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落霞之紅－


自那日後，睦房漫無目的地，心裡空落落，卻不知拿什麼去填補，只不過行屍走肉般的遊蕩在人間。

她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卻又被情緒支配，無法看進任何東西，致使她在人間兜兜轉轉百年，卻了無頭緒。

既不人，也不魔，更不像是一個仙。

這在凡人中，或許可稱為自怨自艾的情緒，但她彼時還未明白，跟在她身邊的小灰燕更是不明白。

「灰燕子。」久違的開口，她聲音又乾又啞，宛如腐朽多時的古物，「瞧。」

這百年來，睦房說的話一手就能數來，她本就是不多話的性子，這事下來後她更加沉默了，灰燕跟在她身邊，也害怕打破什麼似的，跟著她噤聲。

乍一聽睦房開口，灰燕懵懂的看向睦房，無法確定她是否真有開口，愣愣的看了一會兒後才注意她手指著的方式。

睦房指著的，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婦人，正坐在門口繡花，兩個孩子
則滿院子的玩耍。

灰燕不解。他在人間數年，飛進各式各樣人家的樹梢，像這樣尋常百姓家的景象，究竟睦房所指有何可探？

「若是我當初不把她帶回山門，她便能夠在人間平凡的，過如同此女的一生，進入輪迴後，或許下輩子能夠擁有靈根，又或許沒有靈根，仍是這樣過平凡的日子……她的命數不應該有我，她也不應該落得神魂俱滅的下場。」睦房一眼不眨的看著那戶人家。與其說是解釋，倒像是在對自己說著。

灰燕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誰。

他聽了之後無來由的感到悲傷，可是即使開了靈智，他仍然只是一隻修為低落，見識淺薄的小灰燕罷了。

無法真正的安慰睦房，就像從前相隨的百年一樣，他只能停在她的肩上，輕輕蹭蹭她的頸子，就算一點點也好，灰燕希望睦房不要沉溺在悲傷當中。

睦房心有所感，看向肩上那隻灰撲撲，一點也不起眼，用潭綠的眼光，甚至可以說上是醜的燕子。

這麼多年了，他始終固執的在睦房身邊，僅僅是為了報一個小小恩情。

睦房的眼不盲，心卻盲了百年之久，或者說，她從沒有好好的看過這個世界。

「傻燕，你已經不欠我什麼的，即使如此，你仍要這麼跟著我？」

肩上的燕子點點頭，又吱呀了幾聲，想讓睦房知道自己的決心。

「唉……你樂意，就隨你去吧。」睦房終究還是心軟，「你已經擁有足夠的修為能夠化人了，你化人，我們一起該吃吃該玩玩的享樂去，從此再不要管什麼仙門還是凡人是非，我想親眼見證人間百態。」

灰燕偏頭想了想，他本也想要化人，但始終對外型拿不準主意，這次由睦房提起，他倒是有了想法……

灰燕從睦房的肩上飛落至地面，在與地接觸的瞬間，他併發出光芒，一陣術法運行後，光中的鳥兒逐漸長成人類女子的大小，待光芒逐漸淡去，他人形的模樣亦顯現出。

那是一個長髮的少女，五官明艷，雙眼泛桃花，眉間自生情，唇瓣也如抹朱一般鮮研，然而這副美人面的主人，卻是神情木然的，生生折損了這姣好容貌。

這容貌，生生是潭綠，卻又不似潭綠。

「你這樣子……」睦房為之結舌。

沒想到再次與這張臉相見，竟是這種情境。更沒想到的是，她這段時間，對於潭綠，想了又想，對於她的下場始終無法釋懷，然而實際見到這張臉，除了懷念與恍然之外，竟覺不出多少想念與想見。

因此，一向沒有太多表情的睦房，也不住的變了神色，最後似是想通了一些關節，有些諷刺的低頭一笑：「罷了，你若是喜歡就這樣吧。不過，我總不能一直叫你灰燕子，妳叫什麼？」

「我生為灰燕，啟了靈智至今都未曾有名，全憑郎主的意思。」他恭恭順順的樣子，不似睦房記憶中那張熠熠生輝的俏臉該有的樣子。

睦房也不去為他話中的稱呼做反對，只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望著遠方，等了許久，等到灰燕子都差點認為睦房這是要避開這個問題時，她才悠悠的開口。

「潭淵之綠、落霞之紅……」睦房輕輕地咀嚼這幾個字，自覺可笑。

「霞紅。就叫霞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