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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  - まふえな


正文:


「所以說——可以不要再把我和那傢伙混為一談嗎?」

在一家隨處可見的居酒屋內,真冬跟繪名對坐在店內的角落位置。正在興頭上的繪名已經在喝第二杯生啤了,喋喋不休地抱怨著學校裏的各種事情。

「……」
真冬靜靜地啜飲著聽她發牢騷。這也不是兩人第一次來喝酒了。

成年後的繪名偶爾會揪真冬出來居酒屋聊天紓壓(話是這麼說基本上紓壓的都是她),因為兩人的大學就在隔壁,距離近到真冬走回自己的宿舍甚至要先穿過繪名大學的校舍,宿舍也只隔了一條馬路,所以要找對方見面就變得相當容易。

說實在,現在的真冬除了同課同學外最常見面的人就是繪名了。

「就因為我是那傢伙的女兒才期待我嗎?少開玩笑了吧!」

繪名今天遇到不少糟心事。先不論特地調較了兩次鈴響的鬧鐘喚不醒要上早課的她,怱忙之間錢包遺留在宿舍她又折返回去,到校後才知道課堂上有限時作業,遲到來不及畫完是沒辦法了,最慘的是課後還被大學教授留下來說話。今年新學期的教授似乎認跟繪名的爸爸認識,云云說了對她有期待不要讓他失望之類的話,讓繪名非常不高興。

那確實蠻慘的,雖然整件事起因還是繪名太愛懶床的關係。

「如果沒辦法無視教授說的話,不是就得自己再加把勁嗎?」
「唔、這我也知道啊!…雖然知道,但不爽就是不爽嘛!」
「…嗯。」

她大大地嘆了一口氣又拿起酒杯灌了幾口。

真冬看著緊皺眉頭的繪名,上了大學後她把頭髮留長至過肩的長度,用辮子束起了一部分的髮絲。據本人所說是當上大學生後想嘗試走成熟甜美風格,雖然真冬心想就剛剛氣憤地咬串燒的模樣實在跟成熟甜美這組字眼沾不上邊。
而她恰恰相反剪掉以前及腰的長卷髮,只留到剛好能束上小馬尾程度的中短髮,看起來也是顯得很俐落清爽。

但繪名顯然沒很適應自己的長髮,低頭也不注意一下髮尾險些沾到飲料甚麼的,現在又差點要浸到啤酒杯裏了。真冬下意識伸手撈起她傾前的髮垂,用拇指把它撥到耳後輕壓,指尖觸碰到繪名的耳際讓她有點縮了縮肩膀。

「頭髮,要沾到酒了。」
對她來說一切都顯得那麼順其自然。

「……謝謝?你有時還蠻貼心的嘛…」
繪名有點彆扭地說,她不太能習慣來自真冬的肢體接觸,幸好酒氣掩蓋了她臉上不自然的熱度。不得不說真冬其實是很會照顧人的,高中時太多事情令她的狀況一直都很不好,讓繪名忽略了她這一點。

「是繪名太粗心了。」
「……那個啊,我明明在稱讚你,你為甚麼就不能好好說話呢!」
真冬淡淡的回應讓繪名再一次升起了熱度,雖然是另一種意義的。真冬心想,第二波抱怨又要來了。













「心情爽快多了—!真冬!去第二攤———」
「你該回去了。」

夜已深,走出了商店街前往宿舍的路上已沒多少路人。真冬認命地扶著醉後搖搖晃晃分不清方向的繪名,只有精神是異常亢奮的。她其實酒量並沒有很好,才喝不到四杯生啤就這個模樣了。

「欸——真掃興。」
「...繪名,你很重。」
「甚?!真是、我可以自己走!」

繪名已經相當意識不清了,她掙脫開真冬的手臂搖擺不穩地走了幾步,果不其然很快就差點向前摔-如果不是真冬默默地緊跟其後扶住她前傾的身體的話。她把繪名的手臂環到自己頸子上再攬住她的腰際,前進緩慢但至少是穩的。

