錢是不一樣的。身為粉絲，如果不能為偶像付出這點誠意，那還叫什麼粉絲？在這件事情上，虞陌從來沒有妥協。

　　他沒有讓煜知道這些事，也不能讓他知道。天曉得他發現的話會怎麼作弄自己？平常那些親密的小動作就已經讓虞陌在爆炸邊緣，他得用盡所有心力才能讓自己在偶像面前勉強維持專業形象，他不敢想像煜發現的話會做出什麼事──雖然虞陌很清楚不論他想對自己做什麼，他都沒辦法反抗。

　　他只是沒想到細心謹慎的自己有一天也會出包。

　　當煜突然傳了一張照片給他的時候，虞陌還沒搞清楚狀況。直到他放大照片定睛一看，他才知道事情大條了：包裹上的收件人是自己，地址卻是煜的公寓。

　　他下訂口紅時寫錯地址了。而且煜還擅自拆開了他的包裹。

　　虞陌差點叫出來。

　　『我幫你送過去啊。認識那麼久，你也該讓我去坐坐吧？』

　　虞陌看著訊息，心跳不自覺地加速。

　　『先放你那，我之後再去拿。』

　　不行。不行。不行。他不能讓煜來家裡。他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祭壇。他沒辦法解釋──

　　『我已經到了，開門。』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急促的門鈴聲。

　　虞陌很少說髒話，但在這個瞬間，他的腦袋除了一連串的髒話外什麼都沒有。喔，對，或許還有一連串尖叫。

　　他知道自己的偶像是個任性、反骨又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但他沒想過他會這麼無聊親自跑來自己家。話說回來，他怎麼會有自己的地址？

　　虞陌深呼吸。

　　沒事的。沒事的。只是拿個東西而已。他不會進到那個房間的。

　　他慢慢走到門邊，有些顫抖地打開門。

　　「嗨。」有著紫色前髮的男人戴著紫色口罩，神態輕鬆地在門外說著。他手臂裡抱著一個拆封過的小紙箱，就跟照片裡一樣。

　　「嗨……」虞陌吞了一口口水。他的手指緊緊握著門把，身體有意無意地擋在門口。

　　「不請我進去嗎？」煜在門口朝裡面張望了一下，語氣有些調侃，「好歹我特地幫你送包裹過來？」

　　「呃。」虞陌有些語塞，「謝謝你特地跑一趟，但是東西給我就好。我家很亂……」

　　「沒關係，我不介意。」

　　然後煜往前踏了一步，硬是擠進了玄關。虞陌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他，也沒辦法阻止他。偶像要求要進屋，粉絲再不情願也只能接受啊。

　　「等等──」

　　「你家哪裡亂啊？」煜笑了一聲。他隨手摘掉口罩，將它放進收納夾裡。「還是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那個擅闖民宅的男人信步走過客廳、廚房，像是參觀某個展覽一樣四處張望。最後他來到了那個房間前面。

　　虞陌如同驚弓之鳥一樣衝到他面前，在他碰到門把前擋住他。

　　「還真的有秘密不能讓我看啊？」煜挑起眉毛，嘴角微微勾起，「是怎樣，養小白臉嗎？」

　　虞陌脹紅著臉，沒有回話。不如說，他緊張到根本沒辦法組織出任何一個單詞。他的冷靜在煜的面前總是不堪一擊。

　　煜也不急著要逼他，他的臉上瀰漫著顯而易見的笑意，就像在看好戲一樣。

　　「我想要有一點隱私。」沉默良久，虞陌才慢慢擠出一個句子。

　　「你來我家看我直播那麼多次，我有要求過隱私嗎？」煜哼笑一聲，「等價交換，很公平吧？」

　　「那是公事……」

　　「公事？喔，說到公事。」煜忽然想起什麼。他搖了搖手中的盒子，「你買我代言的口紅幹嘛？還是剛上市的聯名款？你明明知道我那裡有一狗票公關品。而且你什麼時候用過這東西？」

　　「我、我──你──」虞陌原本消退的紅暈又再次浮現在臉頰上。

　　接著煜傾身，在他耳邊帶著一點醋意說道，「還是你要擦給誰看，嗯？別告訴我你真的藏了一個男人在家裡。」

　　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虞陌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的世界因為這個小動作短暫地搖晃了幾秒，他甚至覺得自己腿軟了一下。

　　趁著這個空隙，煜也打開了房間的門。

　　不──

　　虞陌絕望地在心底大叫。他看著煜堂而皇之地走進房間，忍不住摀起自己的臉。天啊，他該怎麼辦？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努力隱藏的秘密有被發現的一天，而且還是這麼赤裸地攤開在偶像面前。

　　「哎呀呀？」煜用著饒富興趣的語調發出讚嘆聲。他修長的手指在嘴邊游移，彷彿在打量什麼，「哼嗯。」

　　光是這樣的聲音就讓虞陌的臉更燙了，他覺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燒起來。

　　「原來你真的在養男人。」煜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甚至有點太愉悅，「能被辦事能力一流的經紀人『供養』是我的榮幸。」

　　「我……不是……」

　　「所以這也是要放到這房間的東西？」煜又晃了晃手裡的盒子。

　　虞陌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他緊抿著嘴，不知道自己該點頭還是搖頭。

　　振作點，虞陌，你可以撐過去的！他有些滑稽地對自己喊話。

　　「我覺得不行。」煜盯著他，輕輕地笑道，「這東西有一個比放在那裡更好的用途。」

　　虞陌猛然一愣。他看向煜，臉上多了一絲困惑。

　　接著他看到煜逕自拆開口紅包裝，毫不客氣地塗在自己嘴上。深紅中帶點紫的色調跟他的髮色互相輝映，就像替那份反骨跟任性妝點上更迷人的氣息。

　　他伸手拉過虞陌，一把將他抱進臂彎裡。在虞陌來得及反應前，他的嘴唇已經碰觸到他的臉頰，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痣上。

　　老天爺啊──

　　如果不是煜支撐著他，虞陌覺得自己連站都站不穩。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就像過熱當機的電子用品。如果有人替他量體溫，他肯定自己已經燒過三十八度，說不定下一秒就會被抓去做快篩。

　　他的精明幹練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全數融化在臉頰的那個吻上。他的心臟失速一樣快速跳動，幾乎要衝出他的胸口。

　　「這是給超級粉絲的福利。」煜曖昧地說。他用充滿磁性的聲音低聲說道，「順便告訴你，你現在看起來有夠可愛。」

　　那一瞬間，虞陌忘了怎麼呼吸。

　　他的世界隨著偶像的挑逗開始旋轉、扭曲，漸漸化成一幅超現實的畫作。唯一清楚的，是眼前那張天使般完美的臉龐，還有他唇邊因為親吻自己而模糊的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