「走吧。」
「......」

真冬其實很會照顧人,繪名再次這麼想。以前只看到了像人偶一樣的真冬和對外轉換成"優等生"模式的她,現在真冬的狀況穩定多了才感受到這種地方也是真冬的本性之一。想起高中時一起去遊樂園的時候,自己還得牽著她才能好好走路,現在都換成她會主動扶著自己走了。——嘛、雖然也是自己喝多了啦。

從那之後,在真冬母親不斷加重的施壓下,她終於還是決堤般作出反抗了。25時的大家與真冬一起面對她的母親,在多次的溝通和爭執下才妥協給予真冬應有的選擇權。大家都陪伴著她,有了空間摸索和塑造自己想要的未來的真冬,看起來真的好多了。

「真冬,有點改變了呢。」
「是嗎?」
「還是不錯的吧?自由的大學生活。」
「…也沒有多自由,課業和打工都很忙。」頓了頓,繪名側過頭看她,真冬露出了若有似無的柔和微笑「不過……嗯,現在不錯。」


繪名也笑了。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她打從心底感到安慰。

…可是,隱隱約約的不明情緒卻會不適時地湧進她的心頭。——真冬在向前走,她居然會害怕自己哪一天不再是距離真冬最接近的人。



這樣想真不像自己。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繪名後來已經是邊打盹邊走路了,真冬只好從對方的側背包中摸索出鑰匙開門。打開房間電燈一如所料繪名的室友並不在,真冬聽說過她很多時候會回家渡過周末,所以有時候繪名找自己吃晚飯,便會一起回她的宿舍跟奏和瑞希隔著Nightcord作業,這樣討論起來也比較方便,就像以前到繪名家過夜時一樣。

她駕輕就熟地把對方放到床上並倒了一杯水。迷迷糊糊的繪名只喝了幾口,真冬接過還有半杯水的杯子放回桌上,蓋好被子正打算離開卻被對方拉住了手。

「真冬﹑等等.....留下來陪我嘛。」
「欸」
也許是喝醉的關係,繪名的聲音沒有平常的強勢,多了幾分撒嬌的味道。
「不行?」
「為甚麼?」
今天又不會做作業,明明都要睡了真冬不懂為甚麼還要留下來。
「……不為甚麼啊。」
「……」
這樣意義不明本應拒絕的真冬猶豫了。

繪名有時候看她的眼神會讓她感到不知所措。有點陌生、又令人心神不定;有時候她會抓不準自己跟繪名之間的距離,明明是朋友卻又不像只是朋友。但她又不是那麼清楚一般人際關係的界線在哪,她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些事。

「…也不是說…不行。」
繪名聽後滿意地笑了。她把佇足原處的真冬拉過來床上躺倒,鼻尖貼在真冬的髮際上蹭了蹭找個舒適的位置,真冬有點搞不清狀況但還是安靜地被抱著,耳邊感受到對方輕輕呼吸的氣息打在自己的髮絲,有點癢,但是很溫暖。

「嗯......喜歡...真冬的氣味......」
繪名喃喃地說著不成句的話語,昏昏欲睡的她似是說著夢話。真冬想,自己身上應該沒有甚麼奇怪的味道才對,酒喝得不算多,早上也好好洗過澡才出門了。
她緩緩轉過身回抱繪名,鼻子貼上了對方的衣服,素色蕾絲襯衫的衣料很柔軟,上面沾了點酒味,還有繪名常用的洗衣劑氣味混在一起。

總覺得......很溫暖﹑也很安心。

繪名的氣味,自己或許也.........


真冬把被子拉好蓋在兩人身上,因為這份安心感她的神志很快便矇矓不清了,她好像能理解對方讓自己留下來的理由。在繪名體溫的包圍下,微醺的真冬也漸漸陷入睡夢中。














「哈——?你怎麼會睡在這裡啦!?」
隔天醒來,真冬便迎來繪名的一連串枕頭暴擊。
她感到納悶,明明是對方讓自己留下來的,難道酒醒後真的會失憶嗎?真冬沒有體驗過,事實上她也不曾醉倒就是了。總之先解釋了,繪名還是一臉不可理喻的表情。

不過看起來有點心虛,反駁得也沒有底氣,大概真的沒想起來吧。

「唉——」繪名嘆了口氣,有點不好意思地盯著真冬看,但映入眼中的還是那個無機物般讀不出情緒的樣子。

於是她想繼續在這件事上糾纏也沒甚麼意義,便換了個話題。

「接下來要一起吃早餐嗎?」她看著真冬睡皺了的衣物,忍不住伸手撫平摺紋。
真冬搖搖頭:「今天要聽講座,我買麵包過去吃。」
「…是喔。」
「嗯,我先走了。」






真的不是甚麼要緊事,跟繪名平常也會一起做作業到隔天,沒甚麼好在意的。

來到了講堂,這天學校邀請了某家私營醫院的工作人員來講解他們的工作細則和內容,真冬在大學考上了看護師專科,這次講座對她明年要考慮的實習有參考價值,所以即便周末也抽時間來參加了。

“沒法專心……”

可她就是無法不在意,結果根本沒聽進多少內容。


她不懂自己為甚麼心裡一直悶悶的。


——雖然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比以前懂得很多了。

擺脫了家人的束縛,真冬邊摸索邊學習很多以前沒能思考過的事情,比如她可以安排自己的時間和生活,知道了比起醫師自己更希望成為看護師,比如她開始能嚐到食物的味道,知道了更多自己的感受有何種意味,也比如她逐漸能分辦出喜歡和不喜歡的事物。

就像繪名所說,她有所改變了。


但她對於她,她還是懵懵懂懂。



其實昨天在繪名發信息找她喝酒前,她早就已經看到她了。
無數次——在偌大的校園,她總是能一眼捕捉到繪名的身影。

不僅僅因為是熟人,其他同學的話她不一定會注意到,但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唯獨繪名……


唯獨繪名是……





講座﹑打工和預習課題後回到宿舍,真冬今天也是行程滿滿的一天。簡單梳洗和進食過後,她如常打開Nightcord。升上大學後不再是固定上課時間,大家也不拘泥於約定在25時,真冬時間方便也會提早上線,前陣子都被瑞希調侃說該更改團名了。

打招呼後彼此簡潔匯報一下工作進度,拿到了新歌demo的真冬跟奏大致討論混音的方向,接著幾乎只剩下瑞希和繪名的閒話家常。

雖然與大家在一起時也讓真冬感到安心,但跟繪名給她的安心感卻微妙地不太一樣。當聽到繪名說話的聲音時,她產生了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心情沒法好好調整成平時的狀態。

日子相處久了,大家也隱約感覺到真冬現在不在狀態。

「雪,你還好嗎?」帶著擔心的語氣,瑞希率先開口。
「欸?」回過神的真冬感到疑惑。
「因為你感覺沒甚麼精神啊。」
「…沒事,只是沒睡好。」
「啊......難道失眠了嗎?」奏想起高中那陣子常會失眠的真冬,但那時候讓她難眠的原因應該不在了才是。
「不是這樣。」真冬正在思索該說些甚麼時,繪名已心知肚明地代她回應。
「啊——抱歉,是因為我的關係吧?」

奏和瑞希滿腹疑惑好奇,繪名便簡單說明自己喝多了讓真冬關照了一晚,聽到原委後她們才比較放心下來。
「哈哈哈,Enanan真是的,是有多喜歡喝酒啊!」
瑞希帶著開玩笑的語調活絡氣氛。
「才不是,只是教授很讓人火大才不小心喝多了!」
「這樣不久後可是會有啤酒肚喔!」
「我有在控制沒有那麼常喝啦。」繪名擺出無奈的樣子回擊。
「真的嗎~~可是我不久前才聽愛莉說過你喝醉睡到她家裡耶。」
「那都一年前了好不好!真是的,愛莉都跟你聊些甚麼啊。」

無法反駁於是忍不住碎碎唸的繪名,但她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對不住真冬並反省了自己。
「雪累了的話還是早點去休息吧?下次請你吃飯補償喔。」
「不用了。」真冬淡淡地回絕,但她也確實不想繼續作業了。「......那我就先下了,晚安。」
「晚安。」
「晚安,雪。」
「晚安~」




關上了Nightcord,房間頓時變得一片寂靜。
真冬內心燥動的漣漪愈來愈大,她到底是怎麼了,明明應該都是普通的對話﹑普通的事情,可是現在卻讓她莫名地感到非常難受。

昨夜繪名的體溫對她來說還深刻得似乎觸手可及,但對方卻沒印象了。當想到和自己在一起的很多時候對繪名來說都只是些司空見慣﹑沒有任何意味的事情——僅僅一呼一吸之間都讓她感到陣陣痛楚。



她好久沒陷入這種低落的情緒之中了。







*






在那之後大家都感覺到真冬的情緒並沒有回到本來的狀況,即使問了也被含糊帶過,便決定先讓距離近的繪名多去關心對方。

“......就算大家不說自己都會去關心啦。”

即使這麼想,繪名三番四次的邀約卻都被拒絕,她已經有三周沒看到真冬了。剛好真冬要留校幫忙處理事務﹑又或是有排班,晚餐也跟報告小組的同學去,她甚至都浮起了一種焦慮,開始懷疑自己喝醉時做了更失禮的事、所以對方故意錯開時間避開她了?

實際上繪名後來就記起一部分事情了,那已經羞恥得讓她想抱頭吶喊,即便真冬嚇到也不奇怪吧?但如果還有些甚麼是她記不起的話……

可是都過去了再想也無濟於事,她拍了拍自己雙頰打起精神。

早就習慣每周都會見面的日子,對她來說這彷彿比實際的時間流逝要來得漫長很多。幸好她記得真冬周末的打工排班,於是今天便來到了她打工的便利店。

傍晚時分,她拿著一罐自動販賣機買來的無糖紅茶在門外等,不久後便看到換上便服的真冬從店裏出來瞪大眼睛看著她。


「……繪名?」
「喲~」


好一陣子沒見到真冬,看起來似乎還是有精神的。她鬆了一口氣遞過紅茶,努努嘴道:「打工辛苦了,給你這個。」

「……謝謝。」真冬禮貌地收下紅茶——那是她常喝的品牌,打工後也真的渴了。但她還是一臉疑惑︰「你在這裡做甚麼?」
「我來找你吃飯啊!之前說的賠禮——你之後沒約人吧?」
「…嗯。不過實在不需要賠禮。」
「別這麼說嘛——也真的讓你睡不飽不是嗎。不過貴的我可請不起喔,前面的家庭餐廳可以嗎?」
「嗯,我都可以。」

真冬沉默地跟在繪名身後走到最近的一間家庭餐廳。還沒到人多的時間,她們順利地找到位置點了餐點。

「哈......為什麼大家都喜歡漢堡扒跟胡蘿蔔的配搭呢......」

繪名皺起眉頭一臉嫌棄地盯著自己點的咖哩漢堡扒餐,裝模作樣地大聲嘆氣而後調皮地看著真冬的盤子。
「吶,真冬喜歡吃胡蘿蔔對吧?不用客氣喔我的那份都給你!」
下一秒她把自己盤中的胡蘿蔔都撥給真冬。真冬表情絲毫未變,但也沒有把胡蘿蔔還給繪名,就只是頭也不抬地默默地吃著。
「...我沒有喜歡胡蘿蔔,繪名不吃蔬菜會營養不良。」
「其他蔬菜我都會吃啊!再說胡蘿蔔一點都不像菜吧?」

胡蘿蔔毫無疑問是蔬菜。不過真冬也懶得糾正,她對這些食物並沒有特別偏好,基本上給她甚麼都會吃。
「是說真冬的芝士培根意大利麵真不錯啊......反正你也吃不完,分我一點吧?」
「啊。」

話音未落,繪名便毫不客氣地用叉子捲起一口真冬的意大利麵再放入嘴中,濃香的芝士汁滲透進每根麵條中,繪名捧著臉頰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唔~~~真好吃!」

真冬愣愣地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繪名,即便她現在已經能嚐到味道了,也不會像繪名那般因為吃到美味的食物而顯得很開心。

自己的這盤意大利麵......有那麼好吃嗎?


「啊﹑你終於看過來了。」
「...甚麼?」
「你從見到面開始就沒有正眼看過我啊。」
「............」

繪名不安地看著真冬,可是對方卻只是別開視線沒有回應她。繪名可沒打算就這麼放棄,她抿了抿唇繼續追問。

「所以...是怎麼了嗎?」
「沒甚麼事。」
「說沒甚麼,你看起來就很沒精神。難道又被媽媽說了甚麼嗎?」
「沒有......最近都沒有跟媽媽聯繫。」
「那......」
繪名頓了頓,她不是很想承認,但還是鼓起勇氣輕聲地問了另一個可能性。
「還是說...是我之前做的事情讓你不高興了?」

真冬怔了怔,似乎沒料到對方會直接提到,難道繪名從一開始就是假裝不記得。千頭萬緒但真冬還是很快就恢復成本來的表情搖搖頭淡淡地說:「沒有這回事。」

對方那一瞬間的不自然繪名理所當然捕捉到了。她心情一沉,她不想往壞的方向猜測但現在卻又沒法不那麼想。在這微妙的氣氛之中兩人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沉默地用餐。





“真冬沒再說話,也沒有解釋,所以...真的是在避開自己吧?”


用膳後兩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初夏的晚上有點悶熱,繪名的指尖卻微微發冷。
她看著真冬的背影,對方會躲自己這種事她本來是覺得不可能的。即使知道自己作為朋友有點超過了,但她內心深處還是認定真冬不會在意這些事情。

“——畢竟,真冬平常是那個樣子嘛。”





繪名覺得,朝比奈真冬這個人總是讓她感到非常挫敗。


她想到認識不深時的真冬總是會稱讚自己的畫,看起來很真誠地說她喜歡,然而不久後她便理解到那些都是假的場面話。

知道真冬就是自己很欣賞的OWN後,對方卻對自己恨之不得的才能毫不在乎,那讓她悔恨不甘心到極點。

在那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情。自從她變得更加瞭解真冬的感受後,便愈來愈無法放下她不管。無法不去擔心﹑無法不去在乎,這份心情的重量早就失控地澎脹到一發不可收拾了。
她會不自覺地想著真冬的事情,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後來的習以為常,朝比奈真冬這個人侵佔了她內心太大片席地但她還是不得不表現得不在乎。


——即使她會在意真冬跟其他人的互動。


她曾經若無其事地試探真冬在大學有沒有甚麼不錯的相遇,而真冬的回應也一如她所願。實際看到她和其他同學相處時表現出的優等生模式,也都會讓她擅自安心下來。

先不論25時的另外兩人,真冬在其他人面前都不會展現真實的一面,這份優越感就彷彿自己是特別的,一直保持這樣也未嘗不可。

但事實證明她太天真了。
她覺得自己根本不懂真冬,即使兩人的距離好像很親近,她還是搞不懂對方。

由此至終都是她自作多情,她根本沒有真的知道真冬在想甚麼,她們的關係可能也不如她認為的那麼親近。



繪名愈想愈覺得好委屈。






發現繪名的腳步好像沒跟上來,真冬停下來回頭看,才看到繪名一臉陰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繪名……你怎麼了?」
「你還……說怎麼了……嗚、」
「繪名……」真冬走回到繪名跟前,無措地看著她的淚水滑過臉頰。

繪名已經分不清自己是難過或是憤怒,還是兩者都有。老實說,她可以很有自信地說自己長得可愛,在學校也許還比不上真冬,但也是很受歡迎的,為甚麼自己要因為她這麼委屈呢!
這麼想就覺得不甘心,她一手粗魯地抹走臉上的眼淚。
「都是因為你甚麼都不說、從餐廳到現在,都不肯解釋……我怎麼可能知道你在想甚麼啊!如果真的那麼討厭的話,拒絕掉不就行了、」
「欸,你在說甚麼…」
「笨蛋,我是說我記起自己做了甚麼啦!討厭當下就要推開啊,你現在這樣一聲不響就避開對嗎!」
「不......我沒有討厭。」
「那為甚麼不正眼看我?為甚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知道。」
「唔、」

繪名本來快要氣死了,她當然知道是自己不妥在先,但情緒上來就是控制不住嘴巴,而且她也很不滿真冬總是習慣不把話說清楚。但看到真冬的表情逐漸扭曲了起來,她頓時不知道作何反應。
說著不知道而看起來很難受的真冬,她已經好久沒見到了。時間彷彿回溯到高中那陣子,無法釐清自己的想法而說著不知道,卻難掩悲傷的她。看著這樣的真冬,繪名倒是冷靜下來了,她把自己的情緒都拋到了雲霄外。

「真冬?……對不起,我……」
她伸手抓住真冬的衣袖,眼底滿是擔憂。她後悔自己剛剛衝動鬧脾氣把話講得那麼兇,她後悔自己說的話可能傷害到對方,可是真冬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不是不回答……」真冬的聲音聽起來顫抖而脆弱,但她還是嘗試慢慢把話說出來:「我只是不懂……」
「沒關係,你慢慢說。你在煩惱甚麼?」
繪名安撫著真冬,她安靜地看著對方直到她稍微平伏下來。隔了好一陣子,真冬才再次開口。

「我沒有討厭繪名你喝醉時抱住我,其實我覺得很安心......只是......」
真冬猶豫著要不要說下去,她抬眼看了一眼繪名,對方還在安靜地等待她沒講完的話。
「......只是聽到你對愛莉也是一樣,我覺得好難過。」
「欸?」
「我覺得我跟繪名的距離……有時候不太像朋友。我抓不準,不知道該怎麼辦。」

繪名沉默地盯著真冬,所以她跟真冬居然想著同樣的事情嗎?她覺得不可置信,努力不讓自己期待太早,但心臟卻不受控地加快跳動。她邊理清頭緒邊思忖著自己有沒有誤解了甚麼。

「咳......真冬,我先說清楚,我去愛莉家只是普通地睡一覺而已,其他甚麼都沒有。」她看不出真冬的情緒變化,但她也沒猶豫太久。她想,既然這樣的機會來到面前,甚麼都不行動不是她的做法。

繪名深呼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轄出去賭一把。

「我不會對其他人亂來......真冬,我會那個樣子,是因為我喜歡你。」
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說,突如其來的表白果然讓真冬很震驚瞪大了眼睛,繪名本人卻暗自鬆了一口氣,她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喜歡是說......」
「不是朋友的喜歡。我從高中時就喜歡你了。」繪名微微一笑,「不過聽你剛剛所說的,真冬對我看來也不僅是朋友喔?」
「......」真冬思考了一下,她或許還弄不明白戀愛這些事,但繪名說的話正在一點一點地解開她打結的頭緒。在學校時被同學告白,她只會覺得困擾。繪名剛剛所說的,卻讓她這陣子因為心情低沉而凍結的心一下子活躍起來。唯獨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繪名是特別的。」

這是她內心無數次出現的念頭,卻是她第一次用某個形容詞具體表達出來。

繪名滿意地笑了,這是真冬見過繪名最美好的笑臉。她聽到自己心臟吵雜的聲音響遍全身。

「真難得你會坦率地說呢。」繪名整頓了心情,再度開口︰「...真冬,當我的戀人吧。」
真冬頓了頓,有點猶豫地輕聲說:「可是我沒有跟人交往過,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一點我也一樣啦!」繪名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她看了看真冬的臉﹑又看了看手,突然感到害羞起來︰「...嘛,交往的話,可能像是先牽手之類的吧...?」

真冬沒有馬上回話,她看著繪名沉默了。繪名頓時又感到後悔,她是不是太衝了沒想清楚後果,看著真冬的表情也不知道對方在想甚麼。但過了一陣子,對方居然直接伸手牽起自己。

「!」
「這樣可以嗎?」
「對......所以你是答應了?」

繪名對此刻突如其來的發展措手不及,她以為真冬會需要時間考慮。她也有點擔心自己的手掌有沒有因為緊張而汗濕,不過真冬只是輕輕地牽住她手指的部分。

「嗯。繪名的話。」

真冬笑了。

她對於繪名的感覺,可能還是懵懵懂懂。可是,她卻很確定知道自己不要再回去之前那樣的痛苦之中了,她希望自己今後一直都是最接近繪名的那個人。

或許她還不太懂戀愛的事,但她覺得如果是繪名的話,她們兩個可以一起慢慢摸索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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